反將一軍

「姊姊！」卡蜜拉飛奔至魔女身邊。
「卡蜜拉！」我不能讓卡蜜拉接近魔女身邊，她也會被殺的。我想攔住卡蜜拉，可是我的手晚了一步，沒能觸及卡蜜拉。難道……這一次我也會失去她嗎？
卡蜜拉緊緊的抱住魔女，大聲的抗議：「姊姊不可以傷害聖女姐姐，聖女姐姐不是姊姊的朋友嗎？」
沒想到出言反駁的竟然是聖女：「不……我和皇女並不是朋友。我們是……合作夥伴。沒錯吧？艾索蕾特。」
魔女微微頷首，從他嘴中吐出一段我無法理解的話：「剛才的對話，你都聽清楚了吧？國王陛下。」
國王陛下？為什麼她會突然……
「我全都聽的一清二楚。」那是……那是父親的聲音？可是父親不是被魔女……
我猛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原本以為已經被殺的父親，毫髮無傷的佇立在我眼前：「這……這怎麼可能……」
我應該親眼看見魔女奪去他的生命……為什麼父親還活著？
魔女打了個響指，原本被冰封的弟弟，還有昏倒的士兵全都恢復原狀醒了過來。
他們不敢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身體，嘴裡咕噥：「這是……怎麼回事？」
「艾索蕾特皇女……這是怎麼一回事？」公爵的雙眼瞪的老大，原本已經平復的情緒陷入混亂。
「公爵大人，感謝你說出真相。」魔女開口解釋：「現在國王陛下已經知道你的惡行了。」
「妳……妳這個惡魔！」被激怒的公爵衝向惡魔，卻被身旁的蘿絲琳娜壓制在地。
「蘿絲琳娜！妳這個不孝女！妳怎麼幫我啊！」
蘿絲琳娜的表情沒有因為公爵的話改變，她只是冷冷地回道：「我是艾索蕾特殿下的騎士，我此生只忠於她。」
我現在才反應過來……原來剛才的一切只是魔女在演戲！所以魔女的行為才會和我知道的有所出入，所以魔女的動機才會如此不合理。
她早就知道公爵和弟弟的陰謀，但是身為魔女的她不論說什麼，父親他們都不會相信她。
所以她完美的利用他人的不信任，利用他人對她的恐懼，她裝作對父親的質疑感到憤怒，假裝殺死父親令弟弟感到恐懼，迫使他說出真相。然後再利用死亡威脅，逼迫公爵也說出真相。
就算父親不信任魔女，聽到那兩人的自白他也不得不相信。
「國王陛下！」被壓制的公爵將目光投向國王：「你不可以相信魔女啊！這一切都是魔女的計謀！我對陛下是絕對忠誠的，陛下我過去為王國做過多少事，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啊！」
但是公爵的哀求只換來父親冷漠的回應：「我相信我親耳聽到的事。」
弟弟手忙腳亂的跪倒在父親面前：「父……父親……我……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的，我……我只是為了活命才說出魔女想聽我的話！是魔女逼我的！是……」
「啪！」父親沒等弟弟解釋完，一巴掌甩到弟弟臉上。
弟弟摀著發紅的臉頰，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人通常會在臨死前展現真實的自己……我沒想到你居然想陷害自己的哥哥！你知道我們費了多大的力氣，好不容易才把你哥哥帶回來！可是你卻……你知道因為你的行為，我們差點害魔女開戰嗎！」
「父親！請你原諒我！」弟弟緊緊的抱住父親的雙腿：「是……是公爵他……是公爵他要我傷害哥哥的……這不是我的本意啊！」
「閉嘴！你會因為這點小事就被誘惑，可見你根本沒資格當王！」
「父……父親……」
父親粗魯的推開弟弟，走到魔女面前，低下頭向她道歉：「魔女大……不……艾索蕾特皇女，我必須誠摯的向您道歉，如果不是您我差點就犯下不可饒恕的錯誤。」
「你不須道歉……」
「不！我必須道歉！」
就在此時本來一臉茫然的卡蜜拉總算理解現狀，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緊緊的抱住魔女：「我就知道善良的姐姐不會做那樣的事！我一直都很相信姐姐喔！」
