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站/敲顱食腦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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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15
短短刺刺的枯黃草地,長了一顆顆人腦形狀的蘑菇,經過時還能聽見它們哼唱著不知名曲調。
風帶來鮮紅色落葉片片。明明沒下雨卻有閃電。轟隆聲中夾雜著吱咂碎語,似乎在吟詩作對。
劈哩啪啦的冰雹是鈴鐺形狀。若不是因為知道這裡是地獄,還以為是一場童話世界的夢境。
 
小冥輕敲我的頭:「腦袋裡都裝了什麼?怎無半刻是靜止的呢?」
「幹嘛不關閉讀心術。」我嘟嚷。
「能夠讀妳的心,是菩薩特別賦予的。」小冥說。
我疑惑又吃驚地望向他。
「祂怕妳這個笨蛋不坦率,有問題不敢問。」小冥忍笑。
「我向來有話直說的好嗎?」我故作瞪他。
「最好是。」小冥推開水泥製的門。
 
泛黃白牆上佈滿滄桑的龜裂,稍微沒注意就會被蜘蛛網黏到臉。
隔著沾染灰塵的玻璃能看見受刑現場。
亡魂各自坐在小板凳,排得非常整齊。
右手持銀湯匙,左手握鐵鎚。先把自己前方的亡魂頭蓋骨敲碎。
邊慘叫邊直接挖起腦髓放入嘴裡生吃。因為滲雜碎骨,清脆咀嚼聲令人不寒而慄。
我甚至驚見某亡魂湯匙中盛有一顆眼珠。
 
滿身刺青的女孩走近:「歡迎光臨「敲顱食腦獄」。」
小冥與我立刻向她禮貌行禮。

刺青女獄官介紹:「此獄刑具簡單,只有湯匙和鐵鎚,而且由罪魂親自動手,吃別人的腦,自己的也被吃,狠敲天靈蓋時的痛楚,跟撞牆自殺相同,被挖腦呢…大概就像剖腹產時,胎兒被醫生抱出當下,手指不經意摳到子宮內壁的感覺吧!但卻是每挖一次,便如刀割般劇痛一回。」
 
『形容得生動又清楚,但怎麼還是不太理解啊?』我失笑想著。
「哎,妳沒生產過,不怪妳。」獄官攤手。
咦?我雙眼微睜大,在地府裡,好像或多或少也都能讀心?
 
「來人!隨機挑出幾名罪魂!」獄官吩咐。
不一會兒,沒有辨識感的男人被架出。
他的長相,再看個五十次我都無法認得。
男人表情呆滯,嘴角濕潤,腦髓已被吃掉半邊。
獄官潑去返原水:「速道出罪孽。」
 
男人恢復精明樣:「我生前有一位論及婚嫁的女友,她父母是經商的,為人現實利益為上。竟要求聘金必須七百萬,我只是普通工程師!哪付得出來?去女友家吃飯時,希望將來的岳父母能降低門檻,想不到反而被譏諷一番,整晚我連頭都抬不太起來。心情極差之下,在附近便利商店喝了幾罐啤酒,帶著幾分醉意,撥打電話給女友。
想不到她竟然臭罵我一頓,說我不爭氣要分手!我一怒之下,隨便買了把刀,衝到女友家狂按電鈴。
她父親一開門,就被我劈頭亂砍。女友的母親剛要報警,也讓我捅破腹部,腸流滿地。
我已殺紅眼,最愛的女人雖顫抖著求饒,仍用沾了她雙親鮮血的利器,狠狠將她刺到沒有生命跡象。
卻在逃走時,遭逆向行駛卡車撞飛,墜地後當場死亡。」
 
獄官斥責:「混帳!任何理由,都足以不構成殺人,居然還一連手刃三個,讓你來此獄,沒用同樣方式對待你,算寬厚了。」
 
男人不服:「是他們不好!不嫁女兒就直說!為何要糟蹋我?」
「千錯萬錯,全都是別人的錯,嗯?」獄官揮揮手:「拖下去!」
男人在掙扎怒吼中,被獄卒拉離開。
接著換來一名丹鳳眼的輕熟女,她身體左右搖晃,左眼窩還突出半截銀湯匙柄。
獄官淋下返原水:「快點訴諸所有罪行」。

丹鳳眼女外表這才回復正常,她認真說道:「我很愛我男人,真的很愛很愛他…雖然他每次都劈腿,又跟其他女人搞曖昧,但我知道,他其實是最愛最愛我的!」
 
「說重點。」獄官冷冷打岔。

丹鳳眼女握拳:「那個男人騙我!他說過要娶我!可是卻在Facebook上,跟別的女人掛〝已婚〞。
還被標記在很多親密照!我不甘心,所以把他約來我家,激情溫存最後一次。他很帥,即使是死了,還是這麼帥…」她捧臉傻笑。
 
等等,我有漏聽什麼嗎?那個男人死了?是如何死的?
 
