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站／喰筋誅心獄
本章節 2710 字
更新於: 2018-08-15
陰風涼颼颼，還帶有焚香味。濕泥巴地裡有白蛆和蚯蚓在蠕動。
「沒有別條路？」我小步走著，除了覺得噁心，更怕踩死牠們。
「嗯？有什麼問題？」小冥投來好奇眼神，我才注意到他竟然是凌空的。
「你為何漂浮著？！」我詫異。
小冥伸出手稍微靠近地面，蛆群蠢蠢欲動，有隻蚯蚓突然長出利齒張嘴就咬。
小冥即時收回手指：「這些玩意兒會攻擊魂魄。」
「那…？」我指著自己。
「妳是靈，不是魂。」小冥說。
「呃？這兩者有差別？靈魂不就是一體嗎？」我困惑。
小冥解釋：「"靈"是本體還活著，"魂"就是本體已逝。」
「原來有這種說法。」我點點頭，但其實似懂非懂。
「妳走得太慢了。」小冥嘆氣。
我還觀察著將自己打結的蚯蚓，手忽然被他握住。
然後就像飛起來一樣，快速前進，略過好幾公尺濕地。
髮隨風揚起，彷彿連煩惱都能被吹跑，我不禁開心咧嘴笑。
但雖被牽著，掌心卻像只有冷空氣。
落地後，小冥放開手：「到了。」
「好好玩喔！每晚都可以這樣嗎？」我問。
「下不為例。」小冥敲敲眼前綠色塑膠塊。
跟著他走進那片自行打開的…門？
現場像迪斯可般，五光十色、光束四射，雙目霎時竟無法適應。
小冥在我眼前彈兩下指，總算能看清受刑畫面。
也才發現這裡的隔絕玻璃，居然有鑲鑽和純金風鈴花圖樣！
亡魂呈現大字形，被木樁釘在粗竹板上。一個個像是牙醫專用齒模的東西，分別在他們手腕、腳踝及頸側啃咬撕扯。半空中還有貌似搗藥器，前端極度尖銳之物。對準亡魂的左胸處反覆重擊，血肉亂濺，直至心臟外露。轉而以逆時針方向狠狠攪動。男男女女痛到渾身扭動、徹底崩潰，哭吼著求饒。
「兩位夜安，歡迎來到「喰筋誅心獄」。」嘻哈裝扮的男子出現。
「您好。」我和小冥向祂行禮。
「讓本官來稍微介紹一下。」嘻哈男獄官金色項鍊晃動。
我莫名覺得祂非常好相處。
獄官曰：「那像牙齒的，就是〝齘〞，音同"謝"，乃地府特有之品種，小小神獸，最喜歡吃罪魂的筋。」
「筋？」我皺眉。
「舉凡手筋或腳筋，甚至脖子那兒的筋。據說人類的筋口感形同咀嚼口香糖，但是超級鮮甜美味。」獄官露出銀色假牙微笑。
『據說？據誰說？該不會是食人魔吧？』我胡思亂想。
「那根〝誅心棒〞，特地製作成附刀鐵鎚加電鑽，能讓罪魂深刻感受到所謂的"椎心之痛"，其疼痛感嘛…它可是去年評選的五顆星喲！」獄官眨眼。
「評、評選？」我傻楞。
獄官說：「地府生活乏味，所以我們都會自找樂趣。因此每一年都會舉辦評比，以尖叫分貝數為標準。內容包含了創意度、疼痛度、驚悚度。」
『這未免也太有趣。』我失笑。
「好啦！不浪費太多時間！本官即刻命罪魂出場！」獄官拍幾下手。
一名戴著亮黃色領帶的男人被架來。他胸前有個大窟窿，忽然心臟整顆墜地。
獄官潑去返原水，男人在彌留之際甦醒，表情仍然恐慌不已，睜大著眼左顧右盼。
「速將罪孽道出。」獄官重重呼他一巴掌。
