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5 西元前的安穩世界

　　「乾杯！」據點「迦勒底大使館」內，圍繞在客廳大桌周圍的眾人舉起手中的陶杯於空中相碰，發出清脆的聲響。
　　「那些人還真有興致啊……」我將杯子舉到嘴邊，酒精的氣味立刻灌進鼻腔中。那刺激性的味道讓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不過秉持著凡事都得試試看的原則，我還是輕輕啜飲了一口「嗚…好苦…………」
　　「早就說了不要拿酒嘛，明明就有麥茶可以喝」蓉無奈地看著我。雖然說考慮到不是每個人都喜歡喝酒，西杜麗除了麥酒也準備了茶給我們，但我已經喝麥茶喝到膩了，想說換換口味結果差點把自己害死。
　　「難得小姑娘說得沒錯，人類的身體還是多注意一點吧」凰瞄了我一眼，然後舉起杯子將麥酒一飲而盡「呼啊…果然這種好東西還是只有人類才做得出來啊…………」
　　「唉，反正戰鬥行動基本上沒有什麼機會了，況且目前烏魯克市內可以說是絕對安全，就趁現在好好儲備精力吧」通訊的另一端，蓋婭長嘆了一口氣。不久前，從北方戰線回到烏魯克市的列奧尼達特地來這裡告知我們吉爾加美什暫時不允許魔獸戰線借用我們的力量，直接否決了去北方戰鬥的計畫，大概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得待在烏魯克打雜了「不過真沒想到吉爾加美什竟然成功召喚了八位英靈，雖說那個人擁有接近神族的力量與智慧，但一般的人類魔術師連將英靈當作使魔的能力都沒有，更別說是八個了」
　　「可能和神代的環境有關吧，再說我們又不理解這個世界的英靈召喚系統，說不定有什麼漏洞」順帶一提，雖然從梅林的口中得知一開始有八個人，但其中一人戰死、三人失蹤，再扣除列奧尼達和梅林，剩下兩人則分別是源義經和武藏坊弁慶「英靈召喚系統啊………可惜那種東西不能跨越平行世界，不然似乎也是個不錯的力量呢……」
　　「你的反派發言可以稍微控制一下嗎？」就在這時，艾爾麗的聲音突然切入通訊中。
　　「艾爾麗小姐？修復這麼快就完成了嗎？」蓉一聽見她的聲音，馬上就湊過來我這邊對著通訊護符說話。
　　「那當然，我可是天才」她的聲音十分自豪。我從以前就一直在想，適族或許是介於人類和神族中間的存在，才有辦法同時擁有神族的壽命與力量，又能保有人類的情感「先不說那個，剛才聽到你們的話題讓我想到一件事。雨，你目前對阿卡夏紀錄的熟練度有多少？」
　　「咦？問這個要做什麼？」
　　「如果和聖殿圖書室的契合度夠高，可以不用透過記憶水晶就將其中的力量拿出來使用，當然，所謂的力量也包括世界各地的傳說」艾爾麗的實驗室依舊傳來鍵盤的敲打聲「啊，不過這件事比較沒有那麼重要，等你們回來再說也沒關係。比起這個，確定不去和他們交流一下嗎？」
　　艾爾麗口中的他們，毫無疑問指的就是圍繞在客廳的五名英靈與兩位迦勒底的隊員。
　　「確實，若是之後得和他們一起行動，交流總是建立默契的開始」蓋婭也附議「我們會暫時關閉通訊，你們幾個就好好聊聊吧」
　　語畢，來自原本世界的通訊便陷入靜默，絲毫不給人反駁的空間。
　　「還真會挑時機啊……」我將黑耀石護符放回口袋，目光掃向位於房間中央的大桌。剛才我們在討論的期間，桌上已經擺滿了烤羊肉、河裡捕來的魚、小麥製成的麵包和烏魯克人種植的水果，隱隱約約飄散出的香味也稍稍勾起了我的思緒（上一次和姊姊們像這樣待在家裡一起吃飯已經是任務開始前的事情了啊………幸好那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和這裡不一樣，至少，姊姊們感受到的，也不過是和之前一樣的時間而已……）
　 「西元前的料理嗎…這種氣氛意外的令人有點懷念呢」蓉仔細打量著圍繞在桌邊的眾人，以及放在桌上的菜餚，然後像是發現了我的注意一樣，突然轉過身看著我「剛剛那些不過是無謂的感嘆罷了，別放在心上」
