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托特之子(5)
本章節 2330 字
更新於: 2021-08-18
抵達王宮之後，我和王兄返回各自的房間沐浴更衣。
想當然，發生這樣的意外，母親肯定收到了消息，我們都被叫過去問話。
到了母親的寢宮，門口的侍衛退到一旁，讓我們進入前廳。
我望見母親背對著拱形的大窗，坐在鑲嵌象牙的黑檀木桌前。她塗成紅色與黑色的長指甲敲打桌面，連續急促的聲響透露了幾絲焦躁。看到我們來了，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我們身邊。
「母親。」
「母后。」
我和王兄同時喊道。
「奈芙、圖特摩斯。」母親張開雙臂，一手撫摸我的臉頰，一手放在王兄的肩膀。「我都聽說了，幸好你們一切平安，感謝阿蒙神保佑。」說完，她將手收回。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這次去獵水鳥都是我的主意。」我主動攬下罪責，希望能盡量減輕烏瑟和一眾侍衛的懲罰。
「答應我，最近少去尼羅河附近，有書記官反應，近期河馬出沒更加頻繁。」她只是警告我們，並沒有提及任何關於懲處的事情。
「好的。」我說。
而王兄也發話，「如今是收穫季，不少莊稼已經成熟，這或許是原因之一。河馬這種生物喜歡半夜到田地覓食，白天則在附近水域遊蕩。」
母親點頭，贊同他的說法。「我準備派人剷除牠們。」
「母后，請讓我帶隊。」王兄自告奮勇。
「圖特摩斯，你知道自己的身分嗎？」母親提醒他。
「保護埃及的子民是王室的職責。」王兄迂迴地答覆。
「你知道我的意思。」雙眸微微瞇起，母親施加壓力，緊盯著他。「你毋須親自涉險。」
「這是傳統。」王兄坦然與母親對視。
聞言，我驟然想起獵殺河馬是王室男性，特別是王儲所需要經歷的儀式，由此證明他的勇武，具備捍衛埃及的實力。
「你已經有過經驗，沒有必要再挑戰一次。」母親的口氣多了幾分強硬。
頓時，我感覺氣氛有些不妙。
「請您放心，我的能耐足以對付牠們。」王兄望向我。「王妹可以作證。」
母親的目光就像鋒利的刀子掃了過來，我盡量把嗓音放軟，「王兄確實相當厲害，如果再加上一群老練的獵人與士兵，那肯定沒有問題。」王兄意圖狩獵河馬，而母親顧忌他的安全，我設法將雙方都考慮到。
「阿蒙在上，我會以自身的安危作為第一考量。」王兄也對她保證。
「好吧。」母親不想再爭論，她擺擺手，長嘆了一口氣，「你自己小心。」
「多謝母后成全。」王兄微微欠身。
母親沒有吭聲，一抹淡淡的陰影蒙上明豔的眉眼。沉默了半晌，她的雙唇才再度輕啟，「有你這樣英勇的法老，對埃及而言是件好事，稍後我會派人給你一把長矛，那是你的祖父曾經用過的。」
我彷彿嚐到一股苦澀的味道，這是我不曾受過的待遇。
在母親心裡，祖父始終佔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所以她非常珍惜自己父親的遺物，如今卻將此贈與王兄，她真的把他視為自己的後繼者。
驚訝的神色閃過王兄的臉龐，他隨即面露凝重的表情。「我不會辜負您的厚望。」這句承諾聽起來無比堅毅。
「我相信託特之子不會讓我失望。」母親頷首。「奈芙，我有話要跟妳說。」她轉身看向我。
心臟猛地一縮，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知道妳很看重妳的侍衛長，但他沒阻止意外的發生，我仍得予以懲戒。」她稍稍停頓，有些猶豫。「就處以他鞭刑五下。」
「我明白，母親。」我垂眸。這樣的責罰算是輕微了，我不好再幫烏瑟求情。
她伸手擁抱我，在我額前輕輕一吻，作為安慰。「你們一定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息，晚點再一起用膳。」她說。
我和王兄向母親道別，隨後坐上各自的轎椅，離開她的寢宮。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低落。
我意識到我固然是母親捧在掌心裡的珍寶，可她真正器重的人還是王兄。
更糟心的是，烏瑟他要挨五下鞭子。
自從九歲那年，烏瑟從鱷魚口中救了我，他便成為我的貼身侍衛。這些年，我讓他教我箭術，陪我打獵，他也一直任我予取予求。縱使他總是沉默寡言，性格如石頭般無趣，但我已習慣他無聲的陪伴。
