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１）

　　隔天，星期六。

　　照理來說是學生和老師都不必來學校的日子，但此時東堂高中退魔教室的訓練場卻有兩位人影。

　　「所以說，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姊姊。」

　　雪玲站在訓練場的邊緣，神情不滿地說道。

　　「好啦，雪玲，冷靜一點。」

　　相較於雪玲，她身旁的系璃顯得平靜許多。但看不出那是真的冷靜，還是出於無奈。

　　「我怎麼冷靜得下來！禮拜六還要來學校也就算了，但為什麼姊姊要跟黑鳴那個傢伙對打啊？」

　　沒錯，她們之所以會在這個時間到訓練場來，是因為昨晚黑鳴向系璃提出的決鬥要求。

　　──明天，跟我決鬥吧，系璃老師。

　　黑鳴那時的話語，現在彷彿還在系璃耳邊繚繞。

　　說實話，在那個時候說要決鬥真的是突兀到不行，讓人搞不懂黑鳴的想法。

　　如果只是決鬥那倒沒什麼，畢竟這也是提高實力的方法之一，系璃以前就有聽過退魔教室的學生互相切磋的例子。不過跟老師決鬥這種事，她還是第一次遇到。

　　雖然系璃當時有問黑鳴為何要決鬥，但他只說「到時候就知道了，嘿嘿～～」，然後約好時間地點後就俐落的離開了。

　　連個賭注什麼的都沒有提出來，這與其說是決鬥，不如說是一般的比試。

　　實在想不透他在想什麼，真是個令人苦惱的學生。

　　「說到底姊姊妳根本沒有跟那傢伙打的理由啊，為什麼要答應他這種奇怪的要求？」

　　「唉，這個嗎……該怎麼說，就是一種感覺吧。」

　　「感覺？」

　　「看到他當時的眼神，我就有種不能隨便拒絕他的感覺。」

　　系璃回想起昨晚的情景。

　　黑鳴突如其來的向她提出決鬥的要求時──他的眼神前所未有的認真。

　　不要說上課，就連上次和妖犬戰鬥時，也沒看過他露出那種眼神，不禁讓系璃覺得那雙眼中似乎有什麼意涵。

　　所以，她才會答應這場決鬥。

　　「而且──」系璃豎起一根手指，露出有些俏皮的微笑。「黑鳴之前總是讓人困擾，趁這個機會教訓他一下不也挺好的。」

　　「……好吧。」

　　聽見姊姊這番話，雪玲也不再多說。

　　不論如何，事情已經決定，人也到訓練場來了，現在再說什麼也於事無補。

　　「話說回來，黑鳴那傢伙怎麼還沒來。」

　　雪玲環顧訓練場，尋找那本來應該要出現的身影。

　　都已經到了說好的時間，當事人卻遲遲沒有現身。

　　黑鳴平常上課都不會遲到，怎麼這種時候反常了？

　　「會不會是路上遇到什麼麻煩了？」

　　「不，姊姊，我覺得那傢伙只是單純睡過頭。」

　　想到這個，雪玲的表情又變得更陰暗了。

　　「明明是那傢伙說要決鬥，結果卻給我遲到，待會他來了我一定要──」

　　「一定要怎樣？」

　　「喵啊！」

　　突然從後方傳來的聲音讓雪玲一瞬間嚇到跳了起來。

　　「哈哈，那個『喵啊』是怎樣啊。」

　　只見穿著便服的黑鳴一臉悠哉地出現在兩人身後。

　　「你、你幹嘛突然嚇人啊！」

　　「誰嚇人了，我只是很正常的走進訓練場而已啊，是妳自己無緣無故被嚇到的吧。」

　　「你那樣突然出聲，誰都會被嚇到好不好！」

　　「白雪玲，這麼容易被嚇可是沒辦法玩鬼屋的喔。」

　　「我我我我我才不會怕什麼鬼屋！」

　　「動搖的也太明顯……」

　　黑鳴決定不管臉紅惱羞的雪玲，轉而看向系璃。

　　「抱歉我來晚了，老師。」

　　「雖然我是沒什麼關係啦……不過黑鳴你怎麼會遲到？」

　　「喔，剛才路上遇到一些惡靈，順手清理了一下。」

　　「其實你可以不用管那些的……」反正也會有其他退魔師來處理。

　　「要是看到惡靈都不管，以後怎麼能成為好的退魔師。」

　　「……唉，好吧，你說得也是。」

　　系璃總覺得最近越來越沒辦法反駁黑鳴了。

　　這種率直到有點過頭的性格真的讓人難以應付。

　　「算了，來講正題吧。決鬥規則比照教室的訓練比試，只要靈力防護解除，或是主動投降的那方就算敗北，裁判由雪玲來擔任。如果判斷情況有危險，決鬥就立刻中止，沒有問題吧。」

