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話

「欸，聽說了嗎？昨天有四名東側門的守衛被殺死了。」

「真的假的，到底是誰幹出這種事情？難道是我們EH的人？」

「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要殺死他們？武器庫也沒被破壞呢。但是⋯⋯」

EH裡，四處都是吵雜交談聲。大家得知昨晚發生的慘案，全都無心工作，而是將這件事情當作都市傳說一樣專注討論著。

由於那四名守衛是守護武器庫的警衛，所以當他們被殺死的消息傳出來後，整個EH都認為大事不妙。但是後來緊急打開武器庫清點時，發現一個武器都沒有少，讓大家鬆了一口氣。

然而整件事情還是疑雲重重。

地下一樓武器庫門前的兩名守衛，是被「白質武器」的衝鋒槍打穿腦殼。如果排除自殺的可能性，那就只有EH裡的人員擁有白質武器，所以開始有謠言傳出EH裡有「內鬼」。

可是這樣又無法得知「內鬼」殺死警衛的動機。因此EH裡謠言四處流竄，強烈的危機感隨之蔓延著。

「凱諾，你的守衛範圍就在東側門附近，你真的沒有看見入侵者嗎？」伏戮特撐著圓滾滾的下巴臉因為憤怒而糾結在一起，面色凝重地盯著他。

「沒有，總長。」

「到底在開什麼玩笑啊？」現在整個政府高層一聽到消息，就將各種的責任全都怪到我身上！凱諾，我再問你最後一次，真的沒有？」

他的臉將食指充滿警告意味地指著凱諾。

「我沒有看見入侵者。」

「哈哈，好啊！什麼線索都沒有，就連目擊者也是。乾脆他們的死因就直接寫說自爆吧！呼⋯呼⋯⋯」總長大力地拍著桌子，猛然站起身來。

「可惡⋯⋯對了，上次交給你調查魔雪鶚的任務，進度如何？」

「目前已經大致掌握狀況，確認在第三區有魔雪鶚的活動跡象。將會持續追捕⋯⋯」

「那就好，現在已經沒你的事了。」

「明白。」

伏戮特在凱諾離開後，著急地打給EH的調查部門。

「喂，調查部門，你們找出兇手是誰了嗎？」

「不⋯⋯這件事情真的很棘手，我們連殺害者所遺留下來的毛髮都完全沒有發現，手法非常高明啊⋯⋯」心虛的聲音，弱弱地從電話的另一頭傳出。

「我管你的，你最好給我在這幾天內給我查出來，不然你們就給我全員調職！政府真的是白養你們！」他用力地發洩，將電話給掛上，發出響亮的碰撞聲。

伏戮特留著冷汗，緊張地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彷彿現在已經是非常寒冷的冬天，他頻頻地搓弄自己的雙手。

「啊啊完蛋了，如果這件事情搞不好，發財夢就要破碎了⋯⋯」

啊啊，名譽和權力的美酒⋯⋯

「我絕對不會鬆手，那些都是我的。我是不會放棄的！」他不停顫抖，握緊的拳頭，讓指尖用力地刺入掌心，留下深深地印痕。

然而，這件事情從始至終，都因為伏戮特過於執著在尋找入侵者的身影，而忽略了一個致命的缺失——

武器庫的密碼，依舊沒被更改。



這裡是第三區的軍工廠在傍晚，天色逐漸昏暗之時，濃霧襲來——

路旁的草叢。

廢棄的工廠。

後方的森林。

全都被白霧給吸納，捲進一大片的白茫茫裡。

凱諾在這片霧霾裡放輕腳步，有如貓的步伐，連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獨自一人走進廢棄的軍工廠，能見度非常低，讓灰白色的水泥跟白霧融為一體，令人迷失其中。

在這種環境裡，唯一可以倚靠的就是嗅覺與聽覺。而凱諾透過體內的地獄犬因子，所大幅提升的五官敏銳度，不停嗅聞，聽著四周所傳來的細微的聲響。

突然遠方一聲戰吼，傳來哀嚎與武器的碰撞聲。

他迅速衝刺了起來，在工廠裡裡敏捷地穿梭，鞋子所揚起的灰塵，混入後方的白霧中。

他啟動白質武器，手上的橢圓形物體立刻拉長塑形，變成一把加特林機槍。

手把上，卡著一個黃色盤狀物。而盤狀物上層層排列著，金黃片狀突起，有如金盞菊的花瓣。許多的條狀金屬向前延伸，像細長的花蕊一樣包覆著槍身，輪狀排列。每條的末端染著紅色的光芒。

