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沒有人在那裡(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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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20
拜歐蘭的餐館大多數開得很隨興,尤其每逢週六日,時常能在街上看到臨時休館的門牌,寫著諸如「店主宿醉」或「外出釣魚」等自在不羈的理由。
少數例外之中,包含有2O所投資經營的藍調咖啡廳,「藍調」二字只是全島諸多分店共有冠名,其中又以東方港區的鱷魚藍調最為著名。分散於島各處的女僕們習慣在咖啡廳聚會,無論是現地舉行任務簡報,還是在下水道捉到肉食動物,藍調咖啡廳總會有姐妹能夠解決。
「打擾啦,姐妹們。」
天棓四彎著腰走進漆成淡綠色的酒館,一隻塞太多棉花的鱷魚布偶被掛在吧檯上方當作招牌吉祥物,店裡到處擺放有多人沙發和動物布偶,靠牆的書架則放滿繪本和料理書。除了禁止抽菸以外,鱷魚藍調在其他各方面都可稱上是拜歐蘭人熱愛的聚會場所。
店內不僅咖啡師,就連酒保、廚師、鋼琴演奏者和薩克斯風手都是女僕,只要曾經參加過2O,就可以在咖啡廳內得到終生消費折扣。至少有五個桌子坐滿慈眉善目的老太太,正用俐落且異常安靜的身手打著麻將。其他現役的女僕有些喝了爛醉,趴在桌上抱怨工作多麼沮喪,有些則開起釣友會,討論該怎麼料理最近數量持續暴增的沿海鯊魚。
打扮成咖啡師的女僕,又或者是打扮成女僕的咖啡師,正忙著繪製咖啡拉花。即使店門鈴鐺作響,她依舊不打算抬頭招呼,繼續專注於藝術活動。
「現在都快九點了。」女僕皺眉。「妳要番茄炒飯,還是鬆餅?」
「番茄炒飯。」
「自己走進廚房拿,番茄從食物架第三層拿,第二層那批還沒熟。」
「這番話也太無情了吧……」
「妳只在民眾面前身為女僕嗎,天棓四?藍調只幫一般民眾煮菜。」
咖啡師完成傑作,抬起頭鬆了口氣,迫不及待將拉花展示給天棓四。
「很可愛的企鵝。」
「其實我畫的是夜鷺。」咖啡師擺出沮喪的表情。「妳可以喝掉它了。」
「剛剛不是才說只提供給一般民眾嗎,難道是因為我的爛回答破壞了藝術價值?」
「我沒那麼小心眼,畫完之後,這杯咖啡對我來說就沒樂趣了。反正我沒特地為誰泡它,讓妳喝掉總比放涼好。」
「那我就不客氣啦。」
天棓四毫不客氣接過咖啡,雖然這一小杯不足以提振她疲憊的精神,但至少在躺上床鋪之前,她暫時還不會突然睡昏在鬆軟的沙發上。
「妳對南河三做了什麼,她今天看起來很生氣。」
「別在意,她平常就是這樣。」天棓四摸索口袋,掏出一張馬券放在桌上。「感謝招待。」
在找到南河三之前,天棓四先繞進廚房,從不良品架搜颳走兩顆梨子、半袋發芽的馬鈴薯和整罐劣質蘋果酒。她很快就在靠薩克斯風手的座位發現南河三,一如往常地在開口打招呼前就被惡狠狠瞪住。
「阿白好像不在。」
「跟蹤三角龍去了,雖然蒸氣鳥也很方便,但總會遇到陽光照不進去的窄巷。那袋發芽的馬鈴薯妳就自己留著吃吧,反正再怎麼中毒也不會比現在更蠢。」
「妳怎麼知道這袋馬鈴薯已經發芽的?」
「不要多問,我原本想替自己弄盤沙拉。」
「現在還餓嗎?」
「沒有必要,別妄想靠手藝討好我,光是想到食物經過妳的手,就難以想像會有多少蠢細菌留在上頭。」
南河三用手指輕敲面前空掉的酒杯。天棓四替她倒至半滿,自己則抓著酒瓶直接喝了起來。
「警局偵訊花了些時間。」天棓四忍不住打嗝。「那對夫婦只是普通的喪心病狂渾蛋,因為繳不出房租而把房東剁成絞肉。」
「手法如何?」
「很糟,大概跟阿白唱歌一樣糟,但是委託他們的人給出了很好看的價格──起價三千,每殺掉一名警察可以賺到兩千,如果殺掉女僕可以額外多出九千派西斯。」