　　「沒問題，畢竟是在退魔教室打，當然就照這裡的規則來。」

　　「……話先說在前頭，這決鬥是你發起的，如果受了什麼傷我可不負責喔。」

　　雖然會用靈力護身減輕傷害，但如果認真的對打，基本上還是免不了受傷。

　　不過黑鳴還是一副悠然自得的笑了笑。

　　「喔，老師是在擔心我嗎？不要緊啦，我才沒那麼容易受傷，老師妳僅管放馬過來就好。」

　　「……」

　　看見他如此乾脆，系璃忍不住開口。

　　「吶，黑鳴……所以說你為什麼要跟我決鬥？」

　　她還是挺在意黑鳴的目的。

　　如果能知道這個，打起來或許會比較自在。

　　「喔，這個嗎……」

　　但面對系璃的問題，黑鳴卻露出了有點壞心眼的微笑。

　　「如果老師打贏我，我就告訴妳。」

　　聽見這話，旁邊的雪玲瞪大了雙眼，像是感到訝異又極度的不悅。

　　系璃的反應雖然沒那麼大，但眼神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陰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黑鳴。」

　　「當然知道，如果老師打贏我，我就說出我的目的，就是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

　　雖然是被貶官似的來擔任教師，但系璃再怎麼說也是擁有正式資格的退魔師，仍舊具備一定程度的實力，跟還只是學生的黑鳴是完全不同的。

　　但是黑鳴卻說「如果老師打贏我」──講得好像系璃有可能會輸給他一樣。

　　「我知道黑鳴你的實力很強，但說這種話是不是有點太小看我了？」

　　就算他的戰鬥力的確有達到現役的水準，這話聽起來還是顯得有些刺耳。

　　然而黑鳴只是挑釁般地輕輕一笑。

　　「那就由老師來告訴我，是不是小看吧。」

　　說完，黑鳴轉過身，和系璃拉開了距離。

　　「姊姊……」

　　「嗯，我知道。」

　　系璃也跟著一起後退，雪玲則是走到場外。

　　黑鳴和系璃彼此拉開了約二十公尺的距離，互相對視。

　　「來吧，蒼輝。」

　　系璃高聲呼喚，帶藍色光澤的白銀長刀隨即出現在她手中。

　　「欸……果然老師的武器看起來很美啊。」

　　黑鳴微笑著如此說道，同時，他的頭上伸出了一對黑色雙角，轉變成妖怪夜叉的姿態。

　　兩人的身上開始發出白銀與紫黑的靈力光輝，像是鬥氣般包覆他們全身。

　　見雙方都做好準備，擔任裁判的雪玲也緩緩開口。

　　「那麼──開始！」

　　隨著這聲號令，兩人的對決就此點燃。



§



　　「喝啊！」

　　開戰信號響起的瞬間，系璃馬上提起蒼輝，揮出一記橫斬。

　　雙方的位置相差了二十公尺，這麼長的距離，照理說刀刃是無法擊中對手的。

　　但──風就另當別論了。

　　「……！」

　　正壓低身形打算奔上前的黑鳴察覺到異樣，立刻趴伏在地上。同一時間，一道銳利的風從他的正上方呼嘯而過。

　　「風的法術嗎……」

　　「沒錯，虧你躲得過這招。」

　　這是系璃最擅長的退魔法術「疾風刃」。

　　她的做法十分正確，黑鳴的戰鬥方式是以近身戰為主，既然這樣，就用遠距離攻擊限制他的行動來取得優勢。只要稍微了解黑鳴的打法，基本上都會瞄準這一點。

　　「哈啊！」

　　系璃從遠距離揮動白銀長刀，風之利刃一刀又一刀襲向黑鳴。

　　然而──

　　「這種程度對我是沒用的喔，老師！」

　　黑鳴身形靈敏的在訓練場內到處移動，將襲來的每一道風刃都盡數閃過，同時一步步向前進。

　　他的速度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輕巧地在數道風刃之間來回穿梭，朝著系璃逼近。

