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論轉生原生，人生皆需目標-05

面具上的玻璃鏡片設計成全透明色，很清晰。故我發現越往深處走，毒霧除了逐漸濃密外，色調似乎也起了變化。

現在我的視野範圍只有以身體為中心、大約兩隻手臂的長度為半徑的圓圈內，更遠的視野被紫白色的濃霧佔據。
如座座牆壁豎立在四周，阻擋視線。

每前進一步，牆壁就後退一步；每倒退一步，牆壁也貼近一步。
濃霧不單是牆，更是會跟著移動的牢籠，即便行動自由未受限制，心中還是產生滿滿的監禁感。
這座牢籠沒有銅牆鐵壁的隔間，甚至放任裡面的人自由行動……但它終究還是個牢籠，不是嗎？

此時耳邊的通訊寶石亮起。
「金士哲，你的路線已經偏離了。你的面具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有聞到怪味嗎？」
「喔……！沒事，我只是恍神了一下。請隊長指揮方向。」
「嗯，你先把重心往左傾，然後慢步前進……」

據說濃霧的功效非常猛烈。
我們必須時時刻刻注意腳踩泥地的淺薄足跡，盡量維持路線的直徑性，此刻的我們已完全失去了方向辨識感。

我推測造成此現象的主因不單只是毒霧的毒素起效，與世隔絕的濃霧更是讓我們視覺分辨不出東西。

「各位加油，現在過了十分鐘，你們差不多要抵達迷霧之草的生長地了。」

小七通知完後，我隨即發現一處雜草叢生的地域。

其實迷霧之草只是一種雜草而已。
應該也算是雜草的突變種，當它們生長在幽霧森林時會吸收大量的有毒霧氣，有些植物會死去，有些則苟延殘喘的活下來，更有些會適應這種毒氣，成長茁壯。
而那些成功適應下來成長茁壯的雜草便被稱之迷霧之草。
它們吸收了大量的毒物質，當然不可食用，但可以將毒物萃取出來製成各式藥品。

實際上迷霧之草不難分辨，基因經過天擇的篩選，最後留在幽霧之森內的雜草大致上都具備適性。
我們只需從中挑選最茁壯、吸收量最豐碩的幾株帶回。

「回報隊長，這裡發現大量迷霧之草，估計一波收取後便可直接返回。」我向小七回報。
「OK，白、菲莉雅妳們應該也快到了吧。」
「有有！這一帶陸續出現幾株。」
「這裡也是，地形也不差，應該能快速返回。」
「各位都幹得很好……！什麼!?」
小七的驟然一驚：
「怎麼會……為什麼來的如此突然?」

本來計畫周全的小七語調變得驚慌失措，想必是發生了突發狀況……而且問題應當不簡單。

我額上的汗一下冒出了不少，因為現在的我身處於一片毒霧中，四處伸手不見五指，儘管是一匹瘦小的狼應該也能輕易扳倒我。
我感知氣息的能力還不夠靈活，沒法迅速辨別快速移動中的敵人位置。

我沒有任何迴避偷襲式攻擊的手段，也因此我的位置被排在白跟菲莉雅之間，離起點距離也比較短，以便隨時能快速得到支援。

「發生什麼事了？小七姐。」
「菲莉雅、白注意，妳們的左右前方兩百公尺處忽然出現大型魔物！」
「「！」」
「牠們移動緩慢，但數量不少，而且似、似乎沒有虛弱化的現象……也就是說牠們對這片毒霧有很強的抗性！」
小七隊長口吃的很厲害，透露出她內心的焦慮。

「等等！這不太妙吧！」
我一個手滑，剛摘起的迷霧之草撲了個空掉到地上。
我的手……在抖……以非常高的頻率在顫抖！

明明魔物出現在別人附近，我卻依舊感到不安；明明我心知肚明這裡的安全，卻依舊感到不安；我明明清楚魔物的速度追不上我，但我還是感到不安。

「為、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會不會牠們能感應到我們的位置……還、還是……」
此時的小七不斷喃喃自語：
「要是繩子像之前那樣被……就算我的魔術能追蹤到位置……但在有限的時間裡、又能如何……」

小七自言自語的內容貌似是過往發生過的慘案。內容驚悚，卻描述的真實無比……
莫非——

小七說過自己過去也是冒險者，再加上這個特有魔術，說不定她已經多次帶領隊伍進入幽霧森林了。而出現在她口中裡的一個個悲劇故事，八成……

「小七姐，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小七，優先確保金士哲的安全?即使在這種環境，這一帶的魔物也不會是本小姐的對手。」
「……！」