　　「是嗎………？」許久以前，我們兩人都還是凡人的孩子時，是我先一步離開了原本的那座村落，而後來在因緣際會之下兩次遇見了她的弟弟，以及後來出現的她本人，那時的他們已然成為了狩獵人類的獵人，想必無法像一般人一樣住在舒適的屋子裡，徹底成為人類之敵的代價在她口中也不過如此。
　　「喂，你們兩個」凰的手刀突然敲在我們頭上「蓋婭也說了吧，要我們趁現在好好休息，要是吃飯的時候心裡塞著什麼東西也會導致消化不良喔，這樣根本算不上休息啊」
　　「……也是啦，不過師父妳還真是隨遇而安呢」
　　「活久了也差不多只能這樣啦，再怎麼說我終究不是神，擁有和人類一樣殘缺的情感，所以上一次死掉的時候才會對人類充滿憎恨」她說話的時候，似乎時不時瞄向安娜的方向「不過人類不夠成熟的思考模式倒也有點好處，至少它也賦予了人類比神族更強的探究與思考能力。不說這個了，不是叫你們不要再想這種事情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發覺自己被騙了，凰從桌上抓起了兩支帶骨烤羊排塞進我們的嘴裡；我別無選擇，只能抓住已經被烤乾的骨頭，用力將一部分的肉撕扯下來，才避免了窒息的風險。
　　「這是……」西元前的料理，完全超出了我的想像；儘管沒有使用任何花俏的調味料，僅僅是將肉切開並在營火上烤熟而已，卻能在保留肉汁的情況下，將外側烤得微顯焦脆，完美將肉汁保留在內，毫無疑問是專家的手藝。我轉頭看向蓉，她的臉上也同樣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
　　「什麼什麼，有那麼好吃嗎？！」凰一看見我們兩人的表情，半信半疑地也從盤子上拿起一支烤羊排豪邁地大口咬下「唔…唔喔喔喔喔喔！簡直不敢相信這種東西出自人類之手！果然烏魯克是奇蹟的都市沒錯！」
　　「有這麼誇張嗎……………」我吐槽著，不過站在一旁的西杜麗倒是很高興。
　　「那真是太好了，在這裡麥酒和羊是賴以為生的糧食，再加上眾人的笑容，市民們就已經心滿意足，烏魯克就是這樣子的地方」
　　「滿足於僅僅如此嗎……似乎，也是個不錯的生活方式呢」我笑了一下，然後靜靜地繼續啃著手上的羊排。從來不必為了追求什麼而前進，而是被不想看見的什麼推著向前，從不主動出擊，但為了守護現有的一切不遺餘力，或許，也不是壞事吧？
　　總之，在這西元前的要塞都市，雖然不知道明天開始會有什麼樣的生活來迎接我們，不過這樣的開始似乎也不錯，就當作久違的日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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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
　　因為杯子被人偷倒酒而徹底喝醉的列奧尼達、直接趴在桌上睡著的安娜、以及留下來照顧二人的弁慶和源義經留在一樓的客廳內，而與我同行的兩人則先回到二樓的房間休息，順便與蓋婭、艾爾麗整理情報。我、梅林、西杜麗、瑪修和藤丸立香則跑到了屋頂上，一邊看著星空一邊交換情報。
　　「……原來如此，北方杉木林裡有本該已經死去的恩奇都，而且還成為了敵人」我盤腿坐在地上，輕輕用指關節敲著一旁的地面「吉爾加美什王知道這件事嗎？」
　　「當然知道。雖然還沒有直接見到面，但他的反應卻極為冷淡，也不像是為了我們強忍悲傷」梅林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不過從各種方面來看，那個少年應該只是長得一模一樣的冒牌貨吧」
　　「怎麼說？」
　　「西杜麗應該知道得比我清楚，畢竟，她才是在王的那個時期就已經在他們身邊的人」梅林似乎刻意把話題丟給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沉默地坐在一旁的西杜麗。