丹鳳眼女顯得喪心病狂:「我用新買的枕頭悶死他,躺在他胸膛直到遺體冰冷。但是,不夠!這樣還是不夠!我磨利了菜刀,將他的皮和肉…一片片、一條條的削下來冰在冷凍庫,骨頭丟給流浪狗啃。我開始翻閱食譜,煎、煮、炒、炸,用各種方式『享用』他。當警察終於找上門,他已經被我吃掉幾乎三分之二了,這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女人可以得到他!因為他是我的!只有我才有資格完全擁有他!我才是他的正牌老婆!聽到沒有?喂~~~。」
 
獄官用音量壓過丹鳳眼女的咆嘯:「拉!回!去!」。

我瞪大眼,她殺死那個男人,而且吃了他?!
 
然後是穿著汗衫的歐吉桑登場。他發瘋似的咯咯笑不停,甚至徒手挖出自己的腦把玩。
獄官不屑地往他身上倒返原水,歐吉桑瞬間變成懦弱老人。
「快點道出你所犯之罪。」獄官語氣嚴肅。
「一定要嗎?」歐吉桑咬上唇。
「你說呢?」獄官踹他肚子:「本獄可無須敬老!」。
 
歐吉桑摀住痛處:「我不想被束縛,一生未婚,女友不間斷,從沒有空窗期。
最後那任她長得普通,但個性溫柔不失幽默,另外廚藝也很好。某天她忽然說要離開。
我當然不答應!但是私底下查過,她並無另結新歡。
一再逼問後,她才坦承再也不想忍受我的性怪癖,因為在床上時,我會將她手腳綁住,用皮帶打得遍體鱗傷。」
 
獄官插嘴:「變態!活該被甩!」
歐吉桑反駁:「什麼叫怪癖?這是情趣!我寧可她說個性不合!」
「算了,繼續繼續。」獄官翻白眼。
 
「向來只有我提分手,豈有讓對方先開口的道理?不過年紀大了,只想有個老伴至終老。
沒料到我拒絕讓她離開後,她的反應異常劇烈,大哭大鬧吵著要走。還用盡了所有難聽言詞辱罵,甚至用玻璃杯砸傷我。她既然不留情面,我也不是好惹的。隨手抓起拆信刀,往她頸部用力一刺。居然正中動脈,慌忙拔出後,血噴到天花板。我手足無措,又不想坐牢,所以將她用棉被裹住塞進衣櫥。每天像沒事般繼續正常生活。直到屍臭味再也無法掩蓋。鄰居們硬要找出源頭,當已然腐爛的她重見天日時,我忽然心肌梗塞,一命嗚呼…」歐吉喪一口氣講完。
 
「這叫現世報!」獄官冷笑。
歐吉桑重新被帶回去受刑,途中不停詛咒天地。
 
獄官開著玩笑:「「敲顱食腦獄」就是專門讓情殺者來度假的。」
我還沒從剛剛案例中回神,倒是小冥很給面子的笑了笑。
「好啦!本官任務已矣,永別。」刺青女獄官撥完劉海後消失。
我們再度回到入口,水泥門又多了幾道裂痕。

「由愛生恨真可怕。」我自語。
「愛情本來就是雙面刃,拿起它的那秒,便註定不會完好無缺的放下。」小冥說。
「你好悲觀,也是有幸福快樂的。」我回應。
「嗯,我相信。」小冥點頭。
「你的表情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吧!」我挑眉。
「妳又知道了。」小冥調侃。
「當然,我這麼聰明。」我昂起下巴。
「那這個世界就沒有白痴了。」小冥嘴角抽動。
「欸,我聽得懂你在諷刺喔!」我瞇眼。
小冥終於放聲笑出來。

「你有交過女朋友嗎?」
「打工沒時間」
「那~可有喜歡誰?」
「幹嘛告訴妳」
「所以是有囉?!誰啊誰啊?」
「該回去了,以後再告訴妳」
「哪有每次都用這招!」

小冥笑著撥亂我的頭髮,眼前景物逐漸凌亂不堪。
震耳欲聾尖叫聲包圍,然後變為自己熟悉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