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不論轉生原生，人生皆需目標-03

又幾天過去了。

上次的遠征事件讓整支大陸上最強的戰隊打退堂鼓，公會緊急委託許多高階冒險者調查附近周邊，也大力討伐從外來生態域侵入的魔物，但收穫不大。
戰隊將吉爾用幻術暗示猛獸聚集的事實隱瞞，聲稱尚未查明原因。
這麼做不為自利，而是避免其他冒險者產生不必要的恐慌。
但此事對四十二要塞一帶依然造成不小的影響，環境的危險程度全部提升了一個檔次。

可能是為了重振名譽和彌補財政虧損，烏耳邦戰隊的許多資深冒險者大量接取討伐任務，包括蒂娜。
也因此我們得到了些空餘時間。

這段時間我們並沒有白白浪費掉。大約一周的時間，我們白天將璃雪託給白照護，晚上再將璃雪帶回。

白天得到了充足的時間採集璃雪所需的七色花，且在菲莉雅的嚴格指導下做冒險特訓。
雖然菲莉雅的教導方式嚴格蠻橫，但經驗的傳授及培訓的方式非常有效，在短短的天數之內運動能力、臨場直覺、動態視覺……都有如電玩裡的角色順利一步步成長。
現在的我應該也能與當初第一次冒險時遭遇的狼群匹敵。

這天和菲莉雅在秘境裡待得比較久，到了晚上、太陽的餘暉被完全遮蔽後才頂著微弱的燭光照路回到要塞。
今天是和白約定的日子。
回到要塞後避開了聚集大量冒險者傷患的主廳，移至隔壁的空病房。
白跟璃雪早已在那等候我們。

「晚安，白。」
「晚安——！你們終於來了。」

即使四下無其他外人，白依舊保持可愛活潑的人設：
「來，這是給菲莉雅小姐的。每天服用一顆，會大幅延長病發的週期和降低發生機率，假如還是不幸碰上發病就服用這個。」
白殭另一罐藥罐遞給菲莉雅。
「它會讓患者在病發期間保持一定的活動能力，即使身處秘境深處應該也能全身而退。」
「謝謝妳，希……白。」
「不會不會。璃雪小姐的藥稍早前已經給了，萃取七色花汁液釀成的藥水，每日服用。但很遺憾，實際上即使長期不斷服用七色花藥水也無法將視覺恢復至正常人的程度。
「神賦予的軀體是無法改變的，神一定也有祂的意思。但請別擔心，璃雪小姐的視力一定能恢復到能辨識顏色的程度，所以絕對不能放棄！」
白非常認真的告誡璃雪。

「嗯嗯，璃雪會努力的！」璃雪似乎也很接受。

清晰不搖的眼神，能看出她對未來的希望還未殞落，出身時刻就弱勢於他人的璃雪並沒有輕言放棄。
也是她多年鍥而不捨的努力才讓她存活至今，習得魔術、相遇貴人。

說到努力，這點對菲莉雅而言也是如此。
從不惜冒險隱瞞病情一事，說明她也為了目標付出過不少努力和決心。

那麼我呢？
反省自己，我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我甚至還不知自己是為了什麼而努力。
為了改變這世界？為了找尋回去的方法?還是簡單的為了我今後的人生。
心理雖然有個底，但決心未然。
我想，我得盡快找到這個答案，一個堅定不變的『精確』答案。


「白，原料還夠用嗎？」我擔心的問。
「七色花的數量非常充足，不得不誇獎兩位採集的效率和品質，朵朵都是上等貨。」
「哼，那還用說嗎！本小姐到處蒐集花草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挑選和保存早有了心得。」

菲莉雅一如既往，一被稱讚就得意忘形。
不過不同於許多故事中惹人吐槽的角色，菲莉雅是真的有所實力能誇耀的人。

「真的很厲害！不過……」
「「「不過？」」」
「有點難以啟齒，其實菲莉雅小姐服用的藥品，是由一種叫『迷霧之草』的藥草所製。但白手頭上剩下不多了……」
「那下次採集的目標就是迷霧之草囉？」我看向菲莉雅。
「迷霧之草……這可麻煩了。沒想到治療魔力漸凍症的藥草是迷霧之草……」
「麻煩？難道那種藥草位在更深的秘境？」
「不，只是它所生長的區域——幽霧森林十分棘手。」

菲莉雅越講越露出不安的表情：
「凡是進入幽霧森林的人都會瞬間失去方向感，指北針也會完全失靈，加上瀰漫的特殊霧氣，會使誤闖的人、魔物漸漸昏厥在紫霧之中，死不瞑目。」
「所以迷霧之草一向被視為數一數二棘手的採集目標。」白接著說道，「冒險者得組成小隊，每個人都必須用長繩綁再一起確認位子和方向，並由至少兩名冒險者待在霧區外，但繩子被不約而來的魔物弄斷，導致整支隊伍迷失也是常見的新聞。」
「這、這也太恐怖了吧！」

