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神妻(3)
本章節 2033 字
更新於: 2021-08-18
在我的腦海裡，浮現了臺階之上的黃金寶座。
「為了理想，為了利益，為了被認同，或是為了各式各樣的理由，人們競相追逐權力與地位，我與妳母親也不例外。」父親坐到我旁側，繼續說：「我深深體會要遭遇多少磨難，才有今日的成就，但我不能因為擔憂妳受苦受傷，就剝奪妳選擇的自由。」
一股暖意從心底湧現。
父親所說的話令我動容，也讓我想起了他的經歷。原本他只是一位平民，來自底比斯西岸一個名叫阿曼特的小村莊，在子承父業的傳統中，出生決定命運，他卻一步步向上爬，成為埃及的權臣。他能走到如今的位子，與母親登基為法老一樣，實屬不易。
曾經，父親不甘於自己的處境，而現在的我亦是。
這一點，我們很像。
「我會支持妳，還有一個原因。」他輕摸著我的頭。
「是什麼？」我抬眸。
「我和妳母親無法永遠護妳周全。」他停頓片刻，才艱澀地啟齒，「我們終有一日會離開妳身邊，到時候妳只能倚靠自己，所以我希望妳能成長得足夠強大。」
聽見他微顫的尾音，我心尖一震，鼻腔又開始泛酸。
「父親……」我握住他的手。
「奈芙，妳喜歡曼赫珀拉嗎？」
猝不及防的提問，嚇得我濕潤的眼眶都瞬間乾涸。
說實話，我不排斥與王兄相處，甚至樂於他的親近。然而，我不確定這是出自於親情，還是男女之間的吸引，抑或是成功接近他而達成目的的歡喜。總之，我對王兄的感情太過複雜，難以釐清。「這個問題不重要吧。」最後我選擇轉身迴避。
「我知道了。」父親耐人尋味地說。
「父親！」我忍不住跺腳。
「妳對曼赫珀拉抱持的情感非常重要，這會影響妳未來的計畫，倘若妳真的喜歡他──」
「等一下！」我打斷父親，並糾正道：「誰說我喜歡他。」不過我絕對不討厭他。
「那只是一個假設。」父親輕咳一聲。「算了，我們先換一個討論方向，若是妳不喜歡曼赫珀拉，妳其實可以選擇不嫁給他。」
「不嫁給他？」居然有這個選項？
「前提是他去了蘆葦原。」父親委婉地說。「妳記得妳祖父阿克珀卡拉是如何上位的嗎？」
此話一出，我隨即明白父親的意思。當時，王室的直系男嗣斷絕，作為軍事統帥的祖父，迎娶兩名血脈純正的公主，加冕為埃及的法老。那兩位公主，一個作為王后，生下了我母親，而另一個作為側妃，生下了我的父王。
我手指侷促地反覆揉搓。「公主的丈夫，擁有成為法老的資格。」這也是王儲與姊妹結為夫妻的原因之一，阻止公主外嫁，以防被外人謀逆篡位。
「沒錯。」父親頷首。「找個容易操控的丈夫，待妳的孩子誕生之後，就不需要他了，妳可以學妳母親，從太后變成女王。假使妳嫁給曼赫珀拉，這個計劃的後半段仍可實行。」
父親嘴裡吐出的言語，宛如鋒利的斧刃劈向了我。
生下孩子，殺掉丈夫，成為法老。
如此可怕的念頭扼住我的咽喉，令人近乎窒息。
倘若我真的這麼做，在最終審判之際，鱷魚頭、獅子上身和河馬後腿的阿米特，將吞噬我那顆比真理羽毛沉重的心臟，讓我的阿赫永不得安息。
那不是我要的。
我想要的是共同執政，共享王位，僅此而已。
「假如我不想對他下狠手呢？」由於情緒略微激動，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尖銳。
「那樣事情會複雜許多。」父親的語調毫無起伏。「但依舊有方法能讓妳如願。」
我眼睛一亮。
不巧，正要詢問父親是什麼方法時，一陣敲門聲驀然響起。
「公主、森穆特大人，瑪特卡拉陛下即將蒞臨。」漢蒂隔著門喊道。
收到消息，我和父親起身走至門前，等候母親的到來。
