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cene.5-4

本章節 3695 字
更新於: 2021-08-21
  怎麼回事?

  小萱還沒有對眼前的訊息做出理解,墨錠的身影便在她面前不斷搖晃,像身體突然轉了好幾圈又突然停下來的暈眩感,身上的力氣也迅速消失。

  雙腳跟著失去支撐的力量,大腦昏昏沉沉的,視線內的地板也離得越來越近,自己正在倒下,而雙手也重的無法提起。

  『萱!!』

  啊啊,可以聽見御守的聲音,雖然身體動彈不得,但是這樣就足夠了……

  只要心還能動就足夠了。

  即將撞上地板之前,室冥事先替小萱抬高的一隻手形成了緩衝,鼻尖接觸到御守的瞬間,一切都恢復正常了,身體正漸漸復原到正常的狀態,儘管鼻子痛得不得了,但還是掙扎著爬起來。

  她嘗試性的解除御守的出力,症狀便立刻湧現。一般來說只要讓御守治療一次就可以回到原先完好的狀態,可是現在頂多也只是消除了不適感,彷彿一點效果也沒有。

  「氣體……!」她下意識的摀住嘴。

  大概是對身體持續性的傷害或中毒現象,要是沒有解決掉發散的根源,也只是陷入互相消耗的持久戰,對必須要不斷復原身體的小萱來說非常不利。

  「雖然於事無補,但判斷是正確的,給妳拍拍手吧。」

  與墨錠輕浮的動作相反,她的眼神十分訝異,就像魔術師的手法被上來幫忙的觀眾當場揭穿一樣,臉上是又驚又喜的表情。

  「不愧是經驗老道嗎?我原本以為靠這個就能結束了。不過,剛剛的狀況應該算是室冥的功勞吧?」

  她沒有貿然靠近,只是維持距離觀察小萱的狀況。

  「我的甕不僅僅有湖泊般龐大的容量,還可以調整液體的『內容』,修改它的氣味,調整沸點或是完全揮發的時間等等。要運用雖然很困難,但只要將副作用和缺點不斷調整,倒也可以做出像毒氣室一樣的房間。

  「為了等蒸發的氣體塞滿房間,也不枉我們談了那麼久。不過,要是妳有打算接受提議的話,我原本也不打算這麼做,既然交涉破裂了,就別怪我。」

  只是維持若即若離的樣子觀察小萱的動向。

  這個舉動一瞬間讓小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是此刻的大腦根本沒辦法好好思考。

  即使可以反覆用御守保持清醒,但這樣下去不到五分鐘力氣就會耗盡,在這種狀態下,光是正常走路都有問題,更別說要想辦法打倒墨錠了。就算幸運能夠把角落的甕破壞掉,這些莫名其妙的氣體大概也不會散去。

  就算想要縮短距離,墨錠當然也不可能站在原地等自己過去,就憑現在遲鈍又慢半拍的身手根本無計可施,自己和室冥此刻早已成為甕中鱉。

  贏不了。

  出現這個念頭的瞬間,小萱改變了方針。

  她撐起沉重的四肢,跪坐到室冥身旁,用力使勁將他整個人翻過身來,讓他以大字的模樣躺在地板上,儘管胸口完全沒有起伏,眼睛也是緊閉著,小萱也不特別擔心。

  『御守,在這邊用一次全力,我要上了。』

  『萱,即使在這邊將他治好也無濟於事,環境的問題沒有解決,很快又會惡化的。』

  『我知道!但是不能讓傷害累積下去了,弄不好會出人命的!』

  『……我知道了。』

  御守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聽從小萱的命令開始收束光線,比起巷口、醫院那時都還要潔白無瑕,在那道光的包裹之下,肯定不論什麼願望都能實現,隨著光芒越發刺眼,小萱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的力量正在消失,這是願望被實現的證明、也是代價。