聽完後全身皮膚一陣顫抖，這種現實中可能發生且難以避免的死亡事故，其恐怖程度可不是市面上恐怖片或驚悚片能比擬的。
給人一種實足不同的恐懼感。

「因此迷霧之草已被設為公會的專賣商品，購買對象也被限定為有認證的醫療機構，而我們以治療傷患為主的公會設立要塞附屬醫院自然取得不到太多的數量。
「而且大量動用特殊專賣藥品也可能引起上層注意，到時恐怕會爆露菲莉雅的病情。」
菲莉雅像是早已料想到，表情依舊沉重嚴肅。
空氣一度凍結，喝止在場的所有人發聲。
氣氛持續了數秒，大家一心想找出解決問題的方案，但不管思考多久，答案始終沒有主動浮現。

「沒辦法，本小姐也拿那團霧沒轍，只能私下聘請專業團隊為我們獲取。雖然很不情願，但蒂娜應該能找到人脈。」
「不行！」
我果斷否決菲莉雅的提議：
「對方可是烏耳邦欸!要是被那群傢伙知道妳的狀況，問題恐怕不單單只是被蒂娜瞧不起而已，在妳後續的冒險者生涯都會受盡他們阻撓。」

踏入冒險者這行一段時間了，我在越來越多地方看見烏耳邦的身影。
遠征行動、合作行動，甚至有商會、政治人物跟他們合作，有如踏遍整個大陸的集團。
烏耳邦這名字已經不是最強戰隊的代表，它已經成了這世界的一個大品牌。
憑隻身一己之力不可能與其為敵。隨便作對只會招惹無盡的麻煩。

「我絕不允許那種事發生，妳為了我和璃雪付出了這麼多，哪怕是五萬分之零點六的機率，我也不允許菲莉雅去冒那個險。」
「！」

就算彼此間距離拉近，我和菲莉雅的關係終究是個在座標平面上巧遇的兩條直線。
雖然相遇了，但終究是不同的個體，不同的命運，不能因為自己的麻煩拖累別人的步伐。
這也是……我一生走過來想警惕自己的座右銘。

「一定還有其他辦法吧？」我詢問眾人。
「……白認為聘請專業團隊可能不太行得通，因為以私人名義大量做迷霧之草的交易有違公會方針，必會受到制裁。走私的話也沒有穩定的保障。」白如此回答。
「這樣啊……」

正當我們差點再次陷入思考方案的環節時，白忽然有了點子。
「等等，或許可以這樣！」
「什麼？妳有方法了嗎？白。」
「對對，但得經過某人的同意。嗯……麻煩你先跟白去找她一趟吧，金士哲先生。」
「我？」
「對對，因為那個人好像也跟你認識。」


我和白離開病房，來到了另一間房間。
這個房間比一般人病房大上許多，擺設也有些不同。
空間寬敞、少了病床，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長沙發和擺滿小餅乾、茶水的茶几。

我終於反應過來，這裡是應當是員工休息室。
此時房間裡只有一個人，熟面孔——小七。

「難道妳說的人就是……」
「沒錯呦！」

白率先上前搭話，而我則慢步跟在後面。
每踏出一步便懷疑自己是否能進來，這員工們檯面下喘口氣的聖殿。

「晚安啊！小七姐。」
「晚安呀，白小姐，還有金士哲先生……咦!?金士哲先生怎麼會在這？」
「妳、妳好。」
感覺挺尷尬的。

「抱歉有點突然，是我讓她進來。」
「原來是白小姐的意思……」
「真的很不好意思。其實我們有事相求……」
白把迷霧之草的事告訴小七，用藥原因從菲莉雅的需求改編成我和菲莉雅的研究所需。

「畢竟金士哲和菲莉雅似乎都很熱衷於研究藥草……」
「所以我們想藉助妳的力量，用妳的力量進入幽霧森林。」
「……」

原來白的計畫是讓小七幫助我們進入幽霧森林。
但小七力量會是什麼？
特有魔術？
特殊工具？

猜測之餘，我發現小七的表情越來越不尋常。

「白知道這對妳來說是個很無理的要求，我也很清楚妳的狀況，但還是請妳考慮考慮，拜託了。」
白雙手合掌，彎下身子請求，態度顯得非常誇張。
感覺……有什麼我所不知的內幕，如此一來我不太好意思一起要求小七答應。

「好了，白小姐，這樣子不好看，金士哲先生似乎也不是很明白狀況，妳難道沒告訴他實情嗎？」
「那當然，小七姐的事我哪敢隨便講出去。」
「!」小七一愣，「說、說的也是。真謝謝妳，白。」
小七溫柔的道謝，接著她轉身面向我。
「金士哲先生，你們想要採集迷霧之草，是吧？」
「對、對。」