受兩位可靠夥伴的話語提點，小七恍然回過神，從慌亂之中再次站穩腳步。

「……嗯，抱歉失態了。現在還有時間，魔物的移動速度相當人類步行的腳程。
「目前魔物只出現在白、菲莉雅那，金士哲那無異狀，大可放心……」

小七陷入短暫沉思，隨後從通訊寶石中傳來一聲放下心頭的嘆息。

「各位，我有對策了。首先因魔物聚集於隊形的兩側，所以讓金士哲先生繼續採集藥草，切記不要移動太遠。菲莉雅和白則慢慢往後撤退，依照我指示的路線引開魔物。
「再來，魔物貌似同種族、成群結隊，且不好對付，推測應該是半獸人蠻兵。在這片森林中只憑兩位絕對無法全數擊退，請兩位不要和牠們起正面衝突。」

「「遵命。」」
「金士哲先生也請盡可能加快動作，採集預定數量就夠了，不能貪求，隨時做好撤退的準備。」
「是。」

我盡可能地加快動作，也盡力抑制整隻手的顫抖。
「現在的我……已經變強了，至少有能自保、全身而退的能耐。」
我在口中喃喃。

試圖將心中所想的講出來，好加強意志。
莫名的，我憶起第一次進入秘境探險的狀況。

同樣是來採集藥草，途中救助了瓦格大叔。
但那次不幸被半獸人蠻兵突襲，又被大批狼群圍剿。
那次情況也是絕望到了極點，一生中從沒體會過那種絕望。
軟弱無力的我，只能任憑大自然宰割。
被現實壓垮，沒有任何還手之道，沒有機會做任何抵抗。

回想起這種感覺，我便無法靜下心。
我這生絕不想再嚐一次那味道……更不想讓周遭的夥伴們體驗。

頂著顫抖的雙手，我繼續一株一株的把藥草放入背包內。
四周被濃霧環繞，就算小七發現異常，我還是無法避免去想像濃霧裡會不會突然竄出一頭狼或其他魔物。
畢竟太多變化了，真的很難確保意外不可能發生。

除了被濃霧包圍，四周也沒有任何聲音。
我清楚地聽見自己撥弄草叢發出的沙沙聲和自己的腳步聲……以及倉促的心跳聲。
很清楚，第一次不用任何的儀器、工具就能讓我那麼清楚地聽見心跳，甚至能很輕易地數出跳動次數。
此時通訊寶石又傳來其他少女們的對話聲。
「情況怎麼樣了？小七。」
「菲莉雅、白，妳們繼續撤退，雖然距離沒有拉近，但半獸人依然沒有放棄追擊。看來牠們已經鎖定妳們為目標了。
「看樣子牠們並沒有發現金士哲……」
……………………

小七忽然喃喃道來：
「可是從前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呀？
「半獸人蠻兵的確有可能團結擊退敵人，但……牠們集結起來追擊幽霧森林的冒險者還是頭一次發生。」
「「「……」」」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感覺不同於以往，但能很強烈的感受到有什麼事情正在逐漸發展，逐漸壯大。

「牠們追擊的樣子也很消極，照道理應該能更快速的移動才是……」
「我想……牠們的身體可能也受到毒霧影響了吧？可能這已經是牠們的極限了。」
「不，真是那樣的話牠們不可能會刻意追擊我們，半獸人的智商是目前已知魔物中最接近人類的，牠們不可能這麼有勇無謀。」

小七不安地講下去：
「而且，牠們刻意避開你的位置是最大的疑點，感覺……像是要慢慢埋伏般。」
「牠們不是沒注意到我，而是刻意避開？」
「我……我也無法斷定，不過我有一種這樣的預感，可是想不出牠們這麼做的理由。」
「小七妳，是不是來過這裡很多次？」

我心中突然萌生出這樣的疑問。
小七也很坦率地回答：
「對，因為我的特有魔術，所以過去曾帶領許多冒險團隊前來，也是頭一次發生這種狀況，事態絕非尋常……」
小七還是充滿不安與惶恐。

「小七姐，能報告我和菲莉雅現在的位置嗎？」
「白和菲莉雅與起點的距離相仿，都位於兩百公尺處，半獸人則距離起點四百公尺左右。
「差不多了，金士哲請現在立刻撤退。」
「……！是。」

我趕緊將剛拔起的一株收進包中，用跟尋腳印的方式慢慢撤回。
在濃霧中緊盯著地上，一刻也不鬆懈，小七也會一邊從旁輔助我的方向。
本該這樣順利撤回去，但不知過了幾分鐘，通訊另一端的小七忽然大叫一聲。

「怎麼會這樣!?」
「！」

突如其來的大震幅聲波讓我心頭一凜。
接著小七又急速下達了一個指令：

「金士哲，立刻用跑的撤退！跑得！跑的！」
「可是這樣可能會丟失方向……」
「不要想那些了！立刻用跑的！盡量保持一個方向，快跑！」

我還沒說完，小七直接激動打岔。
被小七反常的態度所動，我拋開其他顧慮，立刻以接近衝刺的速度跑起來。
感覺事態……不容刻緩。

「到底怎麼了？小七！」
從小七態度大反轉的那刻，我也開始著急了。
失去往常平平的語調，轉而大聲嘶吼、怒斥。
「……」
「小七！」
「……」
「小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