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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會有這種事……」

　　下午，經由能力聽見靜和小黃的遭遇之後，瓦列斯立刻取消了課程。從來沒有看過瓦列斯這麼嚴肅，孩子們嚇得紛紛回家。只留下瓦列斯一個人仔細聆聽，蘇芬和弗拉維歐滿臉嚴肅的在旁邊看著他。

　　等到結束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瓦列斯的眼睛不停晃動，無法冷靜。



　　「瓦列斯，怎麼了！我知道情況緊急，但是你不跟我們說的話我們沒辦法想方法啊。」

　　「啊、啊啊，我現在說。這片叢林是三個國家的交界，你們知道吧，還有另外兩國現在正在戰爭，你們也知道吧。」

　　「嗯，我知道。」

　　「現在，其中一國的雇傭兵，因為戰況不利，而穿過國境，想要對這裡進行掠奪，好保存戰力，回到他們戰線。」

　　「什麼鬼啊！」

　　弗拉維歐從椅子上跳了起來。



　　「數量是一千兩百，是經驗十分豐富的部隊。片倉和小黃恰好遭遇了他們，交戰之後正在回來的路上。想要早一步警告我們這件事。」

　　「這怎麼辦？人數這麼多，只憑這個村子裡面的人，根本不可能抗衡。撤離嗎？」

　　「片倉也是這麼想的。」

　　「那就快點去找阿嘉老人吧。」

　　弗拉維歐一馬當先走了出去，瓦列斯和蘇芬跟著。經由小朋友們的消息，全村都知道瓦列斯感到了某些不對勁的東西。幾十對目光看著他們，而他們焦急得完全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視線。


　　「村長在嗎！」

　　阿嘉的家門前，弗拉維歐用力敲門，敲了三次才終於有人應門。

　　「誰啊。」

　　阿嘉親自應門，旁邊沒有別人。現在才四點，有空的都下田工作去了。


　　「是你們啊。我還想說等等去看看你們有什麼問題，沒想到你們就親自找上門來了。」

　　「借一步說話。」

　　「進來吧。」

　　瓦列斯沒有心情寒暄，阿嘉也看得出來。他們來到了上次那個密室裡面，關起門來會談。

　　瓦列斯一開始就自曝身分。


　　「在說之前，我要先說明我的能力。」

　　「喔？能力者？」

　　瓦列斯沒有回答，逕自說了下去。

　　「我能夠片段的得知遠方的事實，不過知道的事情不是我能決定的。就在剛剛，我聽到了片倉還有小黃在叢林裡面的狀況。現在有一隻傭兵團從國境外過來，一千兩百人。他們想要洗劫這個村子。」

　　「唔嗯！？」

　　聽到這句話，原本想問到底的阿嘉也沒那個心情了。


　　「這是真的嗎？」

　　「千真萬確。」

　　「什麼時候會抵達？」

　　「不知道。但是大家必須逃走才行。」

　　瓦列斯以誠懇的口氣說：

　　「妳是這個村子的長老。我們需要妳的幫助，讓所有人離開。只有妳能在短時間內說服所有人。」

　　「……不行啊。」

　　然而，阿嘉給出了否定的回答。


　　「為什麼！」

　　「我不是說我無法協助，而是這麼做沒有意義。」

　　阿嘉的拐杖敲了一下地板。


　　「因為我們沒有車輛。他們剛剛和小黃遇上對吧，那麼就算最樂觀的估計，那些士兵也會在五天之內抵達這裡。你們認為，一個人一天能走多遠？」

　　「……三十公里？」

　　「如果是壯年人的話，三十公里應該沒問題吧。然而，村子裡面還有老人小孩，你要拋下我們嗎？」

　　「當然不會。」

　　「那麼，就只能揹著走了，就算是像我這樣的老太婆，體重也比標準軍備還重。你認為有可能一天三十公里嗎？整個村落的撤離？還要帶上各種物資？」

　　「……不，是我錯估了。妳認為是多少？」

　　「八。」

　　八公里，聽到這個數字他們有清楚的了解到撤離是不可能的事情。在這寬闊的平原上，五天四十公里，有移動等於沒移動，找個開闊的山丘，從遠方就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對方是傭兵，一個小時不到就有可能追上來將他們全部射殺，搶奪財物。

　　「那該怎麼做，該怎麼做……」

　　瓦列斯無力的坐下。


　　「別慌。」

　　阿嘉再一次地敲響了拐杖。

　　「用恐慌的態度面對事情會有幫助嗎？」

　　「……沒有。」

　　「所以這時候更需要放鬆思考。」

　　像是指導後輩一樣，阿嘉拍響了桌子。


　　「求救吧。」

　　「求救？向誰？」

　　「政府，軍隊，誰都好。得有個人到卡杜市去告訴他們現況，讓軍隊趕到。而我們的車只有一樣。」

　　阿嘉看著弗拉維歐。


　　「我去？」

　　「對。」

　　「……我不同意。」

　　弗拉維歐猶豫片刻，下了痛苦的決定。


　　「我對來回一趟之後看大家的屍體沒有興趣。如果我要離開，蘇芬和瓦列斯要和我一起走。他們兩位是絕對不能死的人。」

　　「那你們三個人一起留在這裡能夠改變現狀嗎？」

　　「至少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我可以讓他們兩人逃離。容我說的難聽一點，就算村民死光了也一樣。我們也有理由，不能死在這裡。」

　　「弗拉維歐……」

　　蘇芬和瓦列斯都是碎片，不太會出現這樣的想法。但是弗拉維歐不同，就算背上罵名，他也絕對不會讓蘇芬死掉。

　　但他也不是那種光否定別人想法又不解決問題的人。


　　「我有別的提案，村長。這個村子裡面，有其他會開車的人嗎？」

　　「喔？有是有，你的意思是讓他去求援嗎。用你們的逃脫手段？」

　　「是的。但是──這種時候我就不講場面話──我不清楚一個黑人能不能博得信任，成功讓軍隊來到這裡。就算取得信賴，我甚至不知道你們政府會不會為了一個滿是黑人的村落做這種事。」

　　「……你的擔憂很有道理。不過我會解決。」

　　阿嘉拉開抽屜，拿出塵封已久的小印章。


　　「四十年，世界上有許多人還欠我人情。威爾蘭軍方佔了多數，納爾吉瑞政府裡面也有。這個印章會讓他們注意到的。」

　　「那就拜託你了。」

　　「嗯。我會讓人開車求援。給我十分鐘。這件事必須是最高優先。」

　　說完，阿嘉振筆疾書。她的字體非常漂亮，用字也充滿了力量。不管有恩與否，看了都讓人感到說服力，如果她真的和政府有關，那無疑救兵會抵達了。只是真正的問題現在才要開始──軍隊抵達的時候他們是否還活著。


　　「沙克齊！沙克齊過來！」

　　阿嘉走到門前大喊，沒過多久一名年輕小夥子就快步跑來。兩人交頭接耳了一陣子，名叫沙克齊的男性就無比嚴肅的答應。

　　「成了，車鑰匙呢。」

　　「這裡。」

　　弗拉維歐交出鑰匙，那名年輕人就小跑步過去，開車走了。消失在他們視線的時候看起來時速是一百八，他會盡他所能。同時瓦列斯等人也得這麼做。


　　「阿嘉，你認為軍隊什麼時候會抵達？五天？」

　　「五天是最樂觀的狀況，我算三天。」

　　「也就是說，我們沒辦法避免戰鬥，至少有一天的時間……」

　　瓦列斯從窗戶偷看了一下外面。


　　「能打嗎？」

　　「靜在的話大概還能嚇嚇他們。如果在那之前她趕不回來，就沒辦法了。」

　　蘇芬開始數自己的彈藥。她根本沒有長時間戰鬥的準備，子彈只有七十二發。


　　「你們對著一千兩百人是想做什麼啊。」

　　「想感嘆來的人不對。」

　　蘇芬苦著臉，要是現在在這邊的是巴斯汀或迪埃特就換那群傭兵死定了。


　　「難不成，我們必須把東西乖乖交出去嗎？乖乖交出去的話對方就會乖乖離開嗎？我覺得不會耶。」

　　「一定不會。別忘了，他們想要的和我們有的完全不同。這個村子，就連讓一千兩百人吃飽一餐的食物都沒有。」

　　阿嘉靠著以往戰爭的經驗判斷著。


　　「他們會感到憤怒吧，就算沒有，也不可能就這樣離開。就算不殺也會任意毆打，婦女被強暴也是不可避免的。」

　　「那可就不能配合阿。」

　　「不然還能怎麼做？」

　　阿嘉的言下之意似乎是『這樣就算了』。盡量諂媚敵人，等到援軍來到再一網打盡。但是蘇芬不同意，沒有為什麼，因為她不爽。


　　「藏匿呢？這附近有沒有地方可以將一百個人藏起來的。不多吧，一百個人，一個小空間應該就可以。」

　　「妳覺得有嗎？」

　　阿嘉反問，他們都清楚，這附近是一片大平原，唯一的障礙物就是北邊的叢林，而傭兵們正從那邊過來。


　　「……有。」

　　瓦列斯的一個字讓三個人注視他。

　　「是哪裡，瓦列斯？」

　　他慢慢地回答，腦中思考著這個計畫的可行性。


　　「……郊外的那棟別墅。」

　　「尼傑路思的別墅！？你打算怎麼做？」

　　「對，那棟別墅很大，足以容納所有人。我們有兩條路。一是請求他收容所有村民，二是打倒他，我們自己闖進去。」

　　「難不成你認為這樣子就能阻止我們被找到嗎？傭兵一定會起疑。」

　　「就算起疑，我們還是有機會。片倉跟我解釋過了，那棟別墅有著相當的防禦設施，雖然看不出來，只要有簡單的人手就能弄成半個要塞。再說，只要搬出大神官的名號，就有可能讓那些傭兵佇足。」

　　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傭兵們也知道逃不過神的審判。要是冒犯了大神官，死了就算了，就怕自己不得好死。