男人摀住紅腫臉頰：「我生前經由聯誼認識了清秀又幽默的女孩，後來她成為我的妻子。婚後生活就如想像中一樣甜蜜快樂，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小孩。不久，因為替公司成交大案子而晉升主任。某次和女同事去出差住在高級飯店裡。兩人都喝了酒，談心到深夜，那位女生向來是男同事們意淫對象，她身材玲瓏有緻還有Ｅ罩杯。忽然女同事撲倒我，邊流淚邊告白。抱著讓人愛憐，而且香香軟軟的她，我倆情不自禁發生了一夜情。翌日清晨，女同事已不見蹤影，回到家後因為罪惡感，我對老婆特別好。沒想到過了一個月，女同事竟然說她懷孕了！」
哇塞…這根本是偶像劇的劇情吧！而且是老梗，我暗自吐槽。
男人稍停幾秒後繼續講：「我一直都想要孩子。雖然老婆未曾生育，但婚後幾年已不復初識時動人。女同事無可挑剔而且腹中還有我的骨肉，任誰都知道該怎麼選擇。我拿著離婚協議書逼妻子簽名，她非但不答應，還退讓說願意照顧女同事的寶寶。我尖酸刻薄地諷刺她是一隻生不出蛋的老母雞。到最後冷淡丟下〝我不愛妳了〞，就離開家門。瞬間一聲重響，有人跳樓！而且掉在我的車頂！想不到…竟然是…」
「是你結髮多年的妻子。」獄官接話。
男人泣不成聲，而我只想白眼這外遇的傢伙。
「失去才懂得珍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獄官聳肩，男人被獄卒強拖離開。
「不是說，如果發自內心感到罪惡，即使刑期滿之時嗎？」我問。
「他並非懺悔自己所做的事，而是為過世妻子哭。就像一般人參加家屬葬禮時會有的情緒反應，充其量只能說此罪魂感情豐沛。」獄官回應。
然後是長得很像蜥蜴的女人登場，她四肢的大洞泊泊流著鮮血。艱難得喘著氣，胸前傷口怵目驚心。
獄官淋下返原水：「快些道出所有罪行！」。
女人手絞著衣角：「我本是清潔隊員。無奈染上賭博惡習，微薄薪資不夠花用，連還債都沒辦法。偶然間參加了一場葬禮，發現家屬會把金飾珠寶陪葬，真可惜…所以趁午夜前往公墓，挖土後撬開棺材，果然看到不少值錢的東西，成功得手幾次，食髓知味，盜墓變成本業，甚至辭掉原本工作。」
「半夜到墳場？妳不怕嗎？」我脫口而出。
「怕？我告訴妳什麼才是可怕！沒錢！沒錢時才叫真正恐怖！」女人咬牙。
「妳應該不只這條罪嘛？」獄官揚眉。
「還有…」女人低下頭：「我不信因果，所以總阻人向善。當有誰要佈施，我便冷言冷語指責他浪費。如果是到廟宇參拜，就諷刺那個人無聊。若獲得佛經之類的書籍，便拿來折紙垃圾桶或壓泡麵。」
獄官嘆氣：「所以妳現在信因果了沒？覺得自己該不該罰？」
女人沉默，但不屑的表情已替她回答。
獄官揮揮手，獄卒馬上將女人扛回去繼續受刑。
小冥說：「此罪魂不止這個獄要待，她的贖罪之路還長著。」
我打從心底蔓延一陣感慨。
「本官任務已終結！盼勿再會！」嘻哈男獄官燦爛笑著消失。
誰想跟他再會啦！？我也笑了。幾秒內景色從「喰筋誅心獄」變成綠色塑膠門前。
「獄官們都很有趣。」小冥的左腿歪掉，他連忙扶正。
「對啊！氣質都和各個獄超配的。」我同意。
「那妳想掌管哪獄？」小冥促狹問。
「才不要！不管是哪都不要！」我回嘴。
「我倒覺得妳適合某處。」小冥思考。
「唔？」我又被引起好奇心。
「笨蛋之獄。」小冥一副煞有其事。
我完全當真：「有這個地方？笨蛋也必須下地獄？為…」
直到看到小冥忍笑到肩膀脫臼，才知道再度中他圈套。
「你！」我氣結。
「妳簡直太逗趣。」小冥把雙肩接好。
「不要把我當消遣！」我嚷嚷。
「套句獄官常講的〝地府生活無趣，總得自找樂趣〞。」小冥彈我額頭。