魔女苦笑一聲，揉揉卡蜜拉一頭閃亮的金髮：「明明剛才還緊張的不得了。」
卡蜜拉的雙頰脹紅，她嘟起嘴抱怨：「因為……因為剛才的姐姐真的很可怕啊！」
「抱歉……嚇到妳了。」魔女笑著回應
「我原諒姐姐！」
看著她們倆姊妹，我心中開始萌生罪惡感。剛剛我還認為她們的感情是裝出來的，我還認為魔女是邪惡的。
現在這個面帶微笑的少女，才是真正的她。
也許……也許我不應該在稱呼她魔女了。
西莉雅來到艾索蕾特身邊，她泛著淚光的雙眼讓艾索蕾特開口關心：「媽媽？妳怎麼了？」
「下次……下次不能再這樣嚇我了！絕對不行……」
雖然西莉雅一開始也因為皇女反常的舉動而擔心，可是當皇女對她說『那請妳繼續相信我。』，她便毫無保留的相信她。這兩人之間的羈絆是如此的深，明明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卻像真的母女一般。
「媽媽……對不起。」皇女將嬌小的西莉雅擁入懷中：「下次我一定是先通知妳。」
「約好囉！」
「嗯……約好了。」
比起信任皇女的西莉雅，我簡直無地自容。我很清楚我不信任她的原因，因為至始至終我一直認為皇女就是魔女，當我看到父親死去後，我直覺地認為這就是邪惡魔女會有的行為。
我完全忽略這段時間，我在北境見識到的皇女真正的個性。就像所有人擅自將白髮紅眼的人認定為惡魔一樣。
突然一雙溫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溫暖的金光壟罩我的全身。我回過頭見到聖女那如瓷器娃娃般精緻的面容。
「聖女大人……這是治癒魔法？」
「剛剛皇女打你的那一下很痛吧？」
確實皇女當時造成的傷害還隱隱作痛，但這並不是需要治癒魔法治療的大傷。隨著我的傷是慢慢修復，一個疑問也浮上心頭。
「聖女大人……請問妳是什麼時候發現皇女是在演戲的？」
「一開始。」
「一開始！」所以聖女的一切反應都是在陪皇女演一齣戲嗎？
我緊接著問：「難道皇女是先跟妳講她的計畫嗎？」
「沒有。」
「那妳怎麼會知道？」
「因為我知道她是怎麼樣的人，雖然她總是極力否認，總是極力避免被捲入任何事件中。可是當她身旁的人有困難時，她總是會伸出援手。她是一個比我更適合擔任聖女的人，那樣的人是不可能會毫無緣由的殺人。」
比聖女更勝任聖女，聖女對皇女的評價竟然這麼高……
「而且……」聖女微微一笑，用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每次她需要我配合時，她總會很好心的用眼神暗示我。」
她們竟然如此了解，並且信任對方……
「妳們為什麼……能這麼信任對方？」就算在北境相處的日子，我已經見過許多證明皇女不是惡魔的證據，可是我就是無法信任她。
「也許……」聖女望向皇女：「是因為我見過她的心吧？」
循著聖女的目光，我的視線也投向皇女。曾經在我的眼中，她就是恐怖的惡魔。但是現在……當我把先入為主的觀念捨棄之後，她的外貌不再令我恐懼。
在我眼前的是一個美麗的少女。她銀白色的長髮彷彿美麗的雪花，血紅色的雙眼就向綻放的玫瑰，蒼白的肌膚令人有種無法觸及的神祕感。她高挑修長的身材和美麗的曲線，簡直是女神完美的安排。她像是一個藝術品，雖然聖女也有給人同樣的感覺，但是又有所不同。
如果聖女是人類工匠雕琢的陶瓷娃娃，皇女就是女神大人獻上的美麗畫作。
一幅只有能拋開成見，才懂得享受的畫作。
我想向她道歉……可是我不知道怎麼開口。
「把第三王子和公爵帶下去！」父親一聲令下，還在乞求原諒的兩人立刻被士兵們拖走。
察覺已經逃不過懲罰的公爵，在被拖走之前不斷咆嘯：「你們犯了嚴重的錯誤！你們不能相信那個女人！她是惡魔！是邪惡的魔女！她為了達到目的她是個不擇手段的人！不論是偽裝成女神，還是竄改魔法契約，還是演一齣爛戲！」
「你們等著死在她的手下吧！」
這只是公爵在臨死之前的亂吠，或許不會有任何人在意。但是他的咆嘯中，有幾個字句吸引我的注意。