　　「當然只是機會而已，不能把希望都擺這上面。但是總比在這個村子裡面交戰要好。」

　　「好吧。我同意，但是我認為別墅裡面的人不會輕易同意。」

　　「總得去問問才知道。」

　　「等等，瓦列斯，你剛剛說的備案呢？要殺進去嗎？」

　　「逼不得已的話。以對方的角度也很無辜，只能事後跟他賠罪了。」

　　「可以的話我還是不想這麼做啊。聽起來就跟那些傭兵沒兩樣。」

　　蘇芬皺起眉頭，她沒想到瓦列斯會這麼說。


　　「我也不想。不然……就是交易。」

　　「別給我說什麼拿你自己的身分去換喔。」

　　「我不會做那種事，那樣什麼都沒解決。」

　　瓦列斯拍了一下桌子。


　　「好了，多餘的顧慮就到這邊為止吧。還有人有什麼重大提案嗎？沒有的話我建議我們邊做邊想。」

　　「嗯。我跟你們去吧。」

　　阿嘉站了起來，如果只有三個外人前去拜訪的話可信性很低。雖然阿嘉還必須指揮村民們的行動，這一趟是免不了的。


　　「我背妳吧，村長。」

　　「麻煩你了。我先跟其他人說一聲，十分鐘後在北邊的路口集合。」

　　「了解。」

　　他們準備前往大神官的別墅。



//

　　「有人在嗎！」

　　在集合之後，他們由瓦列斯帶路，花了點時間走到了別墅。太陽剛剛落下，月亮以低角度從右方照來，陰影覆蓋了大半的區域。豪華的別墅之內沒有點燈，一片死寂，好像想要裝作自己是一棟無人居住的房子。

　　「有人在吧！」

　　開口的是瓦列斯，蘇芬不喜歡嚴肅場面，弗拉維歐的判斷會太苛刻，他們決定由瓦列斯進行交涉。

　　他敲了兩次門，仍然沒有回應。瓦列斯決定拿出殺手。


　　「大神官拉布勒娜．尼傑路思的管家，請前來應門！」

　　「……」

　　嘰呀一聲，大門敞開，難以形容的氣氛從內部流出。讓他們渾身僵硬。

　　一對眼睛從門內望出。但和靜之前所見的不一樣，她看到的單純只是厭惡，而他們面對的是警戒還有殺意。

　　瓦列斯開始沉重地喘息，但是這裡沒有失敗的空間，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希望有最好的結果。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三個人是外來的義工，還有一名同伴相信已經和你打過照面了。這位，則是村子的村長。」

　　「既然是同伴，你們應該也知道我告訴她的話──不要想進來。不然我不保證你們的生命安全。」

　　「抱歉，但我們就是來做那個不情之請的。」

　　老人因為憤怒而瞪大眼睛，而瓦列斯在他來得及反應前說下去。


　　「請你讓全村一百零五個人來這裡避難。」

　　本來要發怒的老人聽見這句話，按住了自己的脾氣。

　　「喔？避難？是什麼狀況，說說看吧。」

　　「是這樣的──」

　　瓦列斯將傭兵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管家，但他省略了自己的能力。深怕一個不巧暴露，他們就得準備對付大神官。


　　「──所以，我們前來向你求助。你願意答應嗎？」

　　瓦列斯說完，老人仍然以無感情的眼神看著他們。瓦列斯本來以為他要拒絕了，但他反而問了另一個問題。

　　「阿嘉村長。這些人所說的是真的嗎？」

　　「……我沒有證據。但我相信他們。」

　　「嗯……」

　　老人轉過身去，仰頭看著黑暗中不知道什麼東西，深深嘆息。在回答傳來之前的寂靜讓人感到漫長。


　　「進來吧。」

　　不過回答讓人欣喜。

　　「非常感謝你！」

　　「不要誤會了。我沒有任何相信你們的成分，也沒有任何幫助你們的成分。我會做這個決定，單純只是因為阿嘉村長的請求而已。」

　　「……我們今天應該是第一次見面才對。」

　　老人往裡面走去，步伐穩健、背影高挺，看不出歲月的痕跡。他不需要光線，不過他為難得的客人點燈。


　　「我們的確是第一次見面。不過，我們家的小鬼一直都受你們照顧了，不是嗎。」

　　他們第一次看見他笑。



//

　　在確認了管家的意向以後，弗拉維歐帶著阿嘉回到村落指揮居民行動，剩下瓦列斯和蘇芬在這裡繼續勘察場地。雖然兩人戰力薄弱，一個搞不好有可能直接被管家幹掉，只要不暴露身分應該還不需要擔心這點。

　　「電網，玻璃碎片，加固的圍牆。只要他們沒有大砲，應該不需要擔心他們破牆而入。」

　　管家帶他們解釋這座宅邸的防禦，他也不認為大神官的威望能夠嚇阻傭兵，做最糟的打算。


　　「迫擊砲呢？對方應該會有吧？」

　　「那種東西不花三天是打不穿圍牆的。這棟房子也一樣，不要小看大神官大人了。」

　　「明白了。」

　　從管家的言談之中能夠感受的到他對大神官的崇拜，似乎不只是單純的僱用關係，還有打從心底的尊敬。


　　「所以，我們要注意的只有兩個地方。正面和背面。」

　　正面的大門只是鐵柵，牢固程度不比圍牆。大門全開的狀況下，可以讓十個人並肩通過，戰鬥隊伍大概能夠同時進來五人。至於背面，別墅的庭園直接延伸到叢林裡面，傭兵有可能直接從叢林中出現。

　　「我有裝設地雷。」

　　「呃……」

　　瓦列斯沒有想過會在這裡見識到這麼兇惡的兵器。以簡單輕鬆把人炸到無行動能力為主旨，地雷是戰後二十年來造成最多死傷的兵器。瓦列斯反倒怕小朋友不長眼睛想在庭院裡面玩結果丟了性命


　　「大約多少顆？」

　　「一人踩一顆的話我們就不用對付那些傭兵了。」

　　「OK……」

　　瓦列斯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庭院裡面要埋地雷，不過他沒有多說。


　　「所以你認為，我們只要守住正面的防線就行的通了嗎？」

　　「不可能守得住，對方有一千兩百名專業士兵，而我們能戰鬥的只有三人，防線再嚴密，也只是拖延時間。」

　　管家帶他們往裡面走，路過客房，來到裡面的一間房間。


　　「除非村莊的男人願意拿起武器戰鬥，但就算如此……一換一就算盡力了吧。對方是專業的。」

　　房間裡面滿是刀劍。全部都是古老時代的收藏品，而且都是屬於這片大陸的文物。下方的櫃子裡面有許多實戰性質的武器，但就是沒有槍枝。


　　「大神官大人對火器沒有興趣，也從來不收藏那種東西。雖然手下的聖戰士有人使用槍枝，但沒有準備多餘的備用。」

　　「這個別墅裡面只有你一個人嗎？」

　　「沒有錯。」

　　他們看過了大量的刀劍，但是這些都不是沒有訓練過的男性能用的武器。要村民們上前線，只有被射死的分。到頭來還是只有三個人能打。


　　「這裡是地下室。」

　　看完刀劍之後，他們來到了一扇厚重的鐵門後。管家操作機關打開，下面十分寬廣，除了灰塵甚麼都沒有。

　　「村民們會在這裡避難，寶貴的收藏也會搬到這裡，而在這扇門和大門之間就是第二戰場。這扇門十分牢固，但也不是牢不可破。就在這段空間裡面，我們必須拖延傭兵的腳步兩天。」

　　「兩、兩天嗎。」

　　比阿嘉預計的還久。


　　「沒錯，兩天。我已經通知了我的門路了，他們的回覆是四天之後軍隊會抵達。若阿嘉村長沒有另外的影響力，我想不會比這還快。」

　　「是嗎……」

　　言下之意就是如果阿嘉真有這麼多功績，那還能期待一下，不過他們現在有了個確定的底線。

　　管家看他們沒有意見，繼續說了下去。


　　「總之裝設陷阱吧。在這複雜的地形下，對方的人數優勢有限。只要我們不停地將他們驅逐出去，就還有希望。」

　　三個人，一千兩百人，兩天。


　　「真的有嗎……」

　　「會有，只要我們用盡全力奮戰，神就會保佑我們。」

　　大概不會保佑我們吧，瓦列斯和蘇芬在心中苦笑。但是也非得做不可了。


　　「你能指導我們設陷阱嗎？」

　　「嗯，這個家我最熟悉。你們就這我的話做吧。我們先準備，等其餘的居民到來再說。」

　　於是他們坐到開闊的客廳，開始動工。這裡雖然沒有槍枝，但是火藥還有不少。他們能夠做出許多致命的陷阱，這些需要精細的手工，曾經組裝過無線電的瓦列斯和常常惡作劇的蘇芬都沒有問題。

　　蘇芬不只沒有問題，還聊起天來。


　　「老爺爺，你一個人住？」

　　「我剛剛應該說過了吧。」

　　管家的聲音有些不耐煩，不過蘇芬的動作沒慢，他就不計較。


　　「你想說什麼？」

　　「嗯……我只是想說，你不會寂寞嗎？」

　　「寂寞？哼。」

　　他的口氣不屑一顧，但蘇芬可不會簡單放棄。


　　「真的不會嗎？聽你的說法，好像很熟悉小黃的動靜阿。我忽然想到，以前教會的神父好像每幾天就會來這邊一次嘛。而且他好像也有在關注某些日子……那應該是小黃回來的日期吧。」

　　「然後呢？妳想說什麼？」

　　看來這名老人是打算否認到底了，蘇芬聳聳肩，換個語氣。


　　「沒什麼，只是覺得如果關心的話就老實說出來不就行了。」

　　「哼，我不知道在妳腦中想像的是什麼，我只是為了掌握下屬的行動才做那些事而已。」

　　「喔？是嗎。」

　　蘇芬不再追擊。三個人安靜了一陣子，專心在各種精巧的機械上頭。鬼點子滿腦袋的蘇芬時不時地提出改良，光是改良是很好，不過她通常是做完了才想到，白白浪費了許多時間。


　　過了五個小時，時間來到晚上十點。途中由管家隨便弄了些餐點給他們吃，不愧是專業的，就算是隨便做的也比他們自己來要好吃一百倍。他們繼續挑燈夜戰，等到十點，才有新的動靜。

　　村民們來了，全部一百零六人，沒有點燈，幾乎摸黑走到這裡。他們帶著大包小包，都是必要的食物和水。每個人的臉上都充滿了不安，阿嘉和弗拉維歐在村子裡面已經嚇過他們了。詳細情況沒有解釋，是因為他們覺得不要解釋會比較好。

　　管家出來應門，看著眾多村民，還是擺出一貫的凶惡面孔，讓他們聽話。


　　「進來。」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跟著他走。這棟房屋的氣氛太過嚴肅，就連平常最吵鬧的小孩子也不說話。沒過多久，他們來到了地下室的入口。管家將門打開，右手一揮。