「也就是說只要妳順利被槍殺,那對狗男女就能在拜歐蘭貧瘠的南方開墾區買下一棟沒有含裝潢的木屋。」南河三歪嘴淺笑。「不是很划算嗎,妳真該去死一死,希望別傷到腦袋,把屍體賣給諾克斯大學還能再賺一筆。」
「如果妳能對我友善一點的話。」天棓四趴在桌上。「我可以考慮看看喔。」
「蟑螂想自殺比想抬頭挺胸活下去還困難。除了岡.傑爾納以外,警方認為有什麼人可能買兇?」
「那隻節肢動物也搞不太清楚,以岡的人脈跟籌碼價格,想找些更有能力的殺手很簡單吧。」
端著兩塊巧克力水果鬆餅的柳宿增十正好哼著歌經過,她手中盤子立刻被同時伸手的天棓四和南河三清空。這名只擅長與屍體打交道的女僕原本想發牢騷,卻被南河三凶惡的眼神嚇得趕緊退開。
「也就是說,除了岡以外,還有其他人發下委託。岡的任務是破壞城內鬱金香,而狗男女們則負責除掉想追查的執法單位。」
南河三用叉子挑掉鬆餅上的草莓,全倒給了天棓四。
「挑食會長不高喔。」
「我可以鋸斷妳的腳,這樣子某白癡天龍座就再也無法仗著身高優勢不時挑釁他人。」南河三不顧形象大口吞下鬆餅。「想必三角龍什麼都沒說。」
「妳直接挖掉他的義眼,到底是想要人家跟妳講什麼?」天棓四吃起鬆餅上的草莓。「列卡奇斯說水晶之花不存在,但是他卻盯著那幅畫一整個下午。我試著問些有關岡和侏羅萬象的情報,他要嘛是真的不清楚,要嘛就是打算裝傻到底。」
「廢話就別說出口,三歲小孩也知道硬幣投出去只會是正面或反面。妳真該挖掉他的另外一隻眼睛,逼供總是比問話簡單。」
「可是妳也沒問出任何消息啊……」天棓四搶在南河三拍桌怒吼之前轉移話題。「列卡奇斯的痛覺早就鈍化了,如果照他說法,岡.傑爾納也只是具什麼都不在乎的殺花機器而已。唯一有用的情報,大概只有烏龜的名字。」
「烏龜的名字?」
「水晶之花畫裡的烏龜叫做班尼。」
「爛透了,孤兒院裡有個失智的老樂師也叫這名字。」南河三的眼裡閃過一絲哀愁。「如果那不是個糟糕透頂的玩笑,代表這幅畫與他確實有關。」
「替班尼取名的似乎是個女人,我不知道這訊息重不重要。侏羅萬象曾經的目標是水晶之花,但列卡奇斯說那東西不存在;岡.傑爾納破壞城裡的鬱金香,真的只是為了找出那朵沒有人見過的假花嗎?」
天棓四用犬齒撕下鬆餅一角,她這才想起口袋裡還放著兩顆梨子,但食慾卻在不知不覺間被混亂的思緒蓋過。
「魔導時代的夢靨總是讓人莫名憤怒。本院正在趕著分析毒藥產處,以及是誰提供那些機關,多虧岡.傑爾納大肆宣傳,島外鬱金香市場這兩天可是炒得火熱。顧慮到本島鬱金香可能帶毒或產量下跌,原本發給拜歐蘭的訂單有不少轉往珂賽特斯去了。」
「經濟操作聽起來比追求古代魔力結晶來得實際。」
「難得妳我之間有共識。雖然以妳愚蠢的思考,最後還是寧可相信岡.傑爾納的目標在於魔力結晶。」
「因為這樣想比較浪漫吧?」
「就因為追求過往傳說中的幻影,有多少人為此而死去,妳曾經考慮過這問題嗎?」
南河三喝下半杯蘋果酒,把剩下半杯潑在天棓四臉上。
「幹嘛突然動手啦……」
「憤怒,不行嗎?」
「至少說出原因嘛,這樣我怎麼知道哪句話又惹到妳了。」
「身為白癡最好永遠都別知道。我在劃分界線,避免自己踏進傻瓜國土,白癡是濕的,而我是乾的。快去樓上洗個澡,把自己弄乾淨後換套衣服,以免愚蠢的氣息太重。」
「那只是鼻血而已,而且也沒沾到我身上,只黏到旁邊的名畫。」
「館方沒提出索賠?」
「沒有耶,我覺得這蠻讓人難過的。」天棓四用袖子抹了抹濕透的臉蛋。「列卡奇斯先生說只有他懂得欣賞水晶之花的美。」
溼答答的天棓四用裙子接住從髮梢滴下來的酒,狼狽地上樓盥洗去了,留下南河三與空蕩蕩的椅子。她小心翼翼確認周圍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拿起被天棓四喝到快空的酒瓶,偷偷喝了一口。
──愚蠢的氣息果然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