偽裝成女神……
帕諾瓦公爵對貧民窟的惡行，是被所謂的女神還有聖女揭發的……
之前……當我向聖女提起有關女神的問題時，她的回答模糊不清，不敢正面回應。
『我只是女神的僕人，我不敢對女神大人的抉擇妄下定論。』
聖女和皇女的關係非常好，而且非常信任彼此，簡直像是她們曾一起經歷過什麼事。
為了達到目的……偽裝成女神……
皇女就是當時的女神？因為被誤解是惡魔，所以必須利用女神的身分接發功爵的罪刑？這怎麼可能當時的皇女只有一歲，一歲的孩子怎麼可能……
不……聖女曾說過……
『皇女出生時，所有女僕都害怕被詛咒，逃離皇女身邊。當時只有西莉雅留下來照顧皇女。』
『西莉雅當時患有絕症，本來應該活不久的，但是皇女救了西莉雅。』
皇女救了西莉雅……
『魔女一出生就詛咒她身旁的侍女，甚至有一個侍女因為她病死了！之後王都還因此爆發瘟疫，好可怕啊！』這是上一世的傳言……
原本西莉雅是在瘟疫發生之前死去的，所以如果這一次皇女想要救她，她必須在她一歲時幫助西莉雅……
要是當時的皇女有這種程度的力量，拯救貧民窟揭露幕後黑手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她真的是當時的女神嗎？
當時的女神預言卡蜜拉的出生，甚至還賜名給卡蜜拉……
皇女不可能知道卡蜜拉什麼時候會出生，也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是卡蜜拉。除非……
她和我一樣她有過去的記憶，她來自那個被惡魔毀滅的世界。也就是說她並不是我之前所想的，沒有傷害過任何人的皇女。
她就是摧毀我的祖國的魔女！
我應該要感到憤怒的，但是看著皇女我連一點想復仇的心思都沒有。仇人就在眼前，可是我連一點憎恨也感受不到。
就算她真的是那個摧毀祖國的魔女，我已經知道她的本性並不是邪惡的。而且……透過公爵剛剛的自白，我幾乎可以確定真正想摧毀王國的人，其實是那個假裝善良的皇帝。
皇帝才是我真正的仇人，他利用了渴望父愛的皇女，利用眾人對皇女的誤解。把過去的記憶和現在發生的事相比以後，我才看出端倪。
那場被當成皇女詛咒的瘟疫，是皇帝摧毀貧民窟的藉口。他利用皇女摧毀王國，卻告訴眾人皇女不受他控制，他讓皇女背負他的罪孽，就由黃女的名聲來掩蓋自身的惡行。
皇女她……只是受害者……
現在想起來……當初殺死她的我……不也犯下不可饒恕的罪？
『斬殺魔女的英雄。你犯下最大的錯誤，就是殺死魔女。』突然間惡魔的話語在耳邊響起。
我曾以為惡魔會這樣說，因為惡魔來自魔女死後的詛咒。但是……那不是他的詛咒，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皇女都不是惡魔也不是召喚惡魔的人……
這表示……
還有一個真正的惡魔，一個將會毀滅世界的惡魔，即將現身於這個世界。我重生的原因不是為了阻止魔女，而是為了彌補斬殺魔女的錯誤，為了……阻止惡魔現身。
「皇女殿下，真的很抱歉讓妳見笑了。我一定會好好的懲罰公爵和我的兒子。」
「我不想介入王國的事物，所以請陛下依照王國的法律懲罰他們就好。」
「我會謹記皇女殿下的建議。」
「時間不早了，如果陛下不介意，你們可以待在宮殿裡一晚，明天再啟程離開。」
「那……我就接受皇女的好意了。」
「媽媽，可以請妳為他們準備房間嗎？」
「好的！」
明天就要離開嗎？
明明一開始待在這時還膽顫心驚，現在卻有些不捨。我該告訴皇女真相嗎？我該警告她即將到來的威脅嗎？
如果她跟我一樣都有果去的記憶，她應該會相信我的話，可是……
她對殺死自己的人……會有什麼樣的想法呢？
但是……惡魔也不是只靠我一個人就能解決的……有誰是我能傾訴的對象？想到這我的目光慢慢地飄向聖女。
「聖女大人……我可以私下和妳談談嗎？」
「私下談談？」
「嗯……晚上大家睡著以後，我們能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