　　「進去。在門打開之前都不要出來。箱子裡面有吃的和水，剩下自己想辦法。」

　　管家就站在門邊，看著村民進入。最後，只剩下弗拉維歐和阿嘉在外面。


　　「嗯，一百零四人，我確實清點過了。」

　　「我們接下來做什麼好？」

　　「來幫忙。你的兩名同伴已經開始工作了，我們必須以這棟建築拖延傭兵的腳步。」

　　「我也來幫忙計畫吧。」

　　阿嘉拖著腳步，和弗拉維歐前往兩人所在的客廳。他們一邊做一邊修改計畫，不管怎麼改，狀況都看似絕望。累了就在沙發上小睡片刻，就這樣做到太陽升起，即將再次落下。


　　「好了，差不多能夠開始布置了吧。」

　　瓦列斯已經累過頭了有點渾身發熱，精神很好。傭兵抵達的時間預計是明天，再不開始裝設就會沒時間睡覺。

　　「嗯。看來也只能做到這樣了。接下來就是實戰該怎麼進行了。」

　　「有特別的戰術嗎？」

　　管家看起來身經百戰，其他四個人都想聽他意見。


　　「沒有。戰場上唯有臨機應變，阿嘉村長，我想這裡沒有妳能幫上忙的部分了，妳也去地下室和其他人避難吧。」

　　「好。」

　　阿嘉敲了一下手杖，站了起來，被管家帶到地下室去。剩下三個人整理了手上有的所有陷阱，開始動工。

　　不過在他們綁起第一條線之前，門口又傳來新的動靜。


　　「爺爺！爺爺！」

　　「哎呀？」

　　這個聲音他們都認識。

　　小黃回來了。



//


　　「爺爺，大事不好了！」

　　「給我冷靜，妳這樣也算大神官的僕從嗎。」

　　面對慌張的小黃，管家只是冷冷地回了一句。小黃縮了一下，但還是繼續說下去。


　　「我、我在叢林裡遇到了一些軍隊。他們──」

　　「我們早就知道這件事了。」

　　「……欸？們？」

　　「呀，小黃。看樣子妳是沒看到村子裡面的留言了？」

　　蘇芬從客廳裡探出頭來打招呼，她兩隻手都拿著兇器，晃啊晃的讓人心驚膽顫。


　　「……蘇芬小姐？其他兩位也在嗎？」

　　「對啊。妳要說的我們都知道了，現在村裡的人都撤到這邊的地下室裡了，阿嘉的家裡有留張字條給妳，妳沒有看到嗎？」

　　「沒有，我直接過來的。」

　　「嘛……簡單說就是我們現在做了一堆陷阱要把那群傭兵幹爆，來幫忙。」

　　蘇芬嘻嘻笑著去布置陷阱去了，只剩下小黃和管家。小黃驚訝的看著自己的上司，不敢相信他會答應這種事。


　　「爺爺，你答應了嗎？」

　　「沒什麼好不答應的。」

　　管家轉過頭去，沒有多說。


　　「快點來準備，準備完之後將身體調整到最好的狀態。我們可是要應付傭兵猛攻長達兩天的。」

　　「……是的！」

　　小黃露出笑容，加入他們的行列。五個人把大量的器材搬到了庭院中。別墅的各道門會是很重要的防禦據點，他們在房內設下陷阱之前決定先強化庭園的防禦。他們的火藥不少，不夠的部分還去後面的地雷原挖了幾顆出來用。要是有時間的話其實他們想把這邊也變成地雷原，不過沒有機會。

　　於是一邊布置，蘇芬也就開始聊天。


　　「呀，小黃竟然回來了，真是讓人高興的意外。雖然我想過搞不好會這樣，不過實際發生還真讓人高興。」

　　「嗯，我昨天晚上沒有睡覺，連夜趕路回來的。」

　　「真是辛苦妳了。有看到靜嗎？」

　　「沒有。我們被傭兵沖散以後就沒有再見面了，我有點擔心她會不會迷路……」

　　「靜小姐的話不用擔心她的安全。只是，這樣她就不見得能趕得上而已。」

　　「嗯，真的不用擔心靜。我們還是擔心自己比較實在。不過小黃回來了，現在戰力增加了三分之一，狀況也好不少呢。」

　　雖然還是絕望的戰力差，不過除了苦中作樂他們也沒別的事好做了。


　　「……三分之一？」

　　「對啊。啊，小黃你不知道瓦列斯不能打？」

　　「原來瓦列斯先生不能戰鬥嗎。」

　　「對，我們三個都行，大概就只有瓦列斯沒什麼用。」

　　「幹，我們能早早準備不知道是靠誰喔不知道是靠誰喔……」

　　瓦列斯滿臉苦澀，努力挖出一個大小剛好的小洞，將線穿過去；同時不停碎碎念，心胸狹窄的程度令人嘆為觀止。


　　「喔呀，瓦列斯原來你會在意啊。抱歉抱歉。」

　　「瓦列斯，為了免得你下次再失望我先跟你說，蘇芬這人抱歉歸抱歉下是還是會戳你的。」

　　弗拉維歐一邊損蘇芬，一邊將石塊穩固的放在金屬線上面。只要有人觸動機關，後面的火藥就會爆炸。


　　「好了，這樣就好了。小黃，管家，你們那邊呢？」

　　「我好了。」

　　「嗯。」

　　管家十分擅長這方面的陷阱，小黃由於叢林中長年獵捕野獸，也很擅長。他們兩個人各負責一個方向，動作和蘇芬他們加起來一樣快。


　　「接著準備屋內吧。注意了，布置好的部分互相通知一下，不要自己踩到了。」

　　「了解。」

　　「我去把窗戶封起來吧。」

　　「釘子木板在那邊，小心敲到手。」

　　「我知道啦。」

　　他們打起精神，一路布置到深夜。等到全部完成，已經是半夜十二點的事。管家還難得的幫他們做了消夜慰勞他們（他嘴巴當然沒有這麼說），他們難得的睡了個好覺，養精蓄銳，準備應付隔天的狀況。


//

　　第一個人影出現，是下午一點的事。那時，小黃坐在別墅的最高層眺望，剛好看見人影走出叢林的那瞬間。他馬上就告訴了其他人，不過緊張的樣子又被管家喝斥了一次。

　　經過了兩個小時，才有更多的人陸續從叢林中現身。人數不多，只有三百五十一人，他們是先鋒部隊，其餘的本隊還在後頭。他們又餓又累，叢林的殘酷已經讓他們損失了部分人員，也因此，當他們抵達村落的時候，怒火也更加旺盛。


　　「這是怎樣……為什麼什麼人都沒有！」

　　「不只這樣，營長，我們什麼可用的物資也沒有。而且這村落這麼小，不可能夠我們所有人使用的！」

　　「可惡，難不成情報有誤嗎……讓我們孤注一擲的情報，竟然是假的？而且為什麼……為什麼！」

　　領隊的營長一怒之下把村裡的告示牌踹成兩半。


　　「逃！都可以逃！放火！把這裡夷平！什麼農田通通燒了！」

　　火焰以他們的憤怒為燃料熊熊燃起，瞬間就吞沒了小小的村落。濃煙升起，火焰在白天下也顯得刺眼。一直觀察他們的小黃握緊了自己的刀柄。


　　「營長。在西北方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房屋，要過去看看嗎？」

　　「講清楚點。」

　　「就是一棟，很大的房子，還有庭院。非常大，簡直和這個破爛村子一樣大。」

　　「嗯……？」

　　那名營長左右看了一下，確認附近都是大草原。


　　「哈哈，原來如此……當然要啦。不只要去，我們還要去搶了他們。」

　　「不好意思，營長你的意思是？原來如此是指？」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這些野賊種八成都躲到那裡去了。雖然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可沒有他們進得去，我們進不去的道理。跟我來！」

　　營長高聲一呼，帶領部下們往別墅走去。一看到森嚴的別墅，剛剛的氣焰就熄滅了許多。這棟房子有鬼，直覺這樣告訴他。他保持警慎，走到門前，用力晃動鐵門。


　　「你們都在裡面吧，我知道你們在裡面，出來！給我把所有的食物交出來！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怎麼知道我們來了的，但是別以為這樣就逃得掉！」

　　鐵柵門被晃動得發出哀號，他的部下們在後面訕笑起來。不過接下來的發展，將他們的笑容凍住了。

　　門靜靜地打開，管家從門縫中無聲地走出。他手上拿了一根包著布的長棍，好像回神過來就在那裡一樣，以無機質的眼神看著他們。


　　「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哈，是什麼地方都好啦。重要的是你給我乖乖聽話。別給我再耍小花招，不然就有的苦頭吃的。」

　　管家搖了搖頭，舉起手中長棍，插在旁邊的土地上。包裹長棍的布張了開來，形成一面旗幟，上面畫著巨大的逆十字，點綴以紫色的圓圈。這是專屬於拉布勒娜的徽章。

　　「這棟宅邸是大神官拉布勒娜．尼傑路思擁有的別墅。我再問一次，你們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

　　「營長，怎麼辦？好像是真的耶。」

　　狀況變得很棘手，他們沒想到在這種地方會遇見和大神官有關的人物。


　　但他們沒有退路。

　　「假的啦假的！一群蠻人想用這種小把戲嚇阻我們難不成看不出來嗎！他們不肯出來就全部殺掉，殺了再從他們身上搶！」

　　「是嗎，這是你們的決定。」

　　管家點了點頭，打開門。


　　「喔？終於怕了嗎──」

　　那名營長還沒說完頭就被砍下來。

　　「……營長！」

　　站在後方的士兵扣下版機。但是太快速的死亡讓他們暫停思考了瞬間。那一瞬間太過

致命，短刀已經埋進了第二個人的頸子。

　　「可惡！這老頭是個練家子。散開正式戰鬥！隨時準備肉搏！」

　　他們的指揮鏈非常完整，領導人一死馬上有人替補。士兵們四散卻不臥倒，管家用的是刀，臥倒只會對自己不利。然而，也許是沒想過還有更多人會在四百人面前自找死路吧，老練如他們也沒有料到還有別的伏兵。


　　「嘎啊！」

　　弗拉維歐和小黃分從兩邊出現，各砍了一個人。被小黃斬首的人沒有發出叫聲，而弗拉維歐則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吸引到了自己身上。也不是他想這麼做，就只是他沒有無聲殺人的本事而已。