「現在是把我當樂趣就對了。」我瞥他幾秒，竟沒辦法真正生他的氣。
「回去吧！」小冥嘴角淺淺揚起。
眼前的一切彷彿融化一般，下滑失去原本型態。
頃刻間，我已不再身處地獄。
「沒有別條路？」我小步走著，除了覺得噁心，更怕踩死牠們。
「嗯？有什麼問題？」小冥投來好奇眼神，我才注意到他竟然是凌空的。
「你為何漂浮著？！」我詫異。
小冥伸出手稍微靠近地面，蛆群蠢蠢欲動，有隻蚯蚓突然長出利齒張嘴就咬。
小冥即時收回手指：「這些玩意兒會攻擊魂魄。」
「那…？」我指著自己。
「妳是靈，不是魂。」小冥說。
「呃？這兩者有差別？靈魂不就是一體嗎？」我困惑。
小冥解釋：「"靈"是本體還活著，"魂"就是本體已逝。」
「原來有這種說法。」我點點頭，但其實似懂非懂。
「妳走得太慢了。」小冥嘆氣。
我還觀察著將自己打結的蚯蚓，手忽然被他握住。
然後就像飛起來一樣，快速前進，略過好幾公尺濕地。
髮隨風揚起，彷彿連煩惱都能被吹跑，我不禁開心咧嘴笑。
但雖被牽著，掌心卻像只有冷空氣。
落地後，小冥放開手：「到了。」
「好好玩喔！每晚都可以這樣嗎？」我問。
「下不為例。」小冥敲敲眼前綠色塑膠塊。
跟著他走進那片自行打開的…門？
現場像迪斯可般，五光十色、光束四射，雙目霎時竟無法適應。
小冥在我眼前彈兩下指，總算能看清受刑畫面。
也才發現這裡的隔絕玻璃，居然有鑲鑽和純金風鈴花圖樣！
亡魂呈現大字形，被木樁釘在粗竹板上。一個個像是牙醫專用齒模的東西，分別在他們手腕、腳踝及頸側啃咬撕扯。半空中還有貌似搗藥器，前端極度尖銳之物。對準亡魂的左胸處反覆重擊，血肉亂濺，直至心臟外露。轉而以逆時針方向狠狠攪動。男男女女痛到渾身扭動、徹底崩潰，哭吼著求饒。
「兩位夜安，歡迎來到「喰筋誅心獄」。」嘻哈裝扮的男子出現。
「您好。」我和小冥向祂行禮。
「讓本官來稍微介紹一下。」嘻哈男獄官金色項鍊晃動。
我莫名覺得祂非常好相處。
獄官曰：「那像牙齒的，就是〝齘〞，音同"謝"，乃地府特有之品種，小小神獸，最喜歡吃罪魂的筋。」
「筋？」我皺眉。
「舉凡手筋或腳筋，甚至脖子那兒的筋。據說人類的筋口感形同咀嚼口香糖，但是超級鮮甜美味。」獄官露出銀色假牙微笑。
『據說？據誰說？該不會是食人魔吧？』我胡思亂想。
「那根〝誅心棒〞，特地製作成附刀鐵鎚加電鑽，能讓罪魂深刻感受到所謂的"椎心之痛"，其疼痛感嘛…它可是去年評選的五顆星喲！」獄官眨眼。
「評、評選？」我傻楞。
獄官說：「地府生活乏味，所以我們都會自找樂趣。因此每一年都會舉辦評比，以尖叫分貝數為標準。內容包含了創意度、疼痛度、驚悚度。」
『這未免也太有趣。』我失笑。
「好啦！不浪費太多時間！本官即刻命罪魂出場！」獄官拍幾下手。
一名戴著亮黃色領帶的男人被架來。他胸前有個大窟窿，忽然心臟整顆墜地。
獄官潑去返原水，男人在彌留之際甦醒，表情仍然恐慌不已，睜大著眼左顧右盼。
「速將罪孽道出。」獄官重重呼他一巴掌。
男人摀住紅腫臉頰：「我生前經由聯誼認識了清秀又幽默的女孩，後來她成為我的妻子。婚後生活就如想像中一樣甜蜜快樂，唯一的缺憾就是沒有小孩。不久，因為替公司成交大案子而晉升主任。某次和女同事去出差住在高級飯店裡。兩人都喝了酒，談心到深夜，那位女生向來是男同事們意淫對象，她身材玲瓏有緻還有Ｅ罩杯。忽然女同事撲倒我，邊流淚邊告白。抱著讓人愛憐，而且香香軟軟的她，我倆情不自禁發生了一夜情。翌日清晨，女同事已不見蹤影，回到家後因為罪惡感，我對老婆特別好。沒想到過了一個月，女同事竟然說她懷孕了！」
