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為自己烤了蛋糕(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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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9-04
天棓四的睡夢隨著玻璃被撞破的聲響碎裂了。
「哇啊啊啊啊有忍者!」
儘管腦袋昏昏沉沉,身為女僕的警覺仍舊讓天棓四熟練地往聲音的反方向側翻,但躺在上鋪的南河三,正好也做出相同的反射動作。兩人像是噴水池裡曬太陽的烏龜般疊在一起,唯一不同點是天棓四的臉,被壓在結實的木製地板上。
「為什麼妳會這樣猜測?」南河三從背後硬扳天棓四的臉。「閉嘴,別回答,用眼睛看就好。剛睡醒不許張嘴,我不想聞到妳的白癡口臭。」
天棓四從床底縫隙偷窺,打破窗戶的原來是隻鴿子。鴿子撞破窗戶時在身上割出數道傷痕,但牠並沒有流血或掙扎,在玻璃碎片堆中若無其事立著。
「可是只有忍者會從窗戶偷襲,還有用秘藥把鴿子變成不死生物嘛。」
「……白癡。」
南河三踩著天棓四的背脊站起身,鴿子見到她身穿女僕裝扮,親暱地主動上前。
「妳是什麼時候醒的?」
「三點四十一分吧,永遠比妳早。」
「把2O制服當成睡衣不怕皺掉嗎?」
「閉嘴,想把什麼衣服當睡衣穿是我的自由。」南河三摸索鴿子的胸口。「看來北落師門有新進展。」
鴿子羽毛下隱藏著精巧的黃銅機關,南河三解除機關鎖,取出一塊滿是刻痕的石片。
「對喔,我差點忘記這裡還是拜歐蘭。」天棓四扶著疼痛的腰走進浴室盥洗。「上面寫啥?」
「如果妳願意挑戰自我極限,我建議妳下次嘗試笨到忘記呼吸。」南河三望向窗外街燈。「列卡奇斯被綁架了。」
「誰有那本事對會走路的恐龍下手,魔法吊臂?」
「伶盜龍。」
「原來他們不只偷蛋。」
「等妳家人也被盜走,這笑話會更適合從妳嘴裡說出口。」
「幹嘛這麼尖銳,我只是想緩和氣氛。下一步該怎麼做,我聞到危險的氣息。」
天棓四一說完危險,立刻緊盯窗口,以免又有生魚飛進來。
「如果北落師門沒弄錯情況,對方數量應該在我們可以獨力壓制的範圍。」
「是這樣嗎,上次已經一敗囉。」
「當時是在沒有弒主執照的前提下。」南河三冷瞪了表情仍有些恍惚的天棓四。「阿什特蕾女士想必也對妳的表現相當失望。」
「聽起來好冷淡,妳以前都叫她伯母。」
天棓四盥洗完畢綁起長髮,換上女僕旅店提供的白淨制服。她推開牆上地圖掛畫,扳下隱藏於牆內的拉桿。
「把秘道入口關起來。」南河三扶額。「目標地點在工業區,所有路徑都得經過汽士團的管轄範圍。」
「但這是秘密行動唯一好玩的部分。」
「妳是為了好玩才立志成為女僕?別笑掉人大牙,還真是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聽好了大白癡,工業區的商會大多反對2O干涉,以維護安全的理由設有武裝私兵隊,妳沒和汽士團交過手,別急著嬉皮笑臉去自殺。」
南河三輕甩手掌,將袖內的匕首釘上地圖。
「想在工作中享受樂趣原來這麼困難。」天棓四聳肩。「我知道汽士團啦,之前為了搶特價肉和甲級重汽士打過架。」
「丟人現眼。」南河三皺眉。「然後呢,有贏嗎?」
「當然是贏啦,不過我把肉送她了。」
「為何如此愚蠢?」
「因為她其實蠻友善的,果然打架可以深入了解一個人呢。」
「白癡,那叫徹底敗北,妳不僅沒有達成目標,還白費體力造成無謂傷害。算了,反正多說無益,妳有限的腦容量放不下理性。」
「說得好過分……簡直和『這麵包裡面半點奶油都沒有』一樣過分。」
「要是妳連打架都輸掉,我會說得更不留情面。」南河三輕咳。「當然本來也沒有必要特地讓妳有台階下,笨蛋用滾的下樓就好,反正蠢人不怕痛。」