　　「可惡，還有伏兵嗎！」

　　第二個人出現就讓他們反應快多了，子彈立刻往弗拉維歐飛去。他受過特殊的對槍訓練，也反應過來，往最近的人衝。但令他驚訝的是，肉盾沒有讓其他的傭兵停手，繼續開火。

　　傭兵的信條是被抓住的人不對，而其他人的安危不應該為了不對的人而遭受風險。被靠近的人很理解這點，一邊祈禱著背後而來的彈雨不會這麼快打到他，一邊握緊槍托，由下往上直揮，想要把弗拉維歐逼開。但他沒有成功，槍托被輕輕閃過，直劍刺穿他的脖子，向旁撕開。

　　隨後弗拉維歐拉開距離，幾發子彈打穿了剛剛的屍體，擦過他的胸側，除了劇痛以外沒有大礙。同時，小黃在殺第五個人，在那一帶的傭兵們終於發現同伴的反應不對。一轉頭，只看到剩下的滿地屍體。


　　「這邊還有敵人！」

　　「是在叢林裡面看過的傢伙！」

　　他們還來不及開槍，小黃就閃到後面的草叢裡了。她的身高讓她擁有優勢，只要彎個腰就能比四周的草還矮，傾刻之間不見蹤影。同時，另外兩邊也見好就收，在傭兵重整之前閃人。從突襲到突襲結束不到一分鐘，超過十人喪命。有一半以上的人只聽見槍聲慘叫，根本搞不清楚狀況。這不是毀滅性的動搖，但足以讓他們受到打擊。


　　「可惡，耍我們。衝進去，跟我上！」

　　換副營長帶頭衝，一腳踹開剛剛的鐵門，以布滿血絲的眼睛尋找敵影。


　　「一連走左邊、三連走右邊、二連跟我上，第一排先行！」

　　將指揮權下放之後，副營長順勢踹開大門。紅了眼的他一馬當先，沒有注意到後面傳來的爆炸和慘叫聲，只以為那是友軍的槍擊。寬大的走廊筆直往內，左右各有大量的房間，門房緊閉，走廊底部還有另一扇豪華的門通往主廳。

　　「一排跟我來，二排搜這些房間！」


　　副團長很快就下了決定，三十個人往裡面衝，把門踹開的同時看到了剛剛沒有見過的人。

　　「嗨，你們好啊。」

　　蘇芬站在大廳的角落，在他們進入射程的同時開槍。碰、碰、碰、碰、碰、碰、碰、碰、碰。九顆子彈有節奏的飛出，九個頭顱飛散，包括副營長的。達成戰果，蘇芬趕緊從身後的木門閃人，留下憤怒的子彈把門打成蜂窩。


　　她不是槍術大師，不過五十公尺要百發百中還辦得到。方法很簡單，只要把時間停下來慢慢瞄準就行了。在她扣下版機的短短間隔內，平均停止了十次，每次都得在身體不能動的情況下估算下一個瞬間該怎麼移動槍口，剛剛開那九槍花了蘇芬一個小時的時間。

　　這真的很累人，要不是逼不得已她實在不想這麼做。


　　「可惡啊，那個婆娘！二連連長呼叫其餘兩聯，副營長死亡，營參接任。」

　　《收到，營參與三連一同行動，中央路線由二連連長指揮。》

　　「明白！」

　　下一名領導人接手。不過剛剛蘇芬的本事著實有著威嚇作用。他們幾乎沒辦法反應發生了什麼事情就死了九名弟兄。接手的連長看著她離開的方向，遲遲不敢前進，身後的部下也懂這種感覺，沒有催促。


　　「你們覺得，怎麼辦比較好？」

　　「用我的能力如何？我可以簡單的用這些椅子做一些盾牌出來。可是我剛剛沒看清楚對方拿的是什麼武器，如果是我們這樣的步槍，可能擋不了多少。」

　　「我剛剛看到了，是手槍。」

　　「手槍的話應該可以擋一下。」

　　聽到一名士兵的提案，連長考慮了一下。


　　「好。三班人員固守這個大廳，隨時注意狀況，二班從左門前進。一班跟我去追擊剛剛那個女的。上吧。」

　　十個人聚集在蘇芬逃離的門前，木門滿是彈孔，他們就不自禁的從孔中看了看門後的狀況。不看還好，一看剛好子彈就連眼睛一起打穿他們的腦袋。

　　「幹！」

　　連帶剛剛那個能力有點用的士兵也被打死了，連長大罵一聲，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踹開那扇門。


　　然後就爆炸了。

　　「幹！！！」

　　一班全滅。在場所有人往煙霧的內部盲射，然而蘇芬老早就逃到二樓去。


　　「後面的！三排所有人前來待命，九班來遞補一班的位置！幹，我不打先鋒了，不能再死了，再死就沒有軍官了。」

　　副連長做出了明智的決定，士官長感到很失望。


　　「不，修正。現在開始以兩個班為單位行動，敵人的人數少但是很棘手，不要讓他們輕易逃掉！」

　　「副連長，第二排的也觸動到大量陷阱，幾乎全滅，大多無法戰鬥，請求撤離戰場。」

　　「許可。去外面急救，不要太大意了，一開始的伏兵可能還在。一連，三連，聽得見嗎？敵人在建築中設置了許多陷阱，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副連長重複了幾遍。但是沒有回應，無線電對講機裡面只有雜訊。而且雜訊大的異常。


　　「干擾？怎麼可能。這群蠻人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技術！」

　　事實上，他們的確沒有。他們不知道的是，管家已經將營參殺了，把通訊兵身上的備用發射器搶過來，瓦列斯立刻把限制器拆掉，功率調到極限以上，輸出一堆雜訊。他們沒有準備備用頻道，就算有，瓦列斯也能在幾分鐘內把新的頻道塞爆。


　　「可惡…！你，走原路回去告訴其他兩個連這個消息。」

　　「是。」

　　一名士兵飛奔而出，同時，後備部隊也抵達，他們繼續分頭探索。


　　「對方有備而來。我們太小看了他們才會遭到這樣的下場。現在開始所有人必須保持冷靜行動。對方很擅長使用陷阱，在打開任何一道門或跨過任何一個轉角之前，都必須小心警慎。就算腳步慢一點也無所謂，明白嗎！」

　　「明白！」

　　說完，準備從另一邊進攻的第二班找來了一根長竿子。將門板開，果不其然的又炸了。拿竿子的人因為衝擊昏了過去，不過沒有大礙。


　　「好，二、四班上！」

　　成功迴避了一個陷阱，他們精神大振。面前就是通往二樓的階梯，兩個班的人觀察了十幾秒，看不出來有機關，才踩上階梯。

　　「……」

　　沒事。如此鬆了一口氣的人們一邊注意著鋼線一邊前進，而就在即將抵達二樓的時候，領隊的士兵感覺到腳下有所異常──階梯的石磚稍微下陷了一些。


　　「大家趴下！！！！！」

　　隨著他的大喊，二十個人全部臥倒在石階上。不過預想中的爆炸沒有產生，取而代之的，是頭上的影子晃動。

　　「上面！」

　　他們抬頭一看，以為是水晶吊燈要掉下來了。不過沒想到等待他們的是更狠毒的攻擊。

　　那是一個大鍋子。

　　「……鍋子？」

　　鍋子漸漸傾斜，看得出裡面是液體，士兵們連忙從臥倒姿勢站起，不過已經來不及了。淡黃色的高溫液體傾流而下，是兩百多度的熱油。士兵的輕裝吸收了沾上的任何液體，被濺到的人無一例外發出慘叫，還有一部分的人由於地板潤滑而跌倒在地。被油燙熱的地板讓他們掙扎的爬起，然後摔得更慘。

　　最後，他們看見了轉角處飛出了一根火柴


　　「Fuck！」

　　左側樓梯瞬間化為火海。二十名士兵只有六人還能行動。

　　「這些人難不成不在乎把自己燒死的嗎！」

　　副連長一邊哀號著一邊幫部下滅火，幾個重傷患暫時撿回了一條命，更多的是不如不要撿回這條命的，副連長只能送他們去後方安息。不過他多慮了，所有的作戰都經過管家的同意，樓梯的周遭都是大理石構造，這樣小小火焰是不會引發火災的。幾分鐘之後，火焰燃盡，只剩下焦黑的地板在他們面前。更上面，還是一片未知的區域。

　　蘇芬的鬼點子接近無限。在材料用完之前，他們會持續面對全然不同的陷阱。



//

　　「小黃，狀況如何？」

　　在四樓的大房間裡面，瓦列斯把無線電搞好之後就沒事做，只能在這邊當公主，幫四處出擊的其他人遞毛巾，順便整理戰況。


　　「不行，打不太過。我殺死了十三個人，然後裝作我還在那附近。但是沒有造成真正的傷害，殺的人都是小兵，沒有影響。」

　　小黃接過毛巾，一口氣喝下一杯水。她滿身都是汗水和血漬，頭髮被黏在一起。


　　「地雷炸死了五個人，陷阱22、23、25、26、27號解決了二十六個人，他們現在拿子彈來掃雷了，同時也試著拆除陷阱。」

　　「知道了。」

　　瓦列斯在大地圖上標記起他們還剩甚麼東西。狀況很糟。雖然從擊殺數來看是輝煌的戰果，但陷阱已經觸發掉了大半。照這個進度下去，再三個小時他們就會沒有任何保護。而太陽才剛剛落下，他們還有兩天要撐。


　　「晚上了，希望他們知道要休息啊。」

　　「是啊。瓦列斯先生，其他人呢，大家都還好嗎？」

　　「弗拉維歐左手中彈了，現在戰鬥有點吃力。進度不如預期。管家很厲害，剛剛回來了又馬上離開。蘇芬沒有問題，好像玩得很開心。」

　　「蘇芬小姐到這個時候還是老樣子啊……」

　　小黃笑了出來，也只有這種事能夠苦中作樂了。


　　「瓦列斯！」

　　他們交談到一半，門被砰的一聲打開。剛剛還在話題中的蘇芬走進來，帶來最新消息。


　　「他們要休息了。正在各個地方用傢具當牆壁把自己圍起來，不打算出去。」

　　「果然沒這麼美啊。」

　　要是他們真的出去休息，瓦列斯他們就可以重新加強陷阱。而他們選擇在建築內部休息的壞處，則是不知道甚麼時候會遭到突襲。然而，這邊只有四個人，無法做出像樣的進攻，敵方也是看準了這點做出判斷。