明明是我造成的後果，最終卻由他來承擔，這令我深感內疚。
出於試圖彌補的心態，我決定前往王宮的藥草園。宮中最資深的老御醫倘若無事，基本上都待在那裡。雖然會有人醫治烏瑟的傷，但我想老御醫調配的膏藥效果肯定更好。
來到藥草園，我穿過被灌木圍繞的小徑，進入深處的涼亭。
柱子攀滿綠色爬藤的涼亭內，一名老者正滔滔不絕地講解，他面前的幾位少年一邊聆聽，一邊拿著莎草紙與蘆葦筆桿拚命抄寫。
那名老者發現了我的身影，立即上前關心，「公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他的聲音低啞而溫和，正如他蒼老慈祥的長相。
我點了點頭，誠摯地說：「老御醫，請幫我調製治療鞭傷的藥。」
「好，您先稍坐一下，我馬上開藥單。」
我隨意坐到最近的羽毛軟墊上。
「你、你，還有你。」老御醫點了三名少年。「記下我所說的內容，然後去準備藥材。」
被點到的三人馬上打直背脊，緊張且專注地盯著老御醫。
見狀，老御醫開始講述：「首先是讓病患口服的草藥，用來止痛的罌粟和曼德拉草各三份。再來是外敷在患處的膏藥，冷杉樹脂、接骨木花各五份，蘆薈、蜂蜜各七份，這些可以消除紅腫，促進傷口癒合，並防止發炎化膿。」他清了清喉嚨，「你們都記住了嗎？」
少年們點頭。
「嗯，你們快去快回。」老御醫吩咐。
望著他們離開涼亭，老御醫低頭沉吟，「等他們回來和調配藥品都要花費一段時間，讓公主在這裡乾等實在慚愧，不如之後我派人把傷藥送過去，您看如何？」
我陷入糾結。
細心琢磨，如果親自送藥給烏瑟，那樣似乎太高調了，可能讓旁人誤會，引起不必要的流言。於是，我回答：「好，麻煩把藥送給烏瑟，他是我的侍衛長。」
老御醫頷首，「我知道了。」他彎下腰，打開身旁的木櫃，取出一個小陶罐，並遞給了我。
我接過那個小陶罐，詢問：「這是？」
「您睡前讓女官泡上一杯，這是安神助眠的花草，包含百合、玫瑰、肉桂等。」老御醫解釋。「我想您會需要這些。」
無論是消息傳播到此處的速度，或是他單從外觀就判斷我的狀況，都讓我感到頗為訝異。
我從羽毛軟墊上起身，向他致謝：「多謝你的幫助。」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老御醫微笑，顯得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公主，好好保重身體。」
「我會的。」我莞爾。
想當然，發生這樣的意外，母親肯定收到了消息，我們都被叫過去問話。
到了母親的寢宮，門口的侍衛退到一旁，讓我們進入前廳。
我望見母親背對著拱形的大窗，坐在鑲嵌象牙的黑檀木桌前。她塗成紅色與黑色的長指甲敲打桌面，連續急促的聲響透露了幾絲焦躁。看到我們來了，她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我們身邊。
「母親。」
「母后。」
我和王兄同時喊道。
「奈芙、圖特摩斯。」母親張開雙臂，一手撫摸我的臉頰，一手放在王兄的肩膀。「我都聽說了，幸好你們一切平安，感謝阿蒙神保佑。」說完，她將手收回。
「對不起讓您擔心了，這次去獵水鳥都是我的主意。」我主動攬下罪責，希望能盡量減輕烏瑟和一眾侍衛的懲罰。
「答應我，最近少去尼羅河附近，有書記官反應，近期河馬出沒更加頻繁。」她只是警告我們，並沒有提及任何關於懲處的事情。
「好的。」我說。
而王兄也發話，「如今是收穫季，不少莊稼已經成熟，這或許是原因之一。河馬這種生物喜歡半夜到田地覓食，白天則在附近水域遊蕩。」
母親點頭，贊同他的說法。「我準備派人剷除牠們。」
「母后，請讓我帶隊。」王兄自告奮勇。
「圖特摩斯，你知道自己的身分嗎？」母親提醒他。
「保護埃及的子民是王室的職責。」王兄迂迴地答覆。
「你知道我的意思。」雙眸微微瞇起，母親施加壓力，緊盯著他。「你毋須親自涉險。」
「這是傳統。」王兄坦然與母親對視。
聞言，我驟然想起獵殺河馬是王室男性，特別是王儲所需要經歷的儀式，由此證明他的勇武，具備捍衛埃及的實力。
「你已經有過經驗，沒有必要再挑戰一次。」母親的口氣多了幾分強硬。
頓時，我感覺氣氛有些不妙。
「請您放心，我的能耐足以對付牠們。」王兄望向我。「王妹可以作證。」
