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相伴於左右，轉機亦暗藏其中(中)

　　海豹遠征隊出發前夕，一場盛大的餞行晚宴可說是必不可少的行程。一來能減緩部分成員的緊張感，二則能提高整體士氣。為此，司菲雅‧懷特不惜動員冰島沙灘近半數的居民、抓捕一堆又一堆的鮮魚與甲殼類。

　　只不過，正當司菲雅‧懷特的一番美意即將開花結果時，夫萊特再度發揮牠輕浮海豹的本事，展開一段哈波遺憾、眾豹驚慌的鬧劇。



　　「吵屁吵？甲豹你！」

　　站在夫萊特的立場，牠只是想開個玩笑、減緩同胞對阿弗卡海豹的恐懼，卻忽略一旁的小海豹、肆無忌憚的伸出前鰭腳，不斷在半空中比劃。小海豹分不清真假，全被嚇得當場大哭。原先歡樂的景象，瞬間被手忙腳亂的海豹父母取代。

　　「又是夫萊特嗎？唉──。」

　　司菲雅‧懷特端坐在岩石上，靜靜看著會場中的同胞陷入混亂，絲毫沒有出面制止的意願。光是找上夫萊特、邀請牠入隊，司菲雅‧懷特已經費盡全副心力，暫時無法凝聚心神、阻止夫萊特過火的惡作劇。

　　「司菲雅小姐，照這樣下去，晚宴會被牠毀掉的。」

　　好在一旁的博魯伯‧畢格諾早已氣憤難耐，用不著司菲雅‧懷特親自下令，便逕自爬下岩石、朝夫萊特發起衝鋒。

　　「這不是我們的大鼻子聖騎士嗎？幹嘛這麼激動？」夫萊特毫不在乎，一邊以自己的喜好稱呼前者，一邊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開點小玩笑而已，別這麼認真。來，吃魚。」

　　「你自己吃，臭海豹！」

　　博魯伯‧畢格諾毫不領情，甩頭頂飛迎面而來的鯡魚、眼看就要撞上夫萊特。夫萊特卻兀自盯著飛向一旁的鯡魚，完全不把博魯伯‧畢格諾放在眼裡。

　　「欸？真過分。」說話間，夫萊特微微翻身、避開第一波攻勢。「那可是同胞辛苦捕撈的鮮魚，可不能浪費唷。」

　　點點波光閃爍，夫萊特在博魯伯‧畢格諾眼前憑空消失、於鯡魚落地處再度現身。

　　「要是再放上幾天會更好吃。」夫萊特舔嘴，滿足的瞇起雙眼。

　　「別跑！」

　　博魯伯‧畢格諾再接再厲、不斷朝夫萊特發起攻勢，卻始終碰不到夫萊特分毫，直到小海豹的哭聲徹底停歇為止。

　　「夠了！夫萊特，就算是開玩笑，這也太過火了！」

　　搭乘光盤趕來的席李一躍而下，恰巧擋住夫萊特的去路。夫萊特見勢不妙、正準備拍打肚皮，卻被席李撲倒，任憑前鰭腳如何揮舞，就是無法再次觸碰肚皮。

　　「本豹說了，絕不會讓你繼續為所欲為。」

　　席李鼻孔噴氣、在夫萊特面前化為白霧，有如席李內心憤慨的化身，既灼熱又潮濕。夫萊特並不意外，甚至覺得厭煩，怎麼每隻同胞都是這種想法？就不能有點幽默感、讓身心適當放鬆一下嗎？

　　「不過，這傢伙的身手真不錯。」眨眼間，夫萊特的注意力轉移到席李身上。「哦──，我還想說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預言之豹。失敬、失敬。」

　　夫萊特說得輕鬆，心裡則是下起驚訝的暴雨，完全不敢相信自己會被同胞抓住，直到隨後趕到的博魯伯‧畢格諾來到身旁、對席李說出「幹得好」。剎那間，屈辱與羞恥有如勢不可擋的洋流、瞬間沖垮自己冰山一般的驕傲。