　　不只如此，三個方向的部隊長官還重新聚集，交流了今天的狀況，敵人明天的協調性會比今天還要好，瓦列斯會更沒存在意義一點。


　　「好吧，至少夜晚幫我們爭取到了一些時間。我們也休息吧，夜晚還很長，明天日出前也許還能做些什麼。那時候他們應該在睡覺吧。」

　　「說得不錯。」

　　「而且我也可以養點傷。」

　　說到一半，管家和弗拉維歐也回來了。管家的左腳有淺淺的擦傷，而弗拉維歐則是連右手都中彈。


　　「爺爺、弗拉維歐先生，你們還好嗎？」

　　「沒什麼，只是一時衝動判斷錯誤。不過取下了一個排的首級，加上陷阱，右線已經幹掉一半的人了。」

　　「我沒辦法和你們一樣。單純修練不足。」

　　弗拉維歐痛苦的坐了下來，查看自己的傷口。子彈穿過他的手臂，沒有殘留在裡面。


　　「看起來很痛耶。」

　　「別說風涼話好不好……」

　　「我這不是來幫你包紮了嗎。」

　　蘇芬提著急救包來看弗拉維歐的傷口，她將傷口洗淨，爛掉的組織刮掉，然後把別墅儲備的消炎藥幾乎都倒了上去，加一些止痛劑，仔細包好。療法非常暴力，在這種緊急狀況弗拉維歐也只能忍耐。


　　「晚餐做好了，吃了之後就快點休息吧。你，你能夠守夜嗎？」

　　在他們包紮的時候，管家順手作了一些容易入口的簡單晚餐。同時這麼問瓦列斯。


　　「哈哈哈，我可以守七天都沒問題。」

　　「是嗎？那就交給你了，有什麼動靜就把我們叫起來。」

　　「不，不需要那樣。我來守夜吧。」

　　蘇芬否定了管家的決定。


　　「妳還需要保存體力。」

　　「放心，我有能力不用睡覺。倒是瓦列斯如果頭腦也失靈就真的派不上用場了，能睡覺的話就睡覺吧。」

　　「好。」

　　幾個人很快把晚餐吃掉，管家的手藝十分了得，雖然累了一天，卻不會累到吃不下。唯一的問題只有弗拉維歐因為手部包紮而不能動手，不過蘇芬自告奮勇地餵他了，某種程度上解決了這個問題。至於沒解決的部分，就是蘇芬在餵他的過程中一直玩讓他沒辦法好好吃飯。


　　「那我們就睡覺了喔。」

　　「各位晚安。」

　　浴室在淪陷區，沒得洗澡。四個人就姑且換了套衣服，滿身血汗地躺在床上。蘇芬只躺了一秒就起床，剩下的人不到兩分鐘就進入夢鄉。

　　瓦列斯也躺在自己的被窩，今天也緊繃了一天，他很快就睡著。

　　只留下蘇菲一個人哼著小曲，站在窗邊，聆聽任何聲音。



//

　　鈴鈴鈴鈴鈴。

　　半夜三點，設好的鬧鐘響起。四個睡夢中的人睜開眼睛，他們不需要時間就直接進入狀況。拿起裝備準備上工。


　　「蘇芬，有發生什麼事嗎？」

　　「什麼事都沒有。我有稍微出去晃了一下，對方分配了人員守夜，其餘都在睡覺。打算怎麼做？要奇襲嗎？」

　　「可以的話當然是最好。」

　　管家準備好了自己的刀子。弗拉維歐還在察看傷口，他不是碎片，經過一個晚上的休息沒有好上多少，只能打止痛劑硬撐。小黃有點擔心，旁邊的青梅竹馬沒有，數著自己的子彈。


　　「只剩下四十顆了。怎麼辦好呢。」

　　子彈打完以後蘇芬就可以退場了，這種緊急狀況又不可能去敵人指揮官身上幹手槍子彈。彈藥的壓力讓情勢更為嚴峻。


　　「算啦，只能打多少算多少吧。」

　　「回到話題，你們有好的突襲作戰嗎？」

　　瓦列斯擔心的說。


　　「需要嗎？走過去把他們殺掉就行了吧。」

　　管家對這些事情沒有興趣，逕自走出房門，失去蹤影。

　　「啊等等，走掉了……這麼有自信嗎。」

　　「嗯，爺爺的能力應該最適合這種事吧，他可以不發出聲音，夜襲應該很方便。」

　　「原來如此，這是他的能力？不是技術？」

　　「對。」

　　難怪之前他會留給人這樣的印像了。一個人不發出聲音，就算四處走動也會讓人產生奇怪的錯覺的。瓦列斯暗自佩服著。


　　「那麼，我們就決定分頭嗎？還是我們一起行動？」

　　「可以的話我是希望一起行動……不，等等，弗拉維歐在再遠一點的地方待命好了。我和小黃上，弗拉維歐現在應該會跌跌撞撞。」

　　「跌跌撞撞不至於，但是手腳沒有這麼靈敏，完全安靜很困難。」

　　「我也是這麼覺得，總之我和小黃上。要朝哪邊攻擊？」

　　「唔，我所負責的右線還在側門前，中線已經到了二樓。從聲音來說的話，室外會比較難被發現。不過光論戰鬥，複雜的室內會比較有利吧。」

　　「那就室內吧。臨機應變？」

　　「臨機應變。」

　　三人一邊商量一邊移動，等到了三樓之後保持安靜。他們從寬大的樓梯間看下去，沒花多少力氣就把傭兵的陣地看得一清二楚。他們把手電筒綁在柱子上當作照明燈，把前後的路線全部點亮。兩邊各有兩個人站哨，精神不濟，再二十分鐘才會換班。


　　（嗯……小黃妳覺得怎麼樣？）

　　（這樣如何？蘇芬小姐，我從右邊的看台過去，把後面那兩個人殺死。妳從前面進攻。）

　　（然後呢？這樣沒有任何好處啊？）

　　（唔……說的也是。）

　　小黃對這方面其實不太擅長。她知道要怎麼對付野獸，可是對付大批軍隊沒有經驗。


　　（有辦法熄掉那些燈的話就好辦了……我們也沒有手榴彈之類的東西。）

　　（不然我過去把那些燈打翻？）

　　（辦得到嗎？動作要非常快喔？）

　　（應該可以，我用丟的。）

　　小黃把愛刀收起來，拿了兩把從收藏庫撿來的小刀。


　　（不過蘇芬小姐，我把燈打翻了以後怎麼辦？）

　　（就大殺一陣啊。他們什麼都看不清楚，亂開槍只會打到自己人。）

　　（明白了。那這樣的話是不要要讓弗拉維歐先生一起加入？）

　　（我會叫他在騷動開始之後衝過來幫忙。）

　　簡單的戰術決定好，小黃開始行動。她在樑柱間跳躍，來到目標的看台，下方就是襲擊的對象。隨後她把目光轉向蘇芬，在看到蘇芬點頭之後，開始行動。

　　她一躍而下，同時以驚人的動作將刀刃丟出，兩把丟完再接兩把，四把投擲完畢的同時無聲落地，抽刀。

　　碰咚，手電筒被打碎的聲音驚動了所有傭兵。但是光影關係已經和上一刻完全不相同，傭兵們倉促行動，影子不停在牆上閃爍，讓他們看不清楚狀況。唯一知道的一點，就是敵人來了。


　　「可惡，在哪──」

　　叫喊的哨兵還沒說完就被自己的血液嗆死，同時槍聲響起，蘇芬精準地把她這邊的哨兵爆頭。弗拉維歐從後面躍出，往還在找敵人的傭兵衝鋒。他沒兩秒就站在了敵陣的正中央，死命揮劍。每一劍都有手感，他相信他砍到的都是要害，不過光線太爛他也不確定。而傭兵們連瞄準都沒辦法瞄準，等到同伴死了大半以後才胡亂開火。

　　到那時，已經經過了兩分鐘，三十個人的小營地剩下十二個人。弗拉維歐知道該走了，蘇芬也不想在這種地方浪費彈藥──她的子彈有除了殺掉傭兵以外的效果，在這邊殺人並不能發威真正的價值。


　　「小黃，撤退囉囉囉囉！」

　　「明白了！」

　　她像爬樹一樣爬上柱子，回到三樓。傭兵們也差不多找到方位了，瞄準她開槍。子彈擦過她的腳踝，將褲子撕裂，劃出一道焦痕。小黃立刻臥倒，以超快速的匍匐前進逃離。

　　在他們離開的時候，聽到慌亂的傭兵援軍從後方趕到。三個人回到頂樓集合，擊掌慶祝。

　　「打得好。來吃早餐吧。」

　　「嗯，我現在才知道弗拉維歐先生的劍術其實很厲害呢。」

　　「不，妳之前都怎麼以為的啊……」

　　這裡再重申一次，弗拉維歐不弱。他只是沒有碎片的身體能力，而且比起多人野戰，他更擅長一對一單挑。

　　管家還沒回來，三個人沒時麼心情做飯，啃著野戰口糧，準備商討過後要不要再去殺一陣。現在的時間已經是四點三十分，日出近在眼前。等到陽光提供照明，正式的血戰又要開始了吧。


　　「在討論什麼。」

　　管家無聲地出現在他們背後，讓他們嚇了一跳。原本高雅怪僻的老人姿態已經不見蹤影，他披頭散髮，充滿狂野的氣息。

　　「唔。」

　　在鏡子中瞄到自己的樣子，管家整理了一下頭髮才恢復原狀。他剛剛一個人把五個班殲滅。敵軍左線遭受毀滅性的打擊，六個小時內應該沒有任何壓力。不過這不是沒有代價的，小黃很快就發現染紅的褲管。


　　「爺爺，你中彈了！」

　　「嗯。太過沉醉在往事之中，一時忘了謹慎。」

　　小黃趕緊前去，捲起管家的褲管。腓骨從中間被打穿，一般人連走路都很困難。


　　「天啊……」

　　「沒什麼，不是第一次被打斷腿了。而且這次脛骨沒斷。」

　　左腳上的傷口讓管家想起往事，隨手找來嗎啡打下去，再找兩塊木板固定，準備繼續上。


　　「這樣太危險了。爺爺。」

　　「如果不戰鬥的話，我們都很危險。」

　　管家說著也抓了些野戰口糧來吃，乾澀的餅乾在口中糊成一團，讓人難以下嚥。


　　「敵人大概什麼時候會接近地下室入口？」

　　「現在離地下室最近的應該是右線，假如他們知道路的話。不過我們努力把他們往上面引，應該有效果吧。」

　　地下室的部分現在被大量的垃圾擋住，要是沒有特別去翻根本不可能看見。而每次他們要往上走都會受到蘇芬的阻饒，讓人自然而然的這麼想。


　　「應該還有一段時間。」

　　「是嗎……事態警急的時候，我會去防禦那裏，你們不用擔心。」

　　「明白了，爺爺。」

　　他們很快的把早餐吃完，趁著天還沒亮去打翻傭兵們的湯鍋。好幾個人被燙傷，死亡人數不多，不過對傭兵精神上的打擊更為嚴重，尤其是所剩不多的食物被這樣糟蹋。

　　五點三十分，太陽升起，戰鬥再次開始。傭兵們有了一個晚上冷靜，狀態比昨天還好。放慢腳步，接連突破瓦列斯他們設下的陷阱，把損害抑制到最小。一個早上過去，二三樓被掃蕩完畢，中線和右線會合。又死了快四十個人。

