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將至，布萊革遠征隊(中)

　　「得先讓大家安心才行。」

　　經過數天的思考，席李深刻的意識到，大戰當時、自己帶給其他哈波海豹的震撼非比尋常，司菲雅‧懷特的擔心絕非隨口胡說，先前聽聞反攻計畫時、莫名躁動的心隨之冷靜一半。直到今天，席李總算能平和地接受來自司菲雅‧懷特、費時耗力的淨化過程。



　　「好了嗎，司菲雅‧懷特小姐？這麼多天過去，該淨化的也淨化得差不多，可以讓本豹出去了吧？」

　　躁動情緒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強烈的擔憂。席李的言下之意，是想協助同胞反攻，奪回被占據的沙灘、驅趕歐羅佳境內的阿弗卡海豹。然而，每當這類話語傳進司菲雅‧懷特的耳裡，給出的答案總是讓席李躺平在地、無奈的打滾。

　　「別擔心，本祭司的計畫很順利，不需要預言之豹的幫助。所以，在這之前，還請你好好囤積脂肪，免得需要你的時候，餓到拍不了肚皮。」

　　看來，司菲雅‧懷特真的打算不讓席李離開聖所半步、直到所有同胞的畏懼情緒消失為止。一開始，席李只當是司菲雅‧懷特的好意、欣然接受這個說法。但隨著時間過去、與看守自己的聖騎士守衛──梅莉的交談愈發頻繁，席李愈是感到違和。

　　「總覺得，司菲雅有事瞞著本豹。」

　　席李的疑問確實值得思考，無奈梅莉所知有限，只能嘆息回道：

　　「真的很抱歉。關於這件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討論到後面，席李甚至得花時間安慰梅莉，好讓她集中心神在工作上。

　　值得慶幸的是，就在席李為此而煩惱的當口，意外訪客悄然來訪，與牠顯赫的身分形成絕妙的對比。



　　「小伙子，住得還習慣嗎？」

　　除了司菲雅‧懷特、梅莉外，豹濟各可是席李近日來見到的第三隻哈波海豹，席李想不驚訝都難，差點在豹濟各面前跌倒、展示圓潤飽滿的肚皮。

　　「老實說，是有點悶，毛皮乾得不像話。」

　　從豹濟各的視角看去，一週沒有碰水的席李毛皮蓬鬆，與北極熊的毛皮相差不遠，令豹濟各忍不住走上前、以鼻子磨蹭兩下，確認毛皮的含水量如何。

　　「傻孩子，司菲雅不讓你下去，你就真的不碰水？」

　　說罷，豹濟各拍打肚皮，閃亮的哈波之光中迸出冰冷海水、轉瞬打濕席李全身，吸收水分的毛皮再次相互緊貼，恢復過往的緊密質感。席李收到如此幫助，連忙拍打肚皮還禮、向豹濟各表達最真摯的感謝。

　　「願哈波之光長照於你。是時候說點正事了。」豹濟各扭動鼻子、濃密的鬍鬚隨之抖動。「小伙子，知道外頭發生些什麼事嗎？」

　　「如果教宗老前輩說的是反攻計畫，說真的，司菲雅沒有告訴我太多。」

　　「用不著見外，跟其他同胞一樣，直呼咱的名字就是。」

　　執拗了半天，席李總算接受豹濟各的建議後，豹濟各這才開始述說，關於近日以來、反攻計畫的執行情況。用一句話來說，就是海豹獨游大海，所向披靡，阿弗卡海豹先前的兇狠彷彿全是假的。

　　「自從黑海豹女巫、角鬥士受傷後，阿弗卡海豹軍團大亂，誰也不服誰，開始各自搶奪資源豐沛的地區。司菲雅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會在大戰之後，連夜與咱部屬調度，讓大家前往各大沙灘、打得牠們措手不及。」