沒過多久，母親的倩影便出現在我的寢宮。
棕紅的髮絲，凌亂披散於她纖細的肩膀。想必她剛處理完政務，就立刻卸下沉重的王冠，匆忙從謁見廳趕來。她望著父親的目光無比炙熱，飽含濃烈無盡的愛意。
然而，母親卻故作鎮定，隨意問道：「你們方才在聊什麼？」
我渾身一震，心虛地乾笑幾聲。
「我在勸導奈芙。」父親不形於色地回答。「妳看桌上的食物，蜂蜜水、甜麵包、無花果乾和蜜釀椰棗，全部都是甜食。太愛吃甜的她很容易蛀牙，應該要更改飲食習慣才行。」
父親成功掩飾過去，讓我暫且鬆了一口氣，但同時我又面臨另一個危機。甜食是我的生命，萬一母親採取他的意見，那我就慘了。
「我天天都有刷牙！」我接話，並一臉委屈看著母親。這是真的，我每日都有使用牙刷，以及鳶尾花、薄荷葉和岩鹽製成的牙膏，仔細清潔自己的牙齒。
「我認為奈芙愛吃甜沒有問題，或許正因如此，她的小嘴總是很甜。」母親親吻我的臉頰。
聞言，我趕緊撒嬌，「母親，今天您格外美麗動人。」
「無聊。」父親斂起眉頭。「人盡皆知的事實，有必要一直掛在嘴邊嗎？」
「當然有必要，不然我如何得知？」似花絢爛的笑靨於母親臉上綻放。
很好，父親，在討母親歡心的這件事上，你又贏過我了。
「阿蒙在上，妳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結果，是我徹底低估他。
母親燦笑，站到父親面前。她墊起腳尖，伸出食指托住他的下顎，勾往自己的紅唇──
然後，輕輕吻了他的頰邊。
眼前的畫面讓我遮住自己臉，因為我咧開的嘴角，幾乎快要上揚到耳朵去了。
「我有事先離開，你們慢慢來。」我一邊說，一邊朝門口倒退。
「奈芙！」母親嬌嗔。
而父親則瞪了我一眼。
我輕吐舌頭，消失在他們的視野。
雖然他們稍後大抵也會離開我的寢宮，但至少我不會打擾到二人的甜蜜時光。
我心想，我真是體貼的乖女兒呢。
「為了理想，為了利益，為了被認同，或是為了各式各樣的理由，人們競相追逐權力與地位，我與妳母親也不例外。」父親坐到我旁側，繼續說：「我深深體會要遭遇多少磨難，才有今日的成就，但我不能因為擔憂妳受苦受傷，就剝奪妳選擇的自由。」
一股暖意從心底湧現。
父親所說的話令我動容，也讓我想起了他的經歷。原本他只是一位平民，來自底比斯西岸一個名叫阿曼特的小村莊，在子承父業的傳統中，出生決定命運，他卻一步步向上爬，成為埃及的權臣。他能走到如今的位子，與母親登基為法老一樣，實屬不易。
曾經，父親不甘於自己的處境，而現在的我亦是。
這一點，我們很像。
「我會支持妳，還有一個原因。」他輕摸著我的頭。
「是什麼？」我抬眸。
「我和妳母親無法永遠護妳周全。」他停頓片刻，才艱澀地啟齒，「我們終有一日會離開妳身邊，到時候妳只能倚靠自己，所以我希望妳能成長得足夠強大。」
聽見他微顫的尾音，我心尖一震，鼻腔又開始泛酸。
「父親……」我握住他的手。
「奈芙，妳喜歡曼赫珀拉嗎？」
猝不及防的提問，嚇得我濕潤的眼眶都瞬間乾涸。
說實話，我不排斥與王兄相處，甚至樂於他的親近。然而，我不確定這是出自於親情，還是男女之間的吸引，抑或是成功接近他而達成目的的歡喜。總之，我對王兄的感情太過複雜，難以釐清。「這個問題不重要吧。」最後我選擇轉身迴避。
「我知道了。」父親耐人尋味地說。
「父親！」我忍不住跺腳。
「妳對曼赫珀拉抱持的情感非常重要，這會影響妳未來的計畫，倘若妳真的喜歡他──」
「等一下！」我打斷父親，並糾正道：「誰說我喜歡他。」不過我絕對不討厭他。
「那只是一個假設。」父親輕咳一聲。「算了，我們先換一個討論方向，若是妳不喜歡曼赫珀拉，妳其實可以選擇不嫁給他。」