　　蘇芬的子彈在早上的攻勢之中宣告用盡，現在只能去陪瓦列斯當公主。現在只剩三個人在撐戰線，而就連他們也造成不了多少損傷。傭兵們決心貫徹防禦，就算搶到了食物，沒有能吃的人也沒有意義。

　　然後就在中午的時候，情況變得更加絕望。傭兵的援軍來到，後續的部隊從叢林邊出現，總數五百。數量比瓦列斯他們的預想還少，原因很簡單。自然是很兇猛的。


　　「真讓人哭笑不得啊……」

　　「哭吧。」

　　「別這樣……」

　　瓦列斯看著戰況乾著急，蘇芬在旁邊吃餅乾，同時想辦法把撿來的子彈裝到自己的萬聖節裡面。左輪手槍彈性很大，但是步槍子彈實在太長了，不管怎麼弄都沒有用。


　　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瓦列斯他們就在四樓，該準備逃跑了。現在傭兵們正在樓下吃午餐，五個人也全部聚集起來。

　　「怎麼辦，狀況爛到不能再爛了。」

　　「對呀，原本預計是三個小時後才會這樣的。」

　　蘇芬講得好像沒她的事一樣。管家瞪了她一眼，不過她不在乎。


　　「那，就照之後的計畫進行？」

　　「也只能這麼做了。」

　　之後的計劃就是沒有計畫，從這裡趕快逃跑躲到各個角落時不時出來提醒這些傭兵一下他們還在。只要他們還沒死光，傭兵就不敢大動作的搜索這棟房屋。他們沒有要贏，只要他們找不到地下室。只是這會越來越困難。陷阱已經用完了，他們也開始受傷，敵人還有援軍，情況只會越來越糟。


　　「好，走吧。」

　　做出根本算不上決定的決定之後，一行人從備用的逃生通道離開。他們曾經考慮過放火，最後放棄。地利還在他們這邊，現在放了火，只會讓這邊剩下一堆廢墟。沒什麼好找的，他們反而會把腦筋動到地下室頭上。

　　他們沿著樓梯爬下去，隨後沿著地道四散到各處，啟動最後的機關免得他們跟下來。蘇芬和瓦列斯逃到房屋外面去了，其餘三個人還留在房屋裡面騷擾。他們躲在平原上少見的樹叢中，從遠方眺望情勢。

　　下午兩點，傭兵們鼓起勇氣一口進衝進四樓的指揮所。不過什麼人都沒有，讓他們很生氣，同時，三個地方同時發生遭受攻擊的事件。襲擊者如鬼魅般出現又消失，他們在複雜的宅邸裡面很快就跟丟了。

　　他們只能在提心吊膽的狀況下搜索這棟房屋。村莊的規模雖然不大，但是要把居民藏起來的空間非常有限。而傭兵確定他們一定在這裡。


　　「可惡，給我出來！」

　　他們踹開大門，打破玻璃。早上的謹慎漸漸消失，他們再次開始浮躁起來。他們午餐沒有吃飽，如果找不到食物的話搞不好晚上就是最後一餐。

　　他們四處亂竄，同時遭受三個人的騷擾。騷擾仍然讓他們惱火，但他們已經不會感到恐懼，這對管家他們非常不利。

　　而他們最擔心的事情，在三個小時之後發生。


　　「喂！這邊有什麼東西！」

　　在瘋狂的搜索之中，終於有人在垃圾堆之中看見了金屬的反光，由於太不搭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是因為陷阱的關係，垃圾被震開了一些位置，露出下面的拉門。

　　「是什麼東西？」

　　「我也不知道，來幫我就是了，下面有東西，幫我把這個垃圾袋移開，超級重。」

　　「唔…真的很重，喂！你們也來幫忙一下！」

　　四五名士兵聚集在一個大垃圾堆前，將一袋一袋的垃圾往旁邊搬。沒過多久，他們想找的東西就露了出來。


　　「喔喔？」

　　士兵們露出陰險的笑容。


　　「這不會是傳說中的，地下室吧。」

　　「哈哈，花了我們這麼多時間，原來在這種地方。」

　　士兵們對看了一眼，其中兩名伸手出去，準備打開拉門。不過後面的同伴提醒了一聲，讓他們保住小命。


　　「敵人！」

　　他們立刻蹲低，轉身瞄準。管家就在他們後面，緊張讓他們扣下板機，子彈飛過管家的身邊，擊中了同伴的肩膀。


　　「嘎啊！」

　　「嗚，抱歉！」

　　被誤擊的人半隻手斷掉，人也因為衝擊飛到後面去。而打到人的也沒好到哪裡去，白亮的刀刃直刺他的眼睛。他用步槍硬擋，刀刃幾乎把精密的槍身破壞，勉強才停在他眼前。


　　「可惡你這老怪物快死啊！」

　　旁邊還有兩個人抓準了機會開槍，管家將手鬆開，取出新的刀刃同時揮出。被瞄準的士兵沒有喪命，但也斷了一隻手，無法再戰。壓低身體的士兵看了看手中的廢鐵，扔到一邊。抽出野戰刀，以異常的速度揮砍，往管家的腳砍去。

　　管家躍起，在空中轉了一圈，由上而下把士兵的頭顱劈成兩半。最後一個人把整個彈匣打空了卻還是沒有打到管家，趁這個機會逃離戰場。


　　「可惡，喂，快來幫忙！我們找到了！還有敵人！」

　　一邊說一邊抽出腰間彈匣裝上，以標準的動作兩秒內完成。而管家還是比他快，在他轉身之前一刀從背部刺下去，刀鋒貫穿心臟。

　　可是傷害已經造成，叫喊吸引了所有傭兵的注意力，數十顆子彈同時飛過來，逼他躲到牆後。隨後傳來的是腳步，隊伍開始靠近，在能分辨範圍內的就有十個，在那之後還有更多。

　　而他退無可退，只能戰到最後一刻。


　　「大神官大人啊……不才阿里汗．葉克賽無法再為您服務了。最後不是為了您而戰死，實表遺憾。」

　　他將精神集中到極限，面對無盡的敵人。


//


　　「嘖！」

　　在得知管家的狀況之後，瓦列斯怎麼樣也沒辦法坐在原地。雖然他不知道他能辦到什麼，他還是起身。


　　「怎麼了，瓦列斯？」

　　蘇芬也跟了上去。她好不容易才從弗拉維歐搶來的軍官遺物裡面找到子彈，現在有十幾發可以用。辦不到什麼大事，護身還可以。

　　「地下室的入口被發現了，管家正在死守。」

　　「什麼？那我們怎麼辦！」

　　「我不知道。」

　　總之先走到最近的安全地帶，以便隨時行動。他們很清楚，就算衝出去助陣也只是找死。但是他們，尤其是瓦列斯，無法忍受眼睜睜的看著慘劇發生。

　　他們沿著地下通路前進，路上遇見了休息中的小黃和弗拉維歐。他們看到瓦列斯出現，大感驚訝。


　　「怎麼了？」

　　「事態緊急，通往地下室的門被發現了，現在管家正在死守。」

　　「爺爺！」

　　門沒辦法輕易打開，但不是無法打開，而且在那之前管家就會喪命。小黃和弗拉維歐立刻理解到狀況有多糟，小黃立刻就想趕過去，而弗拉維歐採取了相反的行動。


　　「你們留在這裡。」

　　他擋在兩人面前。

　　「弗拉維歐先生？我們現在沒有時間了，你在做什麼？」

　　「我在做我的工作。小黃，如果妳想去送死的話就去吧。我之前也說過，不能讓他們送命，這是我的最低條件。」

　　他拔出劍來。


　　「就算我要用暴力也一樣。兩位，你們應該清楚你們有多珍貴，請退後吧。如果要去救人的話，我去幫忙就行了，正面防禦所有傭兵的攻擊是無謀之舉。」

　　「這種事我早就知道了！」

　　聽了他的話，瓦列斯抓起弗拉維歐的領子。


　　「但是你要我在這邊聽著實況轉播，聽著人們慘叫救救我救救我，然後為了自己的安全，抱著頭縮在角落嗎！聽他們的頭如何被擊碎，身體如何被撕裂，死前發出怎麼樣的慘叫，心中有什麼樣的怨恨，全部聽在耳中，然後什麼都不能做嗎！」

　　瓦列斯抓著弗拉維歐大喊，眼中充滿恐懼。弗拉維歐和蘇芬第一次認識到他的能力有多麼殘酷，被他散發出來的氣氛所震懾。

　　「死了還比較輕鬆好嗎……」

　　瓦列斯低下頭，再也說不下去。


　　「……瓦列斯。我很遺憾你必須經歷這些鳥事，我沒有辦法理解那是什麼樣的感覺，那大概很難受吧。但是我還是不能讓你們過去。」

　　弗拉維歐堅持著，小黃就站在他身後，手足無措。

　　「還有蘇芬，現在很嚴肅，不要亂搞。」

　　「……」

　　蘇芬聳聳肩，她也不可能對弗拉維歐開槍。本來是想叫小黃把他打昏的，卻被道破。


　　「小黃，如果可以的話，我也希望你留下來。已經有這麼多人死了，我不想連妳也白白送命。」

　　「……對不起，但是，爺爺教了我生存的方法、告訴我使命，這個村子的人們給了我名字、接納了我這個從來沒有見過的外人。我不能就這樣離開。」

　　小黃轉身，離開前，留下最後一句話。

　　「因為我喜歡他們。」



//


　　管家已經忘記戰鬥經過多久了。

　　槍口從四面八方對準他，子彈伴隨著火光噴出。管家只能靠著以往作戰的經驗躲避，他最大限度的善用了自己的能力，讓大量的人群以毫釐之差誤判距離，再加上各種掩蔽物，阻擋那些閃不掉的攻擊。他時不時地衝上前去找個倒楣鬼，然而對方已經學乖了，除了那個倒楣鬼的人一同散開，朝他密集開火。