　　豹濟各越說越激動，昂揚的情緒牽動牠的鬍鬚向上挺立，彷彿年輕好幾歲，一點都不像隻三十有餘的老海豹。席李一方面感到欣慰，另一方面則是對瞬間翻轉的局勢感到好奇。

　　「豹濟各教宗。有件事情，本豹不是很明白，還望您示下。」

　　只要是來自年輕後輩的詢問，豹濟各一向樂於為其解惑，更何況對方是背負使命的預言之豹。見豹濟各緩緩點頭示意，席李深吸口氣，一口氣吐出內心的疑問：

　　「為什麼，阿弗卡海豹要互相爭奪？牠們不是同一陣營的夥伴嗎？」

　　片刻間，豹濟各陷入沉思，卻不是為了尋找答案、於腦海中奮力游動。

　　豹濟各並不是對席李的無知感到驚訝，相反的，在豹濟各的眼裡，此刻的席李就像是真心追求答案的年輕海豹，與牠背負的使命幾乎分離，卻又感受不到半點矛盾。



　　就像那天，牠為了平衡、不惜阻止司菲雅。這小伙子，知曉平衡的重要。



　　豹濟各思考、得出結論後，展露在外的笑容更加喜悅，只差沒有大笑出聲。即便如此，豹濟各的情緒變化十足明顯，使得席李更加困惑。

　　「沒什麼，只是想到以前的事情。」豹濟各簡略帶過，隨後向席李述說阿弗卡海豹的起源。



§



　　根據傳說，在西歐蘭德剛形成、第一批生靈自海洋中出現時，哈波與阿弗卡曾經共存於西歐蘭德。儘管稱不上漫長，但也算是西歐蘭德最和平的時光。

　　想當然耳，身為西歐蘭德的神明，哈波與阿弗卡的生活十分愜意，不是在享受海鮮大餐，就是在享受海鮮大餐的路上、又或是在沙灘上休息，與海豹一族的作息毫無分別。真要提到箇中差別，唯有兩者間的態度差異。

　　一向崇尚愉悅、心懷感激的哈波行使力量時，周遭的生靈無不感受到生命的光輝、爭先恐後的前往哈波身邊。與之相對的，哈波在滿足自己的食慾後，履行自己的承諾、帶給生靈嶄新的生命，以及延續的可能性。

　　相反的，一心只想滿足自己、渴望更多的阿弗卡只知道破壞、吞食到嘴的一切，並對哈波擁有的一切感到嫉妒。對祂感到懼怕的生靈不斷逃離，相應而生的寂寞逐漸化為堅冰。

　　如此循環往復下，哈波位於北方的居所，也就是哈波海豹的故鄉──歐羅佳愈發生意盎然、各種生靈遨遊其中。至於阿弗卡偏好的南方，那裡則是成為日後的阿弗卡海豹本營、一切憤怒的起源──冰冷而漆黑的布萊革。縱然有生靈降生於此，也只能在無盡的掠奪與憤怒中、度過有一餐沒一餐的日子……



§



　　「與身為哈波子民的我等相對應，阿弗卡海豹一出生便沉浸在阿弗卡的憤怒中，使得牠們眼中只有嫉妒與掠奪。除非牠們的最高領袖──黑海豹女巫親自下令，抑或是足夠強壯的角鬥士脅迫牠們。」

　　換句話說，現在的阿弗卡海豹不過是盤散沙，完全不是我等的對手。說明結束，豹濟各長吁一口氣，一邊感嘆自己年邁、一邊側躺在地，露出半邊肚皮。

　　「能聽聞如此傳說，本豹感激不盡。若沒有您記下這些故事，本豹就是想一輩子也不可能想通，我等與阿弗卡海豹的淵源。」

　　凝視豹濟各難得一見的疲態，席李的小腦袋瓜開始高速運轉，幾個全新的想法赫然浮現：



　　『既然居住在布萊革會受到阿弗卡影響，那麼，讓牠們定居在歐羅佳又會如何？』



　　很快的，上述想法不攻自破。因為這一個多月以來，霸佔歐羅佳大半沙灘的阿弗卡海豹依舊憤怒、嫉妒身邊的一切。由此可見，一旦被阿弗卡的憤怒侵蝕，其影響是與靈魂掛勾、一輩子也無法抹滅。