　　「是的，我親眼看見他在王的看顧下闔眼，遺體被埋葬在冥界」她低下頭，卻還是掩蓋不住臉上的悲傷神情「我從未見過像他那樣美麗又令人悲傷的人，雖是由諸神製作的人偶，但他卻在得到了心之後，連人帶心都被粉碎了…………」
　　「得到心…然後被粉碎……嗎？」我不懂那是什麼樣的的際遇，即使恩奇都並不如史詩中一般受到神罰而死去，那兩人終究得面臨別離；不過，無論是不是冒牌貨，既然恩奇都的肉體再次得到了靈魂，那兩人就勢必得再經歷一次或許相同、又或許截然不同的別離，那種感傷，我想任何人，都只需要一次就夠了。
　　「那個冒牌貨究竟是什麼人，我們必須查個水落石出，不過那是之後的事情了，今晚就好好休息吧」梅林一手握著與他幾乎同高的魔杖，從椅子上站起身「儲備精力才是一切的基本，就算在漫長的旅途中沉醉於什麼也別忘記了」
●□●
　　接下來的一周。
　　製作泥磚、割羊毛、採收水果、收割小麥，這些日常工作我們全部在烏魯克市內做了一輪；不僅如此，連尋找失蹤的丈夫、幫忙視力退化的老奶奶經營花店、或是捕魚這種莫名令人火大的事也有，突如其來的日常，雖說並沒有到十分令人驚訝，不過倒也讓人耳目一新。
　　「為了應對戰爭而緊急引入的貨幣制度嗎……真是方便，原本還以為必須以物易物，看來吉爾加美什確實是個不錯的領導者」我看著手上聚集成堆的銀幣。那是這個時代的通用貨幣，上面還刻著吉爾加美什和恩其都的側臉。
　　附帶一提，今天交給我們的工作是和列奧尼達一起訓練士兵，聽說除了藤丸和梅林以外的每個人要和一百位士兵切磋，根本就是亂來的要求，所以趁著還沒輪到我，就先跑來市集幫大家買了些點心。
　　「呼啊………累死了…………」我一回到訓練廣場，就看見藤丸倒在一旁的草地上，好像很累的樣子。
　　「你怎麼會這麼累啊，藤丸，上場打架的又不是你」我走過草地，將水壺裡的水倒在手上，再用龍神操縱水分的能力把它變成冰貼在他臉上。
　　「我也有同樣的疑問」已經打完一輪下場休息的安娜坐在他的另一側，臉上還是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
　　「對喔，你們兩位都不知道英靈召喚系統的事吧」他從草地上坐起身「為了維持現界，英靈通常會與擁有資格的御主簽訂契約成為從者，英靈做為使魔行動，而簽下契約的魔術師則必須負擔從者消耗的一部分魔力」
　　「原來如此…我一直待在杉木林中，完全不知道這些事」安娜別過頭，用一直穿著的斗篷遮住臉龐。
　　「妳沒有關於從者的知識嗎？」
　　「是的，我一回過神就已經在森林裡，並擁有這副軀體了。雖然沒有除此之外的記憶，但我很清楚自己該做的事就是殺光那些魔獸，所以我一邊殺死那些魔獸，一邊用他們的靈魂維持自己的靈基」她的語調沒有任何起伏，似乎已經習慣了用這種方式隱藏內心，大概，和她的生前有關吧。
　　「先別說那種事了，我買了奶油蛋糕，你們要吃嗎？」我把剛才就一直提著的竹籃放在地上，推到兩人面前。
　　「咦？真的可以拿嗎？」
　　「當然，這幾天的工作也賺了一點薪水，反正對我來說也沒什麼用」我笑著表示沒關係「安娜要吃嗎？」
　　「我就不用了，我不太喜歡甜食，尤其是人類的甜食」
　　「這樣啊……這個蛋糕很好吃的說」藤丸一臉遺憾「話說回來，既然安娜現在沒有御主，要不要和我簽訂契約看看？」
　　「不用了。人類不管發生什麼事，都和我沒有關係」安娜搖搖頭。
　　「…………」藤丸雖然顯得很遺憾，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反而轉頭看向我；我同樣以沉默回應，搖頭否決了他剛才說出的想法。
　　僅僅因為剛才那句話，我就彷彿能在安娜身上看見另一個自己。我們同樣為了心中所想的那個目標而奮鬥，也同樣不在乎其他的事情，就算會導致人類獲得毀滅或救贖，那也只是"順便"而已；不過，我們之間有個決定性的不同，那就是她是某股力量為了某個目的而召喚出來的，而如今能賦予我存在意義的人，只有我自己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