　　左手中彈、右手中彈、左大腿中彈、右小腿中彈、右腹中彈、左腋中彈，好像即將停止的懷表一樣，每跳一下，離死亡就更近一點。


　　（十二個人……到此為止了嗎。）

　　頸部中彈、左胸中彈。大動脈斷了，管家只到自己沒剩幾秒。他的四肢不再聽他使喚，仰天倒下。

　　到最後，還是沒有人來。

　　（不，這樣也好吧……比起英勇戰死，活下去才是正常人的行為。不需要為了救不了的人戰鬥……）

　　他的大腦漸漸失去意識，槍聲停止。好幾個人跑上前來，手中的步槍裝置刺刀，往他的身體刺下。之後，一個人走到他的頭上，將刀鋒對準他的眼睛。

　　他最後看到的士兵臉上充滿了對他的畏懼。


　　「可惡，這個死老頭，我們可是有一百多個弟兄栽在他的手上啊。」

　　「說是大神官的僕從搞不好是真的，我聽說他們一個個都強到誇張。搞不好還是聖戰士。」

　　「哼，還不是死了，媽的。」

　　士兵對著屍體踹了兩腳。


　　「喂，夠了就快來幫忙。這個門有夠難開啊！」

　　剩下的士兵聚集在地下室的入口前，厚重的門扉只有兩個門把。他們之中力氣最大的人用力拉扯，還用上了能力，但是鐵門紋風不動。


　　「喔，這個有夠緊，我不覺得我有拉動他。下面大概是卡死的，搞不好沒辦法從外面開。」

　　「怎麼會有這種設計，這沒有鑰匙孔啊。」

　　「搞不好有機關什麼的。」

　　另一名士兵做顧右盼了一陣子，看到了開關，不過已經被管家破壞掉了。這下子真的就只能從裡面開。

　　或著──


　　「哼，我就不信能有多堅固。」

　　砰砰砰，一名士兵開了三槍，子彈在光滑的鐵版上反彈，周遭的士兵全部臥倒。

　　「幹你娘！不要亂好不好！很危險耶！」

　　「抱歉，抱歉，沒想過這麼硬。」

　　雖然在罵人，士兵們卻不緊張。剛剛射殺了一名危險的敵人讓他們獲得了極大的滿足，他們幾乎確定要找的東西就在這下面。他們談笑著，想要解開這個謎題。


　　「讓開讓開，讓專業的來。專業的。」

　　「喔，迫擊砲。」

　　後面一名士兵得知了這個狀況，回本部把迫擊砲搬來。


　　「可是這麼角度這麼低，打算怎麼用，難不成你要拿起來平射嗎。」

　　「我才不會幹這種蠢事。後座力一亂打到誰都不知道。讓開讓開，恁爸要打五度。」

　　「幹。」

　　五度也夠危險的了，幾乎是貼著地面平飛，一般的迫擊砲根本不支援這種角度。而那名士兵就發揮了他的專業把腳全部拆掉，固定成漂亮的五度。


　　「來囉來囉，火砲注意喔！」

　　砲彈按照預想的軌道飛出，和鐵門衝突，發出扭曲的聲響。砲彈炸開，鐵門還在但遭受嚴重損傷。


　　「再來一發，注意啊！」

　　第二發砲彈飛出，將鐵門炸個粉碎。士兵們歡呼，爭先恐後的進入地下室。在廣大的空間中，一百餘民男女膽怯的站著，看到來者不善，知道自己不會有好下場。

　　「哈哈，果然在這裡。」

　　「幹，怎麼長這麼醜啊。這種我不行啊。」

　　「我也不行。」

　　「何止不行，我萎了。」

　　「那就──」

　　阿嘉還來不及代表村民們說話，他們就扣下板機。


　　這些傭兵沒有打算讓這些村民活著。來到這裡之後受的氣實在太多了，原本打算搶走食物順便上幾個女人就算了，結果死了這麼多弟兄，讓他們完全沒有興致，只想以殺戮為樂。

　　槍聲和尖叫在這個密閉的空間中迴盪。子彈絞碎了他們的內臟，在牆壁上以鮮血畫出水墨畫。村民連向蒼天感嘆都來不及，好痛、好痛，到死前都只有這個念頭。席拿米爾的腸子掉了出來，他還不知道那是甚麼東西，想要拚命塞回自己的身體裡面；巴薩亞引以為傲的雙腿飛到十公尺外了，他爬著想要把他們撿回來，不過被一槍了結；達威席想要用身體保護家人，不過他什麼都沒有辦到，除了讓自己的家人在恐懼中多活五秒以外。

　　傭兵們不停掃射，這對他們是再愉快不過的工作。不到三十秒，每個人都把子彈打光，沒有人活著，不過他們還是對著每個人的頭都補一槍確保安全，一百零五名村人死無全屍。


　　「欸，找到了喔！是食物啊！」

　　「還有軍用口糧！」

　　傭兵們在血泊中找到了大袋的食糧，雖然有點髒，不過能吃的東西就是能吃。食糧的分量很少，讓現在的他們吃也只能撐兩天。不過勝利沖淡了他們的失望，一切都看起來這麼光明。讓他們忘了自己真正的目的還有大局。

　　這也讓他們沒有注意到接近的人，直到她開口為止。


　　「……大家……」

　　「什麼人！」

　　他們的腦內立刻響起警報，舉槍瞄準對方。發現是那個讓他們吃盡苦頭的小孩子，不敢大意。

　　而小黃沒有看他們，只看著面前的慘劇。到底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自己做錯了甚麼？這些人犯了什麼錯？如果都沒有的話，那到底是哪個環節出錯，才會讓這種事發生？

　　一定是這個世界本身就錯了吧。

　　想到這裡，小黃感到心底有什麼東西在動，一個從她有記憶開始到現在都沒有感覺過的東西。那樣東西不停膨脹，從她身體中湧出，經過了喉嚨，化為聲音。


　　「啊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無形的壓力讓在場的人動彈不得，白光照亮了他們的視線。如果瓦列斯或蘇芬在場的話，他們會馬上認出這道光芒吧。

　　覺醒時的光芒，閃耀的幅度超過用魔法誘發的場合。但是小黃沒有感受到痛苦，沒有比她的心更痛。悔恨讓她充滿了力量，不只她自己的，還有周遭這些枉死的人們。

　　她從傭兵的面前消失，然後出現在他們身邊。他們先是被大卸八塊，然後他們才發現這件事。小黃停了下來，力量還在從身體裡面不停湧出。她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才是對的，所以她只是站在原地，直到下一名傭兵看到這令人恐懼的景象，對她開槍為止。

　　小黃又消失了，沒有任何人看清楚她的動作，她已經走出地下室，鮮血在她身後飛濺，她沒有回頭看任何一眼，直直盯著地面。


　　小黃，人造的複製人，大神官的僕從。

　　同時也是神之碎片，『正義』。



//


　　地下通路中，一道聲音打破了沉默。

　　「好了，弗拉維歐。」

　　聽見一切過程的瓦列斯幾乎失去了理智。被那雙眼睛看著的弗拉維歐只覺得毛骨悚然。他在笑，是自暴自棄的笑容。


　　「人死光了，然後我們現在有理由過去了。」

　　「……你是什麼意思？」

　　弗拉維歐有非常不好的預感。


　　「小黃是碎片，她剛剛覺醒了。」

　　「喔，天啊。」

　　這下就連蘇芬也笑不出來了。



//

　　小黃在傭兵之間飛舞，但她自己並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幹！幹！幹！」

　　神情太過詭異，力量太過強大，傭兵們有如看見惡魔，拔腿就跑。跑的時候不時轉身過來射個兩槍，向神禱告子彈命中。可惜他們忘了他們入侵的是誰的別墅，不管是善神或是惡神到這個時候都不會保佑他們的。

　　景象在小黃眼中瘋狂倒退，然後染紅。過大的打擊讓她進入呆滯狀態，她甚至不明白現在發生什麼事，身體只是出於自我防衛而行動。同時也因為這樣的恍惚，小黃和自己能力的同調幾乎到了最高點，獲得了數十倍於常人的身體能力。每當有人朝她開槍，她就會以相反的軌道移動，直到將對方斬殺為止。


　　「手榴彈！」

　　一名士兵受不了了，不顧狹窄的空間把身上最大的火力丟出去。其他人也紛紛跟進。好幾個還在小黃旁邊的士兵被活生生炸死，破片炸傷了小黃的腳，不過那並不會阻止她殺了他們。

　　「阻止她阻止她阻止她！」

　　士兵們靠在一起，因為本能採取了兩個世紀以前的排槍戰術，這有點效果，因為小黃的身體能力再怎麼提升也不可能將自己的體積變成零。子彈貫穿她的身體，傷口都在四肢而且不是重傷。疼痛讓她本能迴避，閃到士兵們的視線外。看到她逃離，士兵們紛紛停火，喘著大氣，換彈匣，深怕她隨時出現。

　　而她已經出現了──從他們背後。小手一揮，四個人的背被切成兩半，脊椎從中折斷，當場死亡。


　　「幹你！」

　　他們轉過頭，更多的子彈將小黃染紅，她再次從現場消失。士兵們的戰術從兩百年前的排槍變成了一百五十年前的步兵方陣，規模很小，其中一面用牆壁取代。這方法有效，只要一個人看到目標就有至少五個人和他一起開火。小黃的血漸漸在地板上畫出軌跡，而她沒有進攻成功。


　　「哈、哈哈，來、來啊！怪物！」

　　「不、不要來也可以，就這、這樣放妳一條小命！」

　　士兵們的精神也到極限了，就算人類拿著火焰也會害怕猛獸，牙齒不停打顫，心中祈禱一切就這樣結束，不要再看到對方。


　　「喂，你們還好嗎？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搞定了嗎！」

　　「別動！不要過來！附近有怪物，小心點！」

　　「喔、喔……」

　　趕到的援軍立刻蹲下，學著面前的同袍們背對背圍成一個圓。沉默持續了五秒，只有喘息聲在他們之間。五秒之後，一個影子在空間的角落閃動。三十顆以上的子彈立刻飛了過去，子彈什麼都沒打中。反倒是一把刀子飛了過來。那是之前慘死的管家的刀刃，速度不亞於子彈，被針對的傭兵們倉皇逃離，讓方陣缺了一腳。小黃這才出現。