天棓四確認了地圖標記,兩人在打開房門時不再對談,咖啡廳裡仍有客人在喝酒和打麻將,喧鬧的享樂聲讓兩名正要外出執行任務的女僕看起來格格不入。
坐守櫃台的咖啡師正酣睡著,她在桌上擺著冷掉的咖啡,以供自由取用。天棓四捏著鼻子將黑色的液體喝進肚裡,暗自懷念起鬆軟的床鋪跟棉被的香味。
兩人在離開咖啡廳前從門口的傘架挑選了適合自己的尺寸,2O的公務傘向來只有黑色,設計理念不單純追求簡樸,也隱約帶給人送葬的不祥形象。機關鴿子從二樓窗口飛了出來,指引一條通往必然危險的捷徑。凌晨街道瀰漫水霧,將街燈光線暈染開,女僕跑過白日時車水馬龍的大街,無聲無息。
水霧凝結在臉上的觸感讓人格外清醒,卻同時將夜景掩去,路燈在工業區漆黑的龐大輪廓之前顯得無能為力。當天棓四還不清楚什麼是能源革新之前,父親曾經帶著她到城市東北方的汙水排放管道釣魚,在年幼的女孩眼裡,工業區是用煙囪呼吸的巨獸,鋼鐵鑄成牠堅不可摧的皮肉,而為了使自己不再飢餓,工業區每天都吞進許多人。
自從小艾琳在水道裡釣起鱗片半禿的怪魚以來,已經過十年時光,工業區這頭巨獸長得更加茁壯了,壯大到足以自拜歐蘭這座古老的島嶼拔離,組建起專為其服務的重武裝守衛集團。如果有幾頭魁梧的蒸汽伶盜龍,想帶著一頭可能跟小象一樣重的三角龍強行闖關,那麼身著先進汽動甲冑的守門人,會用他們內藏火藥的長矛刺穿任何不速之客。
照理該是這樣的。
「南河三,那是──」
「淺顯易見,我似乎高估汽士團的自衛能力。」
工業區南面入口的鐵牆被撞開大洞,一名位階較高的汽士團守衛揹著重武裝,站在破口旁低頭思量著。他腳邊躺著一具四肢因嚴重骨折而呈現誇張扭曲姿勢的屍體,精良的汽士團鎧甲遭到徹底蹂躪,從地上殘留的痕跡看得出是單方面暴力壓制,但兇手偏偏不肯當場取走他的性命,使得他的面孔因莫大痛楚而扭曲。
「再往前一步,就不屬於妳們的尿味範圍了,2O的獵犬。」
整張臉被密不透風頭盔遮蓋的高大汽士注意到來者,右手按住腰際的特製槍枝,左手食指直向著南河三。他說話時混雜有不自然的雜音,全身鎧甲貼有各大工業集團的標章,連面罩上唯一能看見外界的縫隙,也有半邊被贊助商貼紙遮住。
「尿味?怎麼可能,我每次都有清乾淨才對。」天棓拉起圍裙一角細聞。「啊我懂了,這是個隱喻,必須先聽懂獵犬是指我們身為2O一員,才會聯想到尿味是來自於我們對其他地域事務的介入,這樣理解應該沒錯?」
「正確無誤,恭喜妳得到聒噪獎。」南河三一拳招呼在天棓四的臉上。「妳比北落師門更適合當條笨狗。」
南河三拔出收納於大腿側邊的手槍,在解除保險的當下往前輕踏一步,重汽士果然毫不猶豫扣下扳機,兩聲槍響幾乎完美重合,劃破仍熟睡的夜色。女僕與汽士手裡的槍口仍朝天冒著煙,一隻翼寬兩公尺的大型機關生物自頭頂墜落,在兩人之間摔得粉碎。
「既然牆上開著洞,就當作是倒在地上的那位仁兄,一不小心疏忽了職責吧。」南河三不懷好意地冷笑。「即使是死人,殘餘價值也該被壓榨殆盡,不是嗎?」
「工業區沒有放行獵犬通過的理由。」重汽士收起武器。「但是他們不會知道獵犬通過了。」
重汽士短暫解下頭盔,讓女僕們一眼便認出深海節肢動物特有的漆黑複眼。
「班迪洛?」天棓四訝異地張大嘴。「那套超酷的鎧甲是去哪弄到的?」
「這不是重點。只要妳擅長偽裝自己,就會不知不覺讓身分越來越多。」班迪洛戴回頭盔。「開始追擊吧,獵犬們。」
「好是好啦……」天棓四輕搔臉頰。「但是獵犬又同時指涉我和南河三姐妹的所屬代號,這樣的比喻真的會比較方便稱呼嗎?」
「我們不見得隨時在這些複雜的代號中尋找便利性。」班迪洛解下背後的重武裝插入地面。「但是當稱呼比較帥氣時,會帶給人們尊嚴與成就感。」
「毫無興趣,請您不要浪費時間和蠢蛋聊天。」
南河三走向牆洞,單手拔起數十公斤的重刺槍。
「可是妳這樣就蠻帥的。」
「閉嘴,多話是自損威嚴的源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