「不嫁給他？」居然有這個選項？
「前提是他去了蘆葦原。」父親委婉地說。「妳記得妳祖父阿克珀卡拉是如何上位的嗎？」
此話一出，我隨即明白父親的意思。當時，王室的直系男嗣斷絕，作為軍事統帥的祖父，迎娶兩名血脈純正的公主，加冕為埃及的法老。那兩位公主，一個作為王后，生下了我母親，而另一個作為側妃，生下了我的父王。
我手指侷促地反覆揉搓。「公主的丈夫，擁有成為法老的資格。」這也是王儲與姊妹結為夫妻的原因之一，阻止公主外嫁，以防被外人謀逆篡位。
「沒錯。」父親頷首。「找個容易操控的丈夫，待妳的孩子誕生之後，就不需要他了，妳可以學妳母親，從太后變成女王。假使妳嫁給曼赫珀拉，這個計劃的後半段仍可實行。」
父親嘴裡吐出的言語，宛如鋒利的斧刃劈向了我。
生下孩子，殺掉丈夫，成為法老。
如此可怕的念頭扼住我的咽喉，令人近乎窒息。
倘若我真的這麼做，在最終審判之際，鱷魚頭、獅子上身和河馬後腿的阿米特，將吞噬我那顆比真理羽毛沉重的心臟，讓我的阿赫永不得安息。
那不是我要的。
我想要的是共同執政，共享王位，僅此而已。
「假如我不想對他下狠手呢？」由於情緒略微激動，我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尖銳。
「那樣事情會複雜許多。」父親的語調毫無起伏。「但依舊有方法能讓妳如願。」
我眼睛一亮。
不巧，正要詢問父親是什麼方法時，一陣敲門聲驀然響起。
「公主、森穆特大人，瑪特卡拉陛下即將蒞臨。」漢蒂隔著門喊道。
收到消息，我和父親起身走至門前，等候母親的到來。
沒過多久，母親的倩影便出現在我的寢宮。
棕紅的髮絲，凌亂披散於她纖細的肩膀。想必她剛處理完政務，就立刻卸下沉重的王冠，匆忙從謁見廳趕來。她望著父親的目光無比炙熱，飽含濃烈無盡的愛意。
然而，母親卻故作鎮定，隨意問道：「你們方才在聊什麼？」
我渾身一震，心虛地乾笑幾聲。
「我在勸導奈芙。」父親不形於色地回答。「妳看桌上的食物，蜂蜜水、甜麵包、無花果乾和蜜釀椰棗，全部都是甜食。太愛吃甜的她很容易蛀牙，應該要更改飲食習慣才行。」
父親成功掩飾過去，讓我暫且鬆了一口氣，但同時我又面臨另一個危機。甜食是我的生命，萬一母親採取他的意見，那我就慘了。
「我天天都有刷牙！」我接話，並一臉委屈看著母親。這是真的，我每日都有使用牙刷，以及鳶尾花、薄荷葉和岩鹽製成的牙膏，仔細清潔自己的牙齒。
「我認為奈芙愛吃甜沒有問題，或許正因如此，她的小嘴總是很甜。」母親親吻我的臉頰。
聞言，我趕緊撒嬌，「母親，今天您格外美麗動人。」
「無聊。」父親斂起眉頭。「人盡皆知的事實，有必要一直掛在嘴邊嗎？」
「當然有必要，不然我如何得知？」似花絢爛的笑靨於母親臉上綻放。
很好，父親，在討母親歡心的這件事上，你又贏過我了。
「阿蒙在上，妳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結果，是我徹底低估他。
母親燦笑，站到父親面前。她墊起腳尖，伸出食指托住他的下顎，勾往自己的紅唇──
然後，輕輕吻了他的頰邊。
眼前的畫面讓我遮住自己臉，因為我咧開的嘴角，幾乎快要上揚到耳朵去了。
「我有事先離開，你們慢慢來。」我一邊說，一邊朝門口倒退。
「奈芙！」母親嬌嗔。
而父親則瞪了我一眼。
我輕吐舌頭，消失在他們的視野。
雖然他們稍後大抵也會離開我的寢宮，但至少我不會打擾到二人的甜蜜時光。
我心想，我真是體貼的乖女兒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