　　「博魯伯‧畢格諾先生，該怎麼處置這傢伙？」

　　難得見到席李認真向自己發起詢問，博魯伯‧畢格諾暗自驚嘆，表面上仍舊維持方才的憤慨，語重心長的解釋道：

　　「這傢伙鬧事也不是第一次，早就想把牠丟到東北邊疆、跟那裡的虎鯨玩玩。雖然很想這樣說，不過，看在牠是嚮導的分上，就罰牠站夜哨吧。」

　　「要我站夜哨？開什麼玩笑，不是說好要我帶路嗎？」

　　一聽到夜哨，夫萊特驀然躁動、像是被北極熊咬住屁股，痛不欲生的扭動著。席李見牠極不甘願，伸腳就是一巴掌，打得夫萊特猝不及防、呆愣當場。

　　「既然犯下錯誤，就該勇於承擔。要是不服氣，本豹陪你站哨如何？」

　　從未被抓住的戰績已被打破，現在又受到席李的巴掌伺候，夫萊特頓時火氣上湧、高聲叫道：

　　「打屁打，欠甲豹嗎！」

　　這一回，夫萊特並不只是說說，而是真的伸出前鰭腳、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席李肚皮。不僅席李感到意外，一旁的博魯伯‧畢格諾也大發雷霆、呼喚哈波之光將牠五花大綁。

　　「好你個臭海豹，鮮魚不吃、吃腐魚！走，跟我去見白海豹祭司。」

　　再也沒有什麼事情，比肆意甲豹別豹來得令豹生氣，何況對方是同樣信仰哈波的同胞？正當席李仍沉浸在方才的震撼中，博魯伯‧畢格諾已拉著夫萊特離開現場，返回晚宴會場的中央石台。

　　明明是哈波海豹，卻不顧自己的信仰、甲豹別豹？回憶起剛才的甲豹，席李確實感受到來自夫萊特的憤怒，但也僅只於此，再無其它情感、力量湧現。也就是說，方才的夫萊特，是憑藉自己的意志發怒、而非受到阿弗卡的蠱惑？



　　可是，這樣做又有什麼好處？一時間，席李百思不解，甚至沒有注意到晚宴已經邁向尾聲。原本高掛於半空中、沿會場邊緣排列的光球，一顆接一顆熄滅。



§



　　深夜，大量烏雲不請自來、遮掩夜空的點點光亮，帶給守夜的騎士團視野上的限制。卡曼德無奈，只能交代手下頭頂光球，增加周遭的巡視次數，尤其是被黑暗籠罩的懸崖、礁岩陰影處。

　　「那麼，大家辛苦一點，明天讓你們多睡兩小時、午餐多加三條鱈魚。」

　　確認部下欣然領命、各自前往負責區域後，卡曼德沒有立刻返回騎士團，而是再次前往晚宴會場，確認海豹遠征隊全員是否睡得安穩。



　　透過漂浮於頭頂的光球，卡曼德順利穿過沙灘，抵達由岩石與堅冰交織、恰巧組合成扇形的晚宴會場。會場內部的岩盤地面上，數十隻哈波海豹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滿臉享受的發出鼾聲，絲毫沒有意識到卡曼德的到來。

　　卡曼德看過一眼，緩緩繞過海豹群，正準備爬上會場中央石台、確認司菲雅‧懷特是否入睡時，卻意外發現石台的對角處、靠近會場南邊邊緣的岩石上，有隻同胞的身影靜立於上，頭頂也懸浮一顆光球。

　　「原來是席李啊。怎麼，睡不著嗎？」

　　乍聽到卡曼德的詢問，席李的身子微微顫抖、緊接一個鯉魚打挺，一口氣調轉頭尾，與卡曼德四目相對。

　　「有一點。」席李猶豫一會兒，決定向卡曼德坦白：「那海豹遊俠，夫萊特的事情讓本豹有點在意。」

　　「在意什麼？」卡曼德疑惑的同時，不忘抬頭看向席李身後、代表冰島沙灘的巨大冰柱。因為稍早大鬧晚宴、甲豹席李的夫萊特正被綁在冰柱上，為同胞守望冰島沙灘全境。

　　「牠的信仰。」回頭仰望冰柱上的夫萊特，席李的雙眼瞇成一條線。「本豹總覺得，牠對哈波的信仰，跟我們不太一樣。」

　　「呵呵，這就問倒我了。」卡曼德搖頭，惋惜地說道：「我只知道，夫萊特生來就喜歡惡作劇，帶給大家不少麻煩。」

　　海豹會惡作劇並不稀奇，其中的動機才是關鍵。多虧卡曼德的提醒，席李靈機一動、脫口說出問題的癥結：

　　「因為能從惡作劇中感受到愉悅，夫萊特才會樂在其中、不管我們喜不喜歡。」

　　身為一隻哈波海豹，卡曼德從未有過類似的想法，以致於牠聽聞席李說出結論時，疑惑有如擺放多天的鯡魚、薰得牠暈頭轉向，完全無法理解其中的關聯性。

　　「卡曼德先生？」看出卡曼德的迷茫，席李自覺說得太多、引起不必要的麻煩，故而嘗試安慰卡曼德，希望牠別為此事煩惱。

　　「總之，夫萊特很特別，但還是我們的同胞。卡曼德先生，夜深了，還是先回去休息吧。」

　　匆忙間，席李一招轉移話題，成功將卡曼德的思緒帶離夫萊特、重新回到夜間巡邏上。只見遠處不時閃爍的光點緩緩移動，朝鱈魚騎士團的駐紮地集中，卡曼德隨即意識到時間已接近換班，自己也該返回聽取報告。