那把武器是「傑克·P36」，是一把白質純度達到90%，幾乎是鍛造工藝的結晶。

凱諾拿著「傑克」衝刺，腳步一踏，便來到了後方霧氣瀰漫的森林空地內。

刀槍的聲響不絕於耳。他仔細地感知要尋找的人，究竟在哪裡。

分辨腳步、吶喊聲。

所有的回聲不停蔓延、定位⋯⋯

就在那個瞬間，熟悉的腳步聲，泛起蜻蜓點水的漣漪，從遠方傳來。讓他的思緒從遠方瞬間拉回現實。

找到了！就是那個腳步聲。

他的視線延伸至濃霧後方，向前衝去。

突然，一個滿身鱗片的敵人揮著利爪朝他衝來。凱諾敏捷地閃避，將傑克的模式切換成「劈砍模式」，只見數條細狀的金屬，朝中間靠攏旋轉，凝聚成一把劍尖發著紅光的長刀。

凱諾持劍的右手臂，纏繞上發亮的紅色條紋，冒出熱氣，將地獄犬因子所產生的滾燙熱浪，送入傑克內。

原本閃著銀色光澤的劍身，被灌入的熱量點燃，整隻劍爆出火焰，被熊熊的烈火包圍，火舌彷彿有著自己的生命，搖擺竄動。

他連看都沒看一眼，憑著直覺朝側面一揮，那鱗片就彷彿巧克力溶解、爆裂開來。被砍穿的脫逃者在火焰的吞噬下，失去意識倒下。

周圍的敵人注意到騷動，四面八方地從濃霧裡現身，直衝而來。

凱諾在攻勢裡，以極為不自然、挑戰人體極限的姿勢連續下腰、閃避，並行雲流水地劈砍。火焰的軌跡循著劍法，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燃燒的殘影，許多被俐落砍下的肢體有如天女散花，在空中飛旋。

