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神妻(1)
本章節 2000 字
更新於: 2021-08-18
「公主，快到晨間儀式的時間，該起床了。」漢蒂的聲音將我從睡夢中喚醒。
我揉揉眼睛，並掀開被單，下床伸了伸懶腰。
不得不說，老御醫配製的花草茶非常有效，讓我整夜酣眠。
完成了簡單的梳洗，我動身前往卡納克神廟的聖湖。
在黎明之際，天空仍是一片晦暗，一彎殘月掛在天邊，周遭幾顆曉星環繞。澄瑩如鏡的湖面，倒映著火炬搖曳的柔光。
我緩步走下石階，直到全身浸泡在水中。
清冽的湖水如同無數根小針，輕刺著我的皮膚，寒冷驅逐我僅剩的睡意。徹底洗滌好自己之後，我走出聖湖，幾名女祭司替我擦乾身體，並幫我穿上純白的亞麻袍服。
而後，我領著兩列女祭司，穿越一道又道的塔門。
高聳的圍牆將外界給隔絕，沿途的牆面，全描繪著神明與歷代法老的圖像，一根根支撐起天花板的廊柱色彩繽紛鮮明，頂端的形狀雕刻成了盛開的蓮花。
當灰藍的天泛起了魚肚白，我抵達了卡納克神廟最深處、最隱蔽的地方──至聖之所。
我和女祭司拿取外面石桌上的儀式用品，魚貫進入狹小的房間。
接著，我們各司其職，開始早晨的敬拜與奉養。
有人點燃薰香，若有似無的白煙逐漸擴散，到處飄逸著濃郁甜美的香氣。
有人吟唱著祭文，肅穆的歌聲與古樸的詩句，流淌於至聖之所的每個角落。
諸神之父，萬有之主，一切生命的賦予者。
從天之高，到地之廣，到水之深，祢是無上的存在。
奔流的綠河，紅與黑的土地，是祢的王國。
頭戴永恆的冠冕，手持不朽的權杖。
祢的光輝，令死者欣喜若狂。
祢的光芒，令生者歡呼雀躍。
所有榮耀盡歸於祢，我等齊聲讚揚。
向美麗的公牛，底比斯之王，獻上最虔誠的信仰……
伴隨她們抑揚頓挫的歌頌，我打開神龕的門板，裡面擺放著一尊莊嚴且精美的人形神像。那水晶的瞳孔、石英的眼白，細膩得彷彿寄宿著靈魂。凝睇著那雙擬真的眼睛，我不禁心生敬畏。
阿蒙拉將依附在這之上，只待我將祂喚醒。
我先褪去神像穿戴的衣飾，再以亞麻布仔細擦洗，把精油塗抹於神像全身，最後為其換上乾淨的衣物，以及一套華貴的珠寶。
至此，潔淨與著裝的動作已經結束，我繼續進行下一個儀式。
在原始之初，沒有天、沒有地，僅有一片虛無，阿蒙拉從黑暗中出現，其神侶穆特伴隨左右。穆特透過舞蹈燃起祂的火焰，使祂在極度的愉悅裡，創造了諸神和世界。
緩慢而優雅地擺動肢體，我跳著古老而神聖的舞步，模仿穆特女神的姿態。我扮演著阿蒙拉的妻子，藉由重現創世的故事，恭迎祂的降臨。
一曲舞畢，女祭司端著美饌與佳釀，依序放置於神龕前的祭壇。
隨後，我們欠身，徐徐退出至聖之所。
此時在神廟內，太陽已從兩座方尖碑之間升起，用白金打造的碑頂，閃耀著足以淹沒尼羅河兩岸的亮光。巍然聳立的花崗岩石碑，是母親為阿蒙拉建造的獻禮，使祂每日都於此璀璨中甦醒。
我視線所及之處，皆鍍上一層淡金的顏色，美得讓人恍若置身神明居住的樂土。對於辛勤早起的人來說，眼前的景色無疑是最好的獎勵。
履行完例行公事後，我便返回王宮品嚐美味的早點。
雖然中午和夜晚尚有儀式要舉行，但皆由第一大祭司來主持，不需要我的參與。今日若無意外，到了隔天的晨間儀式，我才會再度踏進卡納克神廟。
將近有三千個的清晨，我都是如此度過。
七歲時，我就繼承了母親阿蒙神之妻的位子，記得當初我喜歡賴床，總是死抓著床鋪不肯放開，漢蒂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我從床上拽下。睡眼惺忪的我，就這樣被人抱去神廟的聖湖沐浴，那冷得牙齒打顫的湖水，是我童年揮之不去的噩夢，不過如今我已習以為常。
而母親亦是在小時候就成為神妻，那麼她會不會像曾經的我一樣呢？