　　（果然很擅長閃避……但是！）

　　系璃已經看過黑鳴戰鬥的樣子至少兩次，當然想過這種攻擊恐怕阻止不了他，充其量就是起到一些牽制的作用。

　　所以，她的攻勢也不會僅止於此。

　　「風啊！」

　　系璃大力揮出長刀，強烈的風隨即以她為中心吹散開來。

　　「嗚……」

　　突如其來的強風讓黑鳴的動作一時間停了下來，當他重新擺好架式時──系璃的身影已經從他眼前消失了。

　　下一秒，黑鳴感覺到銳利的氣息從左方傳來。

　　「──！」

　　只見系璃突然從左方現身，雙手握緊蒼輝用力揮下。黑鳴立刻扭轉身體迴避，白銀刀刃迅猛的從他身邊掠過。

　　要是晚個幾秒鐘察覺，這刀說不定就是砍在身體上了。

　　然而系璃的攻擊並未結束。

　　她毫不間斷的揮舞長刀，朝著黑鳴連續施放斬擊。

　　胸口、肩膀、腹部、雙腿……蒼輝的刀刃瞄準了各個部位輪番襲來，劃出白銀色的軌跡。

　　「嘖……」

　　黑鳴雖然靈巧地避開每一道斬擊，但這次動作卻被限制住了，沒辦法進一步往前。

　　系璃的斬擊又快又精準，比剛才的疾風刃更加難纏。

　　而且黑鳴的武器是雙手，跟長刀比起來攻擊距離可說是壓倒性的不利。系璃也很明白這點，在揮刀的同時控制著距離，不讓黑鳴的手可以觸及她。

　　（原來如此，這就是老師的實力嗎，這樣打起來可不輕鬆了。）

　　黑鳴在心底默默地低喃。

　　「不過，只有這樣是贏不了我的喔，系璃老師。」

　　說完這句話，黑鳴抓準時機，以纏繞紫黑氣焰的左手擋下了系璃的劈砍。

　　「呃……！」

　　系璃不是沒想過攻擊被擋下的情況，但雙手揮出的一擊黑鳴只用單手就接了下來，還是讓她感到有些詫異。

　　從刀身傳來的手感，更是比預想的還要堅韌許多，難以想像黑鳴在手上灌注了多少力量。

　　「那麼，該換我出招了。」

　　趁著系璃攻擊被擋下產生的空隙，黑鳴用力揮動手臂架開刀刃，並握緊右拳，一口氣擊向系璃的腹部。

　　「嗚……！」

　　強力的衝擊使系璃忍不住後退。

　　要不是有靈力護身，這一擊搞不好就會直接把她打倒在地。

　　「還沒完呢！」

　　見機不可失，黑鳴立刻轉守為攻，對著系璃連續揮出雙手手刀。

　　散發紫黑光芒的雙手像是化作兩把刀刃，隨著黑鳴的動作劃出銳利的斬擊。系璃雖然急忙後退，但密集的攻擊還是劃開她的衣服，露出了白皙的肩膀。

　　「唔……」

　　本來系璃利用攻擊範圍的差距得到優勢，但反過來說，如果被黑鳴切入他的攻擊範圍內，情況就不一樣了。

　　黑鳴緊追不捨的繼續進攻，系璃擺動身軀不斷閃躲，同時揮刀做出回擊，但那些回擊也都被他擋下或是閃過。

　　最後在黑鳴施展一記大動作的橫斬時，系璃縱身一躍向後退去，重新拉開距離，並射出疾風刃牽制住黑鳴的腳步。

　　系璃深呼吸一口氣，兩手握緊蒼輝，直盯著眼前的黑髮半妖。

　　黑鳴則是看起來游刃有餘的揮了下手臂。

　　「果然老師妳很厲害嘛，不愧是真正的退魔師。」

　　「……你才是，這種實力，絕對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練出來的吧。」

　　「我只是以前常常被師父拖去做各種不要命的訓練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黑鳴微笑著聳聳肩，隨後再度擺出架式。

　　「那麼──暖身運動可以結束了吧。」

　　說完，他身上的靈力之光又增強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