　　『那麼，該怎麼做，才能讓弗卡海豹控制情緒，不再因為嫉妒而失控？』



　　已然存在的事物，既是世界的一分子，也是維持平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此一來，眼下能做的只剩下協調。

　　「如果要協調的話，」席李靈機一動，連忙向豹濟各發問：「豹濟各教宗，先前、司菲雅提到的海豹遠征隊，狀況如何？」

　　提起海豹遠征隊，豹濟各眼睛一亮，像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物、趕緊起身說道：

　　「如果一切順利，按咱的預測，下個月便會成行、向布萊革發起遠征。不過……」

　　豹濟各抬頭、凝視席李茫然的豹臉，沉著臉說道：

　　「要是咱猜得沒錯，司菲雅要把你留在這兒、免得你破壞她的計畫。」

　　不需要豹濟各多說，席李立刻會意、司菲雅‧懷特希望海豹遠征隊完成的，正是哈波、堅信平衡論的哈波海豹都不願見到的，名為消滅的極端作法。想到這裡，席李按捺不住激動，向豹濟各坦白自己的擔憂：

　　「要是讓司菲雅這麼做，西歐蘭德會失衡的！」

　　席李搶先一步的自白，令豹濟各不禁展露微笑。至此，豹濟各終於能夠相信眼前的哈波使者，確實知曉平衡論的存在，並遵守哈波的教誨、時刻為西歐蘭德的平衡著想。那麼，身為哈波的子民、西歐蘭德的一分子，豹濟各此刻不出手幫助席李，何時才要出手？

　　「不，不會讓它發生的。」豹濟各話鋒一轉，神情自柔和變為堅定。「只要在這個月底的召集大會開始時、取得半數長老的同意，就算司菲雅再怎麼不願意，她也得讓你加入遠征隊。」

　　事已至此，豹濟各不再保留、向席李表露牠的全力支持。然而，相較於豹濟各的熱情澎湃，席李始終抱持擔憂。

　　「可是，豹濟各教宗，這裡的長老，不是都主張消滅阿弗卡海豹、支持司菲雅的做法嗎？」

　　席李的擔憂確實存在，但豹濟各完全不當回事、信心十足的說道：



　　「放心，小伙子。相信咱，認同平衡論的同胞，絕對比你想得要來得多。」



§



　　豹濟各之所以能抱持高度樂觀，絕不僅只於堅定的信念。正如豹濟各當時的回答，認同平衡論的哈波海豹，絕對不是少數，更不是席李所想的那樣，屬於弱勢的一方。

　　因此，豹濟各不惜賭上教宗的名聲，在大會當天號召志同道合的同胞、與支持司菲雅‧懷特的多數長老展開對峙。

　　「到時候，肯定要讓小伙子見識到，我等哈波海豹，絕非盲目聽從白海豹祭司的無知海豹。」

　　東奔西走的時間不是很多，但豹濟各依舊堅信，自己的行動絕非徒勞。



　　「齁齁，既然是預言之豹的主張，我等應當追隨。」

　　「真沒想到，居然有同胞不相信平衡論。還請教宗讓晚輩出一分力。」

　　「俺早就覺得，白海豹祭司實在奇怪，沒事把預言之豹關在聖所做啥？教宗，請您儘管下令，我等定當為預言之豹爭取機會。」



　　自幼認識的朋友、來自偏遠沙灘的年輕長老，乃至教會內部的聖騎士，牠們選擇與豹濟各站上同一陣線。其意志之堅定，絲毫不輸給司菲雅‧懷特深沉、視阿弗卡海豹為死敵的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