  她顫抖的將手放在室冥的臉和心臟處,強烈的白光幾乎要將他的全身包圍,隨著光芒逐漸消失,室冥的眼睛也終於睜開。

  他張嘴打算說話,發出的卻是一陣令人不安的氣音,沒辦法好好呼吸、喉嚨也發不出聲音,雙手反射性的掐住咽喉,表情極為痛苦。

  小萱連忙用御守按住他的口鼻,試圖復原室冥呼吸道曾存在的空氣。她看著室冥的眼神從驚慌到好不容易能和自己對焦,內心幾乎都快要哭出來,他人因自己的緣故而受傷,是遠比自己被他人傷害還要更難以忍受的事。

  『萱,妳成功了,他只是不小心吸到一些而已,不用擔心。』

  她心裡明白,但已經沒有餘力回應御守了,光是要同時維持兩人的呼吸狀態,自己就已經盡了全力。

  該怎麼做,下一步該怎麼辦?小萱和室冥的眼神四目相對,大腦卻是一片空白,她已經開始感到吃不消了,過不了多久,甚至要抉擇究竟要先中斷誰的氧氣。

  內心瀕臨崩潰的小萱將雙眼緊緊閉上,最先感受到的,不是靈光一閃的好點子,而是有人正輕拍自己的手背。

  小萱看著室冥輕輕挪開自己的手,內心不自覺的「啊」了一聲,卻忘了該阻止眼前這異常的狀況發生。

  室冥咬緊牙關,將全身的力氣都灌注到喉嚨,只為了試圖擠出幾個音節,他發出的氣音雖然既模糊又不響亮,卻成功傳進小萱的耳朵裡。

  「點、燈。」

  說完話的他並沒有重新湊近御守,而是用兩手緊緊摀住自己的口鼻,閉著氣、閉上眼,盡可能延長自己還能正常呼吸的時間。

  小萱眨了眨眼,隨後便起身衝向牆壁。

  對方使用的是由液體蒸發的氣體,只要知道這些就足夠了,甕的願望不重要,墨錠詭異的行動也別管,剔除多餘的情報,專注在自己接下來該做的事情上。

  「哦?終於打算行動了嗎,不過事到如今不管做什麼也沒用的。」

  小萱沒有理會

  剛批評完蘭愛炫耀的個性,自己又做同樣的事情,其實心裡得意的不得了吧?覺得凌駕於他人之上很了不起對吧?

  小萱是明白的。這種既醜陋又羞恥的理由,有時候也能成為了不起的原動力,想要不輸給任何人的第一步,首先便是要自己能夠如此相信。

  『御守,這裡是第二次了,在我倒下為止絕對不準停下來。』

  『……好的。』

  她靠近牆壁,集中精神將自己剩餘的所有力量都灌注到御守身上,即使和鋼材比起來只有將近一半的亮度,氣勢卻沒有落下半分。

  雙手彎曲成鉤狀,用像是刨土的姿勢,一拳一拳的打向牆壁。

  鑿開、挖開,就連挖土機都自嘆不如的效率,瞬間將牆壁挖開了一米深的半圓狀,在朝裡面張望之後,隨即又向旁邊的牆壁出手。

  途中也趁著空隙替自己周轉身體的狀態,在劇烈的無氧運動下,小萱僅靠著意志力,以彷彿要徒手挖斷整棟大樓地基的身姿不斷拚命行動著。

  當然,挖斷建築這種事即使再怎麼勉強也做不到,更何況就算成功了也會直接把三人都壓死在這裡面。

  依據室冥給出的提示,小萱此刻所意圖的,是比起直接攻擊墨錠,還要更加安全的作法。

  在小萱的動作重複第三次時,似乎終於出現她所希冀的物品了,她放鬆表情後靠著牆邊慢慢坐了下來,僅留一支手在洞內,握住一根細長的管線,在御守的微光亮起後,出現的是一道稍縱即逝的深藍色火花。