　　「殺了她！殺了她！」

　　小黃開始移動，沒有注意到自身的處境有多沒危險。要是就這樣衝進敵陣，她會在沒有十秒內就喪命吧。

　　所以，蘇芬出手了。


　　「給我去。」

　　一顆小小的球體從空中飛了過去，所有人都在看小黃，沒有人注意到它。直到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才有人大喊。

　　「手榴彈！！！」

　　所有人臥倒，小黃也因為危險停下腳步。手榴彈在人群之中炸開，因為傭兵們的老練而沒有造成死亡，只有三個人昏了過去。


　　「小黃，快清醒過來！小黃！」

　　瓦列斯向她喊話，但是她一點反應都沒有。正義的力量還在她身上作用，而瓦列斯不知道解除的方法。

　　「我不知道你快跟我講啊幹你娘！跟我講啊！跟我講啊！！」

　　看來這邊除了小黃以外還有一個快瘋掉的人。無論如何，瓦列斯的喊話看起來沒有幫助，弗拉維歐只好出面，他拖著傷肢，往小黃跑去。不過速度根本追不上對方，到頭來還是只有蘇芬能夠掩護她前進。


　　這並沒有讓狀況好轉任何一點。人數變多只是讓對方有打得中的目標，蘇芬就算會時間暫停也沒辦法閃子彈，冒險和他們對射。同時，小黃在砍人的時候持續中彈，流血的程度已經在生命危險邊緣。

　　「可惡……該怎麼做，難不成要教那些傭兵怎麼讓小黃停下？不，不可能。」

　　「瓦列斯，你知道怎麼阻止小黃？」

　　「小黃只會反擊。只要傭兵把槍全部丟掉就行了。」

　　「那根本不可能嘛！」

　　蘇芬再探頭出去開兩槍，兩個人中彈倒地。聚集在蘇芬這邊的彈幕已經密集到她不可能再掩護了，小黃還是沒有停止的跡象。剛剛組成方陣的三十幾個人只剩下三個還活著，而更多的援兵抵達。

　　「可惡，怎麼辦才好！」

　　就在瓦列斯因為死局而吶喊的時候，意外的援軍抵達。


　　一到閃光越過高聳的圍牆，直接落入人群之中。刀光一閃，宛如銀色的車輪全方位的撕裂，靜的長髮在其中飛揚，華麗如畫。小黃也因為這個異常而停了下來，而靜就在飛舞的血沫之中看著瓦列斯。

　　「抱歉，我來晚了！現在什麼狀況，羅梅洛！」

　　「把他們幹掉！把小黃的力量消掉，逃離這裡！」

　　就算靜在關鍵時刻趕到，傭兵也還有五百人。他們不可能擊敗對方，而且就算擊敗他們，也已經沒有意義。


　　「知道了！」

　　瓦列斯的指令簡單明確。小黃很明顯不是正常狀態，不過看起來沒有敵意，靜決定先解決這些傭兵。他們沒有戰意，要把他們趕跑很簡單。靜隨手斬了幾個人，在這至近距離的敵人立刻撤退。

　　「幹，怎麼還有！？快逃！撤退！回去重整！」

　　士兵們顧不得背後，轉身就逃，靜看了他們一眼，確定他們不會回來之後，面對小黃。


　　「……？」

　　小黃仍然兩眼無神，直直地盯著前方的虛空，連靜也沒認出來。

　　「抱歉了喔。」

　　靜深吐一口氣，雙腳彎曲，將自己彈射出去。比起她們初次見面的時候，速度提升了一個檔次。小黃也不惶多讓，側跳閃躲，讓靜揮空。


　　（很快。）

　　靜早有準備，重心擺在後腳，轉動身體側砍。在空中的她閃躲不及，硬生生的被擊中。小黃用彎刀的刀刃擋了下來，只因為力道而小小的被刀刃切到手臂。不過依靜的能力，這樣就夠了。

　　小黃身上的能力消退，她恢復了意識。


　　「嗚……靜、靜小姐？」

　　「小黃，妳清醒了嗎？」

　　「啊、嗯，剛剛，好像發生了很可怕的事……好痛！」

　　「先別想太多，離開這裡吧。妳的傷太重，再不處理會很危險。來。」

　　靜將小黃扛到肩膀上，趕去和其他人會合。


　　「怎麼走？事情我等下再問吧。」

　　「……跟我來。」

　　瓦列斯沒有多說，轉頭回到通道之中。其他人也都跟著，等到抵達安全的地方，已經是晚上七點鐘的事了。

　　而才安頓下來，他們就在遠方看見燈光。


　　「那是……」

　　是納爾吉瑞軍隊，一個裝甲師於晚上八點三十分抵達，如阿嘉所說。然而，他們沒有趕上。剩下的除了傭兵以外，只有屍體。

　　傭兵們起先試圖抵抗，但在猛烈的炮擊下很快就投降了。彷彿之前的苦戰都是笑話一樣。軍隊很快地也找到了倖存的五人，畢竟他們沒有要躲。小黃和弗拉維歐被警急送給軍醫，應急之後轉往最近的醫院。剩下的三人全程陪同，軍方看他們大難不死，也不做不講理的要求，說明就等一切穩定下來之後再說。

　　在小黃和弗拉維歐的病床邊，瓦列斯開始向靜說明起狀況。從他們如何準備，到如何失守。


　　「所以小黃她，是碎片？可是她對我們的魔法沒有反應，為什麼？」

　　「我不知道，如果我能讓旁白說出我想聽的東西，就不會這麼累了……」

　　「……」

　　瓦列斯遮著自己僅剩的那顆眼睛，靜沒有說話，輕輕抱了一下瓦列斯。

　　瓦列斯等到她放開才繼續說。


　　「小黃的能力，我也不知道是什麼。不過我知道叫『正義』。」

　　「是正義！？」

　　「靜妳知道嗎？」

　　蘇芬沒有聽過，訝異的看著靜。


　　「嗯，上一次出現正義的碎片是初代的事，所以沒幾個人聽過。能力我記得是……如果周遭有人因為不義之事喪生，碎片會暫時獲得死者的力量。然後因為人類的缺陷，這些力量無法完全發揮。」

　　「所以小黃才變那樣，一百零五個人？」

　　「我想，是的。說實話，不是一個讓人很想使用的能力。」

　　「……是啊。」

　　瓦列斯看向東方，在七百公裡外，本來有個溫馨的小村落的，在昨天之前都還在的。


　　「靜，明天可以繼續帶我去跑步嗎？」

　　「……你真的可以嗎？」

　　「嗯。不過不是練體力的那種。我想要跑得快一點，也想變得有力氣，我也會繼續跟老爺子學法術……我也想要戰鬥。」

　　「知道了，只要你還這麼想，我就會幫你。」

　　「……謝謝。」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啊。」

　　蘇芬在旁邊好言相勸，難得沒有開玩笑的態度。


　　「我盡量。」

　　「不能盡量。我們可不是什麼幾個月就可以把神打倒的組織。不休息可走不久的喔。所以我要睡覺了晚安。」

　　自顧自地說完，蘇芬倒頭便睡。靜受不了這個氣氛破壞者，拿刀戳她兩下。


　　「欸，幹嘛啊，靜。我今天也很累的說。」

　　「閉嘴乖乖被戳。」

　　「不講理耶……」

　　雖然感到他們想要把氣氛弄輕鬆一點，瓦列斯還是笑不出來。他看著窗外，直到深夜。



//


　　三天後，兩人的傷好的差不多了。小黃靠著碎片的力量，回復到可以走動的地步。弗拉維歐的傷比她輕得多，不過只痊癒到可以撐拐杖。靜終於開始和小黃說明起她的身分，還有他們的身分，以及這次旅行的目的。

　　「所以我是，善神的碎片？」


　　小黃看著自己的手。她還模糊的記得覺醒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沒有實感。對於村民們的死也沒有實感，也許還有一部分想要否認這個事實也說不定。

　　「對，而且我們也都是。為了將惡神消滅，我們需要每一個碎片，我們需要妳，加入我們吧。」

　　「我不知道……可是還有主人……」

　　「如果是大神官的話，發現妳是碎片會把妳秒了喔。我完全沒開玩笑，不然你以為我們剛開始為什麼要攻擊妳？」

　　「是這樣嗎……」

　　小黃低著頭，拿不定主意。對大神官的忠誠足以讓她獻出性命，但是在她心裡，有些另外的什麼跟她說不能就這樣死去。

　　「小黃。」

　　這個時候，靜開口了。


　　「妳想要改變這個世界嗎？」

　　「……改變，這個世界？」

　　「對。把惡神殺掉，從根本上改變這個世界。為了讓像那些村民一樣無辜的人，不再遭受不講理的暴力，為了讓那種鳥事從這個世界上絕跡，我們要改變這個世界。」

　　那怕是只有一小部分也好，如果傭兵之中有人反對這樣的計畫，事情也不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吧。然而沒有，傭兵本來就為了戰爭而生，向惡神祈求力量理所當然，化身為惡也理所當然。惡的力量隱晦地，但確實地影響著這個世界。

　　「妳想改變這樣的世界嗎？為了讓人們可以平凡的，幸福地度過自己的人生。」

　　靜看進小黃的眼睛，她不自覺地移開視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要怎麼做比較好。」

　　她看著白色的床單，想起來在村子裡面經歷過的一切，想像著如果沒有發生這些事情，他們以後可能會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做。不過，如果我能幫上忙，讓這種事情不再發生……我覺得那樣也不錯。」

　　「歡迎加入。」

　　「那之後就和我們一起回波森吧。」

　　看事情敲定，蘇芬鬆了一口氣，她還以為小黃搞不好會想留在這裡。而她並不知道那種狀況下該怎麼辦。


　　「去波森嗎……可是該怎麼去？我沒有真正的身分。」

　　「這個簡單，我去唬爛一下就行了。」

　　蘇芬閉起一邊眼睛，搖搖手指。


　　「『我們五個人的護照都掉了』。然後叫隊長他們重新生一些身分出來就好啦，事情這麼混亂，護照掉也是理所當然的。」

　　「啊哈哈，說的也是。也就是說，沒問題囉？」

　　「當然，妳以為我們原本找到人之後都沒打算的？既然確定了，我就先打個電話回去。」

　　蘇芬在自己的行李裡面找零錢，快步跑出病房。



　　就這樣，他們成功地找到碎片，結束了納爾吉瑞之旅。

　　很快的，舞台前往下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