脫逃者們的屍體，在後方堆成了一座小山。

而飛濺而起的鮮紅液體，有如一抹血月，灑在凱諾潔白而乾燥的臉龐上。

他臉龐上的血跡，宛若綻放的鮮紅花朵，點綴著他哀戚的神情，竟是如此美麗。

這是一閃即逝表演。

這是令聽眾們的臉色慘白不已的，死神的獨奏。

「糟糕，是凱諾，大家快躲開！」雖然有狂犬的成員認出那死神的殺戮手法，卻已無法逃脫被鎖定的視線。

凱諾側身迴轉，再次將傑克切換成「射擊模式」。黃色盤狀物上延伸而出，已經凝聚成刀身的金屬，又再次向外旋轉分離，分成一條條末端點著紅光的金屬，形成金盞菊花蕊的樣貌。

凱諾扣下加特林的板機，金屬圍繞著中心旋轉，中心不停噴射出被火焰所包覆的白質金屬彈。

火球橫掃著周遭的敵人。射擊而出的子彈四處燃燒爆炸，將那些逃避不及的敵人們焚燒殆盡。

周圍的EH職員，一看見熟悉的火光爆炸，便明白是EH的最強戰力——凱諾來了。

「噢，是凱諾，可以安心了。」

「太厲害了，那種身手⋯⋯」

「不愧是凱諾班長！」

在傑克模式的靈活切換下，以他為圓心的大區域裡，40名以上的敵人在幾分鐘內，就被凱諾一人抹除。

在無數的「死」的堆疊上，死神的臉龐從始至終，保持著冷酷。

「啊啊啊啊啊啊——！」遠方慘絕人寰的痛苦叫聲，突然傳遍了整個戰場。那聲音彷彿已經將聲帶用力震動到破裂，發出非人的慘痛哭喊。

令凱諾沒想到的是，他一直所追尋的魔雪鶚腳步聲，竟然剛好與慘叫聲傳出的位置重疊。

他緊張地趕了過去，濃霧被陸續衝散。

視野逐漸清晰，凱諾瞪大了雙眼。

他看到了魔雪鶚。

看見了她手下的犧牲者。

宇跪在地上不停喘氣，冒著冷汗。他的手臂被折成奇怪的角度。

穿著白色薄紗的身影，用力抓緊宇的左手臂。她手上的鉤爪插入滲出血的傷口裡，讓宇連掙扎的力氣，全都流失掉了。

一旁的噬蛇被摧殘、折成兩半，金屬上方的雜亂刮痕，讓它失去原本的淺藍光澤。

不僅如此，在宇的四周全是無法動彈，苟延殘喘的眼鏡蛇班隊員。軀體的各處不是留下深深的爪痕，就是被羽毛刺穿戰鬥服。

「瑞秋⋯⋯」宇幾乎要因為痛楚而昏迷，用力喘氣。

凱諾的表情，一瞬間明顯的動搖了。

「薇，你在做什麼⋯⋯」凱諾的傑克，上方的火焰逐漸熄滅，只剩下從金屬表面冒出的灼熱白煙。

熟悉的氣味，讓他確定是薇沒錯。

不，或許從他們兩個最一開始的相遇，凱諾就從來沒有熟悉過這個人。

她扶著面具，手指上的鮮血在面具上暈了開來。

「早安，凱諾。」

兩人瞬間的動作。

凱諾拿起傑克，伴隨著摩擦空氣的咻咻聲，傑克的冰冷子彈朝著薇飛去。

薇展開雙翼，在電光石火間以俐落的速度滑翔，快速閃避。

「真像開同學會呢，凱諾。」

「那個，是怎麼回事？」凱諾指著癱坐失去意識的宇。

「不過是稍微折了他幾根骨頭。他們的身手還挺不錯的，讓我稍微運動了一下。」

「我問妳，無意義的殺戮有什麼意義？」凱諾看向周遭，都是橫躺著，插滿羽毛的倒下身軀。他深深嘆了一口氣。口中溫熱的氣息，化入吹來的寒氣內，凝結成水霧隨風飄去。

薇將食指輕輕放在面具的臉頰上，彎著頭思考。

她的白色薄紗乘著風飄起，露出了薄紗上四處噴灑的鮮紅。

「我們很快還會再見面的，在盛大的殺戮派對上。還請務必參加喔。」

「薇，回答我！做這些事情的意義是什麼？」凱諾憤怒地大吼，扣下板機，朝著空中的薇不停地射出了子彈，但早已失去準心的傑克，就連薇的身影都沒擦到。她就這樣竄入一片白茫中，完全沒有留下蹤影。

受到擾動的濃霧，繚繞著。

風聲吹過草皮，讓霧逐漸散去。

凱諾朝著她離開的方向看去，他的眼神悵然若失，彷彿要看穿一切，捕捉她所殘留的最後一絲氣息。

就在身旁的霧氣散去後，周圍的視線逐漸清晰。許多受傷的EH職員跛著腳站起，脫逃者們也紛紛傷痕累累地朝著後方撤退。

此時。有人注意到凱諾的前方，有個血蜥的殘黨拖著傷腿試圖逃離戰場。

歐里加全身的鱗片，滿是戰鬥的破碎裂痕。他忍受劇痛，拖著嚴重挫傷的腿，掙扎地撤退。搖晃的身體讓他幾乎失去平衡。

「凱諾班長，有殘黨。」

一名EH的職員看見後，大聲地告知凱諾。

周圍所有人的EH職員，全都朝著凱諾看了過來，許多關注的眼神重壓在凱諾的肩膀上。

凱諾看向他們身上的EH制服，不屑地嘖了一聲。

他將傑克舉起，瞄準歐里加。

扣下板機——條狀金屬開始旋轉，前端的紅光越來越明亮。

歐里加向前掙扎地伸出手，從喉嚨深處咳出血沫。

整個傑克再次被火焰包圍，彷彿來自地獄的火槍。

凱諾逐漸扣下板機，條狀金屬發出旋轉的刺耳摩擦聲。

這樣子，你們就滿意了嗎？

「對不起。」小聲的一句話，傳入歐里加的耳裡。他向後一望驀然發現死神，正無情地瞄準自己。

「哈、哈⋯⋯」歐里加瞪大雙眼，在死亡的壓迫下，驚恐地跛著腳逃跑。

烈火子彈發射的瞬間——維克特從死角衝出，縱身一跳，阻擋住了射向歐里加的子彈。

他全身的鱗片猛烈爆炸開來，讓熱浪傳遍四周。爆風擦過所有人的臉龐，讓人們都睜不開眼睛。

爆炸的騷動，讓另外兩名血蜥的成員注意到了，於是他們迅速地衝了過來將歐里加用力一抬，便快速離開。

凱諾站著，看著他們離去。

維克特身上的鱗片溶解剝落，竄燒出火苗，但他卻依然顫抖地伸出手，一張一合，彷彿想要抓住什麼。

周圍的人注意到維克特殘留的意識，全都拿起武器打算給他致命一擊。

凱諾的腦海裡，浮現出維克特挺身護住同伴的景象。

他伸出手制止身旁的人，看著倒下的維克特，陷入沉思。



「等等，還有維克特阿⋯⋯」歐里加驚慌地用力拍打他們兩人，卻因為湧上的血沫而嗆到。

「你沒看到那場爆炸嗎？他承受了那場爆炸不可能得救了。再說，我們也抬得動一人而已⋯⋯」

「不行！快點回去！」

「再說了，他可是救了你，就是希望你要活下去啊！我們快走！」

「維克特！維克特⋯⋯」

虛弱的歐里加擠出身體僅剩的氣力，不停喊著他的名字。

他的叫喊越來越遠，消散在遙遠的彼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