  霎時間,整棟建築物突然打開了所有開關,照明燈、吊燈、空調、警報系統同時啟動了。

  通風管開始大量的抽送空氣,緊接著是無數閘門自動關閉的聲音。刺耳的警報響起後,帶有警告意味的廣播開始播送,閃爍的紅光照亮了墨錠和小萱互相對視的臉。

「……把電力恢復了,做得不錯。」墨錠揚了揚眉,老實的表達看法。

  小萱沒有答覆她的力氣,喉嚨即使用力也沒辦法發出聲音,只能靜靜的瞪著她示威。

  以美術館來說,系統通報後分局依據轄區轉給當地的派出所,隨後會聯絡可以趕赴當地的警員,時間上最快也需要三分鐘,再加上現在是深夜,實際上或許會更慢也說不定。

  毒氣已逐漸消散,在底牌曝光的情況下,是將精疲力竭的對手打倒後徹底消除後患,還是把握時間盡快掌握逃脫路線,孰優孰劣應該已經很清楚了。

  墨錠沒有出聲,僅是留下一抹笑容,便刻不容緩的帶上甕和贗品,從展室的緊急出口離開。

  想必是去找不顯眼的路線逃跑了吧,在自動鎖、監視攝影還有閘門全開的情況下,要不留痕跡的從現場逃脫,時間上應該不得猶豫,理想的話甚至希望就這麼逮住她。

  這也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就算警報響了,也不代表之後馬上就會有警察來,從侵入的難易度來看,實在不覺得這裡的警備高到地區當局有在重視的程度,放棄兩個附喪神優先逃跑的選擇一定讓她很痛心,更重要的是,像這樣從暗處發起攻擊的機會已經沒有第二次了。

  小萱不是策士,沒有奇策。

  靈感不夠強大、武器種類也不充足,偶爾進一步馬上又會退兩步,儘管如此卻也能被蘭選上的理由……就是信用啊。

  自己定下的約定,就要好好的遵守。

  若沒有信用,盟友會一個個消失,敵人也會接二連三的出現,一不小心就會被混亂的潮流吞噬,自以為拿到更多的附喪神就能以一敵全是何其愚蠢。

  蘭小姐的判斷是正確的,要在這個行業長久生存,同伴果然是最重要也是必要的,既然連持有最多附喪神數量的蘭都如此判斷……

  那麼自己的做法就沒有錯吧?

  應該有好好選對邊吧?

  小萱慢慢的爬到室冥身邊,雖然對方早已昏厥,但姑且還有在呼吸,只要接下來能被送到醫院,應該不需要太擔心吧。

  毒氣散去之後,身體的負擔減輕了不少,現在更多的是過度使用附喪神的虛脫感及睏意,從緊張的場合鬆懈下來後身體就想睡得不得了。

  小萱將御守放在他的頭上,準備施加最後一道保險。

  她仔細地、緩慢地排除在耳邊迴響的雜音,在心裡對著室冥道歉。

  對不起,我肯定沒有擅自對你這麼做的資格,但是這樣對你比較好,若是普通人的你,就不會碰上像今晚這樣的惡夢,也不會留下無法痊癒的傷口和回憶,還有,謝謝你。

  『御守?』

  『萱。』

  『這是最後了,最後再陪我一下吧。』

  小萱深呼吸,在心裡描繪出願望的藍圖。

  將自己和室冥的關係恢復原狀。

  把這段日子的記憶以及曾經關上連結的狀態一同復原就可以了,只要不曾意識過自己能夠辦到,一但關上了便不會開啟,同時達成這兩個條件之後,今後的室冥毫無疑問可以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御守,拜託你了……』

  在完整使用完御守後,小萱的體力來到了極限,身體像斷電一樣趴倒在室冥身旁。

  隱約能聽見御守的回復,感到安心的小萱,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

  ……

  『我答應妳,我會將妳和他之間的關係恢復原狀。

  『是的,僅此只有妳和他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