哇塞…這根本是偶像劇的劇情吧！而且是老梗，我暗自吐槽。
男人稍停幾秒後繼續講：「我一直都想要孩子。雖然老婆未曾生育，但婚後幾年已不復初識時動人。女同事無可挑剔而且腹中還有我的骨肉，任誰都知道該怎麼選擇。我拿著離婚協議書逼妻子簽名，她非但不答應，還退讓說願意照顧女同事的寶寶。我尖酸刻薄地諷刺她是一隻生不出蛋的老母雞。到最後冷淡丟下〝我不愛妳了〞，就離開家門。瞬間一聲重響，有人跳樓！而且掉在我的車頂！想不到…竟然是…」
「是你結髮多年的妻子。」獄官接話。
男人泣不成聲，而我只想白眼這外遇的傢伙。
「失去才懂得珍惜，早知如此何必當初？」獄官聳肩，男人被獄卒強拖離開。
「不是說，如果發自內心感到罪惡，即使刑期滿之時嗎？」我問。
「他並非懺悔自己所做的事，而是為過世妻子哭。就像一般人參加家屬葬禮時會有的情緒反應，充其量只能說此罪魂感情豐沛。」獄官回應。
然後是長得很像蜥蜴的女人登場，她四肢的大洞泊泊流著鮮血。艱難得喘著氣，胸前傷口怵目驚心。
獄官淋下返原水：「快些道出所有罪行！」。
女人手絞著衣角：「我本是清潔隊員。無奈染上賭博惡習，微薄薪資不夠花用，連還債都沒辦法。偶然間參加了一場葬禮，發現家屬會把金飾珠寶陪葬，真可惜…所以趁午夜前往公墓，挖土後撬開棺材，果然看到不少值錢的東西，成功得手幾次，食髓知味，盜墓變成本業，甚至辭掉原本工作。」
「半夜到墳場？妳不怕嗎？」我脫口而出。
「怕？我告訴妳什麼才是可怕！沒錢！沒錢時才叫真正恐怖！」女人咬牙。
「妳應該不只這條罪嘛？」獄官揚眉。
「還有…」女人低下頭：「我不信因果，所以總阻人向善。當有誰要佈施，我便冷言冷語指責他浪費。如果是到廟宇參拜，就諷刺那個人無聊。若獲得佛經之類的書籍，便拿來折紙垃圾桶或壓泡麵。」
獄官嘆氣：「所以妳現在信因果了沒？覺得自己該不該罰？」
女人沉默，但不屑的表情已替她回答。
獄官揮揮手，獄卒馬上將女人扛回去繼續受刑。
小冥說：「此罪魂不止這個獄要待，她的贖罪之路還長著。」
我打從心底蔓延一陣感慨。
「本官任務已終結！盼勿再會！」嘻哈男獄官燦爛笑著消失。
誰想跟他再會啦！？我也笑了。幾秒內景色從「喰筋誅心獄」變成綠色塑膠門前。
「獄官們都很有趣。」小冥的左腿歪掉，他連忙扶正。
「對啊！氣質都和各個獄超配的。」我同意。
「那妳想掌管哪獄？」小冥促狹問。
「才不要！不管是哪都不要！」我回嘴。
「我倒覺得妳適合某處。」小冥思考。
「唔？」我又被引起好奇心。
「笨蛋之獄。」小冥一副煞有其事。
我完全當真：「有這個地方？笨蛋也必須下地獄？為…」
直到看到小冥忍笑到肩膀脫臼，才知道再度中他圈套。
「你！」我氣結。
「妳簡直太逗趣。」小冥把雙肩接好。
「不要把我當消遣！」我嚷嚷。
「套句獄官常講的〝地府生活無趣，總得自找樂趣〞。」小冥彈我額頭。
「現在是把我當樂趣就對了。」我瞥他幾秒，竟沒辦法真正生他的氣。
「回去吧！」小冥嘴角淺淺揚起。
眼前的一切彷彿融化一般，下滑失去原本型態。
頃刻間，我已不再身處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