總感覺小七的樣子跟平常不太一樣。看起來有些嚴肅。
「那你知道為什麼白小姐會找上我幫忙嗎？」
「不清楚。」
「其實事情是這樣的……」

「小七姐，妳真的要講嗎？」白擔心的問。
「沒關係，我自會斟酌。」
小七繼續講道：
「我在就讀凱恩比學院之前其實是個冒險者，看不出來吧？身體瘦小，實在沒有當冒險者的料。」
「不，俗話說不能以貌取人。」
這句話在菲莉雅身上被印證太多次了。

「細節就不提了，我的確有能讓各位安全進出幽霧森林的方法，但過去因為一些原因導致我不再進出秘境了，這樣說……你能理解嗎？」
「理解，既然有苦衷，那我們也不方便過問。」
我有種感覺，小七的苦衷非同小可，應該不是三言兩語能解決或說服的事情。

「……」
白失望的低下頭，正準備打道回府。

「等等。」
「「？」」
「我可沒有說我不幫忙喔。」
小七的這句話跌破眾人眼鏡。

「小七姐，妳的意思是？」
「我的確有些苦衷，但苦衷這個詞誰的心中不曾有過。而且一直逃避這件事也不是辦法，是時候該好好面對它了。」
「小七姐妳……」
白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無法坦然接受這樣為我們受苦的小七：
「這怎麼好意思！」
「那麼我們談個條件如何？」
「條件？」
「嗯，既然是金士哲先生和菲莉雅小姐的委託，那我也有事想拜託兩位。」

小七走到房間角落的私人置物櫃區，從中拿出一封信。
「來，這是凱恩比學院的邀請函，我被受邀回去參加學校舉辦的活動，我會以學姊的身分為在校生演講及示範些藥學實驗。」
「原來小七專攻藥學方面。」
「是，我已經有準備些內容，但我突然想到迷霧之草的製藥實驗，帶上學生們做這實驗一定會廣受好評，畢竟迷霧之草的實驗不是說有就有的。」
「所以妳的條件……是要我們分出一些迷霧之草嗎。」
「不只，還要你們擔任隨從護送我到凱恩比學院直到活動結束，為時整整兩周。」
「欸!?」

兩周？
好比出差工作，這種程度的要求可沒有說好說不如此簡單。
期間的吃住、健康、保險……一堆細項的事務都得清楚談妥，這不是我一人能決定的事。

白快速反應過來，「對齁！如果從秘境出發的話就能節省一大段路程，而且還順路經過迷霧之森附近，原來小七妳剛剛在考量的就是這件事！」
「到了學院也難料會發生什麼意外，多找幾個人同行才是上策。」

小七看向我：
「不知道這個請求在金士哲先生眼中是否還對等呢？」
「不，我沒有不同意，只是這件事我也不好立刻下決定……」
「說的也是。沒關係，還有時間讓你跟菲莉雅小姐討論討論。」
「好的，不過我們還是先把細項談妥吧，我會再另行通知菲莉雅。」
「也是。那麼，兩周的基本吃住會由我負責，出席活動時你們只要隨時跟著我就好了。」
「是，還有那個……」


回到病房後，我們把一切告訴菲莉雅
……………………
「……如此這般。」
「沒想到條件竟然這麼誇張，不過任務本身好像沒有太困難的點。比較麻煩的是這兩周……璃雪該由誰照顧以及用藥的問題。」
「那、那個……璃雪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璃雪也是那種不想添別人麻煩的類型呢。

「請兩位放心。」此時白的語調轉變成希兒的樣子，「假使你們同意小七的條件，我會一同隨行去幽霧森林採摘藥草，然後將採到的藥草帶回。妳們不再的期間璃雪會由組織派人全天二十四小時看守和補給。當然，也會提前給菲莉雅兩周份的藥。」
「真是幫大忙了，白……不，希兒。」
「可別誤會了，此舉不過是一種挾持人質的方式，一來也是避免你們在視線外做些不利我們的舉動。」
「但最後還是幫我們解決了看護問題不是嗎？」
「隨便你怎麼講啦！」

最後希兒有點彆扭的說道：
「我下班後……還是會偷偷的去探望璃雪啦，免得她太孤獨了……」
「那、那個真不好意思……」
「沒事啦，這只是在管理人質的工作，沒有添給人麻煩，而且妳也不必為壞人們感到不好意思。」
「不！希兒姐姐才不是壞人。」璃雪突然打岔糾正。
「妳搞錯了。妳說的人是白，不是希兒。」
「不！希兒姐姐曾經救了金士哲哥哥和菲莉雅姐姐的命，絕對不是壞人。」
璃雪堅決否認希兒的辯解。
璃雪的眼神、語氣，不像是單純不懂場面狀況的發言，更像在旁敲側擊的告訴希兒──她和「壞人」二字全然搭不上邊。

「咦！」希兒避過璃雪的視線，「好了好了，我的事情都講完了，你們也可以解散去了，我去告訴小七你們同意了條件。就這樣，解散！」

希兒飛快地離開病房，以矯捷的動作鑽過房門的隙縫，轉眼間便從走廊上消失。
想必是因間諜工作練下的一身絕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