一想到威儀十足的母親，年幼時也曾掛滿不情願，或委屈的可愛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奈芙笑得這麼開心，是在想什麼？」
忽然，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猛地抬頭，望見令我欣喜不已的身影。
除了母親，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父親！」我興奮地大叫。
連忙離開餐桌，我如蹦蹦跳跳的兔子跑到他的面前。「你何時回來的？怎麼不早點通知我和母親？」作為建築大臣的他，得前往埃及各地巡視工程，出去一趟多則半年，少則半月，這次我們約莫有三個月不見。
「神殿的修築提早完工，我想給妳們一個驚喜。」他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確實很驚喜。」我笑著擁抱父親。他身上散發出薄荷的味道，一種冷冽純粹的氣息。
「森穆特大人，您用過早膳了嗎？」在一旁服侍的漢蒂開口詢問。「如果有需要，我立即為您準備一份。」
「不用麻煩，我剛才吃過。」父親回答。
漢蒂點頭。「好的。」
我繞到父親背後，將他推往餐桌的方向。「沒關係，你仍然可以陪我。」我朝漢蒂使了眼色，她馬上明白我的意思，帶著全部侍女離開寢宮的前廳，留給我們父女單獨相處的空間。
在我誕生之前，我的父王就不幸前往歐西里斯的蘆葦原。然而，母親指派給我的導師，幾乎是以父親的身分陪伴我成長。
他悉心呵護我、培育我，我能感覺得出來，他是真心將我當作自己的女兒來看待，而不是一名公主。儘管他平時都是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但我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目光裡快要滿溢而出的憐愛。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才是我的生父，因為他是母親的愛人，是王宮公開許久的秘密。
我揉揉眼睛，並掀開被單，下床伸了伸懶腰。
不得不說，老御醫配製的花草茶非常有效，讓我整夜酣眠。
完成了簡單的梳洗，我動身前往卡納克神廟的聖湖。
在黎明之際，天空仍是一片晦暗，一彎殘月掛在天邊，周遭幾顆曉星環繞。澄瑩如鏡的湖面，倒映著火炬搖曳的柔光。
我緩步走下石階，直到全身浸泡在水中。
清冽的湖水如同無數根小針，輕刺著我的皮膚，寒冷驅逐我僅剩的睡意。徹底洗滌好自己之後，我走出聖湖，幾名女祭司替我擦乾身體，並幫我穿上純白的亞麻袍服。
而後，我領著兩列女祭司，穿越一道又道的塔門。
高聳的圍牆將外界給隔絕，沿途的牆面，全描繪著神明與歷代法老的圖像，一根根支撐起天花板的廊柱色彩繽紛鮮明，頂端的形狀雕刻成了盛開的蓮花。
當灰藍的天泛起了魚肚白，我抵達了卡納克神廟最深處、最隱蔽的地方──至聖之所。
我和女祭司拿取外面石桌上的儀式用品，魚貫進入狹小的房間。
接著，我們各司其職，開始早晨的敬拜與奉養。
有人點燃薰香，若有似無的白煙逐漸擴散，到處飄逸著濃郁甜美的香氣。
有人吟唱著祭文，肅穆的歌聲與古樸的詩句，流淌於至聖之所的每個角落。
諸神之父，萬有之主，一切生命的賦予者。
從天之高，到地之廣，到水之深，祢是無上的存在。
奔流的綠河，紅與黑的土地，是祢的王國。
頭戴永恆的冠冕，手持不朽的權杖。
祢的光輝，令死者欣喜若狂。
祢的光芒，令生者歡呼雀躍。
所有榮耀盡歸於祢，我等齊聲讚揚。
向美麗的公牛，底比斯之王，獻上最虔誠的信仰……