　　「休息嗎？那可不行。今晚可漫長得很，還有很多事等著我做呢。」

　　謝過席李的關心，卡曼德輕拍肚皮道別，希望席李好好休息，以免影響到明日的精神。



　　「該死，是要找其牠同胞看我笑話嗎？沒想到，預言之豹這麼小心眼。」

　　冰柱上，眼力遠超同胞的夫萊特滿心不甘，卻無法掙脫哈波之光的束縛，只能獨自一豹發牢騷，指責席李的種種不是。

　　「乾脆在明天出發的時候，帶牠們繞點遠路好了。呵呵。」

　　過不了一會兒，夫萊特再度沉浸在惡作劇的愉悅中、開心哼唱不成調的旋律。彷彿感受到夫萊特的愉悅，天上的烏雲裂開一道縫隙，一絲月光悄悄灑落地面，一幅黑白分明的景象赫然出現在夫萊特眼前。

　　「等等，那塊沙灘應該是白色的才對，怎麼突然變黑了？」

　　夫萊特疑惑、雙眼緊盯遠方沙灘上的黑色污漬，意外發現其中的不尋常。

　　「阿弗卡海豹！？」

　　仔細觀察一陣，那塊黑色污漬不僅漆黑，還會蠕動，擺明是阿弗卡海豹成群結隊、悄摸潛入冰島沙灘的最佳證據。基於本能帶來的反感，夫萊特本想拍打肚皮、呼喚哈波之光，向其牠同胞發出警告，卻忘記自己正被綁在冰柱上，根本無法拍肚。

　　「不行，得換個方法告訴大家！」

　　夫萊特突生一計，拚命扭動身軀，纏繞在身上的哈波之光受到拉扯，一下變長、一下縮短，造成光芒些微閃爍。是否能讓遠方的鱈魚騎士團注意到，夫萊特沒有太多把握，不過，身在附近的席李肯定會注意到異常。

　　「夫萊特這傢伙，又在搞什麼花樣？是想排泄嗎？」

　　果不其然，席李發現夫萊特的怪異舉動，動身前往冰柱查看，並在半途中聽聞夫萊特焦急的吶喊：

　　「阿弗卡海豹、阿弗卡海豹從東南邊上岸，現在正往這裡前進！」

　　第一時間，席李並未採信夫萊特的說詞，只因為牠身在冰柱下，根本看不清東南邊海岸的動靜。再者，按照夫萊特做事不知分寸的性格，此番說詞為惡作劇的可能性極高，教席李一時間難以決斷，是否該為此事叫醒同胞。

　　「猶豫什麼？快拍肚啊！」

　　「如果。」席李心存猶疑，試探性的問道：「你只是想惡作劇，就到此為止。本豹不會告發你的。」

　　「誰跟你惡作劇，阿弗卡海豹就要來甲豹大家、騙你做甚！」

　　不顧身上的哈波之光越纏越緊，夫萊特拚命掙扎，硬是擠出一絲空隙、爭取拍打肚皮的空間。細不可聞的拍肚聲悄然響起，帶著夫萊特脫離束縛。

　　「給我看清楚，你個蠢豹！」

　　夫萊特一邊咒罵、一邊驅使哈波之光，將席李帶至半空中，雙腳壓著席李的豹臉面向東南邊，透過一顆哈波之光凝聚而成的光之鏡片，幫助席李看清東南邊的現況。



　　「──！？」

　　不等夫萊特繼續叫罵，席李雙腳並用、高速拍打肚皮，哈波之光有如破曉的陽光，瞬間照亮整座冰島沙灘。不單是潛行中的阿弗卡海豹飽受驚嚇，冰島沙灘全境的哈波海豹受到光芒照耀，各個有如北極兔上身、接連彈跳而起，拍打肚皮、祈求哈波庇佑的聲響連綿不絕，幾乎掩蓋阿弗卡海豹憤怒的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