母親的目光就像鋒利的刀子掃了過來，我盡量把嗓音放軟，「王兄確實相當厲害，如果再加上一群老練的獵人與士兵，那肯定沒有問題。」王兄意圖狩獵河馬，而母親顧忌他的安全，我設法將雙方都考慮到。
「阿蒙在上，我會以自身的安危作為第一考量。」王兄也對她保證。
「好吧。」母親不想再爭論，她擺擺手，長嘆了一口氣，「你自己小心。」
「多謝母后成全。」王兄微微欠身。
母親沒有吭聲，一抹淡淡的陰影蒙上明豔的眉眼。沉默了半晌，她的雙唇才再度輕啟，「有你這樣英勇的法老，對埃及而言是件好事，稍後我會派人給你一把長矛，那是你的祖父曾經用過的。」
我彷彿嚐到一股苦澀的味道，這是我不曾受過的待遇。
在母親心裡，祖父始終佔據了極為重要的地位，所以她非常珍惜自己父親的遺物，如今卻將此贈與王兄，她真的把他視為自己的後繼者。
驚訝的神色閃過王兄的臉龐，他隨即面露凝重的表情。「我不會辜負您的厚望。」這句承諾聽起來無比堅毅。
「我相信託特之子不會讓我失望。」母親頷首。「奈芙，我有話要跟妳說。」她轉身看向我。
心臟猛地一縮，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知道妳很看重妳的侍衛長，但他沒阻止意外的發生，我仍得予以懲戒。」她稍稍停頓，有些猶豫。「就處以他鞭刑五下。」
「我明白，母親。」我垂眸。這樣的責罰算是輕微了，我不好再幫烏瑟求情。
她伸手擁抱我，在我額前輕輕一吻，作為安慰。「你們一定累了，先回去好好歇息，晚點再一起用膳。」她說。
我和王兄向母親道別，隨後坐上各自的轎椅，離開她的寢宮。
此刻，我的心情十分低落。
我意識到我固然是母親捧在掌心裡的珍寶，可她真正器重的人還是王兄。
更糟心的是，烏瑟他要挨五下鞭子。
自從九歲那年，烏瑟從鱷魚口中救了我，他便成為我的貼身侍衛。這些年，我讓他教我箭術，陪我打獵，他也一直任我予取予求。縱使他總是沉默寡言，性格如石頭般無趣，但我已習慣他無聲的陪伴。
明明是我造成的後果，最終卻由他來承擔，這令我深感內疚。
出於試圖彌補的心態，我決定前往王宮的藥草園。宮中最資深的老御醫倘若無事，基本上都待在那裡。雖然會有人醫治烏瑟的傷，但我想老御醫調配的膏藥效果肯定更好。
來到藥草園，我穿過被灌木圍繞的小徑，進入深處的涼亭。
柱子攀滿綠色爬藤的涼亭內，一名老者正滔滔不絕地講解，他面前的幾位少年一邊聆聽，一邊拿著莎草紙與蘆葦筆桿拚命抄寫。
那名老者發現了我的身影，立即上前關心，「公主，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他的聲音低啞而溫和，正如他蒼老慈祥的長相。
我點了點頭，誠摯地說：「老御醫，請幫我調製治療鞭傷的藥。」
「好，您先稍坐一下，我馬上開藥單。」
我隨意坐到最近的羽毛軟墊上。
「你、你，還有你。」老御醫點了三名少年。「記下我所說的內容，然後去準備藥材。」
被點到的三人馬上打直背脊，緊張且專注地盯著老御醫。
見狀，老御醫開始講述：「首先是讓病患口服的草藥，用來止痛的罌粟和曼德拉草各三份。再來是外敷在患處的膏藥，冷杉樹脂、接骨木花各五份，蘆薈、蜂蜜各七份，這些可以消除紅腫，促進傷口癒合，並防止發炎化膿。」他清了清喉嚨，「你們都記住了嗎？」
少年們點頭。
「嗯，你們快去快回。」老御醫吩咐。
望著他們離開涼亭，老御醫低頭沉吟，「等他們回來和調配藥品都要花費一段時間，讓公主在這裡乾等實在慚愧，不如之後我派人把傷藥送過去，您看如何？」
我陷入糾結。
細心琢磨，如果親自送藥給烏瑟，那樣似乎太高調了，可能讓旁人誤會，引起不必要的流言。於是，我回答：「好，麻煩把藥送給烏瑟，他是我的侍衛長。」
老御醫頷首，「我知道了。」他彎下腰，打開身旁的木櫃，取出一個小陶罐，並遞給了我。
我接過那個小陶罐，詢問：「這是？」
「您睡前讓女官泡上一杯，這是安神助眠的花草，包含百合、玫瑰、肉桂等。」老御醫解釋。「我想您會需要這些。」
無論是消息傳播到此處的速度，或是他單從外觀就判斷我的狀況，都讓我感到頗為訝異。
我從羽毛軟墊上起身，向他致謝：「多謝你的幫助。」
「這是我的職責所在。」老御醫微笑，顯得臉上的皺紋更深了。「公主，好好保重身體。」
「我會的。」我莞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