伴隨她們抑揚頓挫的歌頌，我打開神龕的門板，裡面擺放著一尊莊嚴且精美的人形神像。那水晶的瞳孔、石英的眼白，細膩得彷彿寄宿著靈魂。凝睇著那雙擬真的眼睛，我不禁心生敬畏。
阿蒙拉將依附在這之上，只待我將祂喚醒。
我先褪去神像穿戴的衣飾，再以亞麻布仔細擦洗，把精油塗抹於神像全身，最後為其換上乾淨的衣物，以及一套華貴的珠寶。
至此，潔淨與著裝的動作已經結束，我繼續進行下一個儀式。
在原始之初，沒有天、沒有地，僅有一片虛無，阿蒙拉從黑暗中出現，其神侶穆特伴隨左右。穆特透過舞蹈燃起祂的火焰，使祂在極度的愉悅裡，創造了諸神和世界。
緩慢而優雅地擺動肢體，我跳著古老而神聖的舞步，模仿穆特女神的姿態。我扮演著阿蒙拉的妻子，藉由重現創世的故事，恭迎祂的降臨。
一曲舞畢，女祭司端著美饌與佳釀，依序放置於神龕前的祭壇。
隨後，我們欠身，徐徐退出至聖之所。
此時在神廟內，太陽已從兩座方尖碑之間升起，用白金打造的碑頂，閃耀著足以淹沒尼羅河兩岸的亮光。巍然聳立的花崗岩石碑，是母親為阿蒙拉建造的獻禮，使祂每日都於此璀璨中甦醒。
我視線所及之處，皆鍍上一層淡金的顏色，美得讓人恍若置身神明居住的樂土。對於辛勤早起的人來說，眼前的景色無疑是最好的獎勵。
履行完例行公事後，我便返回王宮品嚐美味的早點。
雖然中午和夜晚尚有儀式要舉行，但皆由第一大祭司來主持，不需要我的參與。今日若無意外，到了隔天的晨間儀式，我才會再度踏進卡納克神廟。
將近有三千個的清晨，我都是如此度過。
七歲時，我就繼承了母親阿蒙神之妻的位子，記得當初我喜歡賴床，總是死抓著床鋪不肯放開，漢蒂花了好大的力氣，才把我從床上拽下。睡眼惺忪的我，就這樣被人抱去神廟的聖湖沐浴，那冷得牙齒打顫的湖水，是我童年揮之不去的噩夢，不過如今我已習以為常。
而母親亦是在小時候就成為神妻，那麼她會不會像曾經的我一樣呢？
一想到威儀十足的母親，年幼時也曾掛滿不情願，或委屈的可愛表情，我忍不住笑了。
「奈芙笑得這麼開心，是在想什麼？」
忽然，耳畔傳來熟悉的聲音。
我猛地抬頭，望見令我欣喜不已的身影。
除了母親，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父親！」我興奮地大叫。
連忙離開餐桌，我如蹦蹦跳跳的兔子跑到他的面前。「你何時回來的？怎麼不早點通知我和母親？」作為建築大臣的他，得前往埃及各地巡視工程，出去一趟多則半年，少則半月，這次我們約莫有三個月不見。
「神殿的修築提早完工，我想給妳們一個驚喜。」他溫柔地摸了摸我的頭。
「我確實很驚喜。」我笑著擁抱父親。他身上散發出薄荷的味道，一種冷冽純粹的氣息。
「森穆特大人，您用過早膳了嗎？」在一旁服侍的漢蒂開口詢問。「如果有需要，我立即為您準備一份。」
「不用麻煩，我剛才吃過。」父親回答。
漢蒂點頭。「好的。」
我繞到父親背後，將他推往餐桌的方向。「沒關係，你仍然可以陪我。」我朝漢蒂使了眼色，她馬上明白我的意思，帶著全部侍女離開寢宮的前廳，留給我們父女單獨相處的空間。
在我誕生之前，我的父王就不幸前往歐西里斯的蘆葦原。然而，母親指派給我的導師，幾乎是以父親的身分陪伴我成長。
他悉心呵護我、培育我，我能感覺得出來，他是真心將我當作自己的女兒來看待，而不是一名公主。儘管他平時都是不苟言笑的嚴肅模樣，但我總是能在不經意間，捕捉到他目光裡快要滿溢而出的憐愛。
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才是我的生父，因為他是母親的愛人，是王宮公開許久的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