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回 你莫不是喜歡男子？

經過上回事件後，顧惜之調來自他接手布坊之後，賣與宮中所有的布匹清冊，他花了近十日，整理出歷年呈給宮中的布匹清單，每年顧家呈上去上好質料的布匹，皆是給皇室成員或高級官員所用，那些布料會由宮中殿中省所決定，每回上呈的布料顏色花樣都不固定，而宮中的太監侍女所穿服飾皆固定款式，故這些布料則是每年都照慣例數量顏色上呈，而那天顧惜之在東市裡所看到的，正是每年由殿中省決定出來的特殊花色布料所製成的衣物。

他知道這只是個開端，現在當務之急就是，他必須先了解這件事情已經在檯面下進行多久，還有每年他們的布料到底流入多少在這東市的估衣鋪裡...。

「扣扣──！」

書房外傳來敲門聲，顧惜之抬起頭望向門外，他知道是陸寒來了，開口喚了讓他進來。

「少爺上次要我辦得事都辦好了，這是你要的東西。」陸寒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輕放至書案上。

「辛苦你了。」顧惜之瞥了眼那冊子，滿意地點了點頭。

「那少爺可以說說上回的事了嗎？」這件事已盤旋在他心裡十幾天，這些日子他總是焦躁不安。

顧惜之拿起陸寒給的冊子，隨手翻了起來，並開口解釋上回東市估衣鋪的事情，而他這次要陸寒去幫自己找探子打聽，殿中省內這幾年來所記錄的布匹登記及領用清冊，為了梳理來龍去脈，他需要先知道宮中每年紀錄的布匹數量及花色，是否與顧家提供的是一致，再來確認歷年領用及布匹損壞丟棄的數量是否合理，雖說他心裡還是急切地想將整件事釐清，可他明白，此事不只表面上看到的如此簡單，他必須更小心謹慎，不可打草驚蛇，就怕被背地裡的那人反咬一口。

「恩…那李管事那邊有來消息了嗎？」陸寒臉色凝重，他也與顧惜之一樣，直覺這件事恐怕沒這麼簡單。

「這幾日會來消息。」此事他還不急，眼下他需先將殿中省那本清冊先過目梳理一遍。

「還有什麼事我可以幫上少爺的？」陸寒不忍他一個人承擔，他想站他身前替他遮擋所有風雨。

顧惜之還沒開口，門外卻響起阿喜的聲音。

「少爺，老爺已在大門等候多時，今日是拜訪馬家小姐的日子…」

還在談正事的顧少爺，突然聽到門外阿喜喚自己，這才想起這件事，前幾日他本應與顧老爺一同去拜訪這馬家小姐，可最近他埋首於布匹外流的事情上，早已推辭過馬家一次，這次顧老爺說什麼也要拖著顧惜之去相親。

「知道了，我更衣完馬上出去。」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阿喜聞言，本欲進房服侍顧惜之更衣，可他還沒進房，卻已被眼明手快的陸寒搶先一步拿起一旁條桌上的衣物，開始幫顧惜之換上外出服，而阿喜一進屋內見狀，又被這獻殷勤的臭小子搶先一步，可把他心裡氣得一個不行，忿忿轉身離去。

陸寒服侍穿衣的動作俐落，可他心裡還是萬般不願，他家少爺年紀也早就該娶親了，這些年顧家二老更是頻繁催促他的婚事，雖說少爺都埋頭於布坊，可他知道這天總是會到來，但他心裡更怕他的少爺會因此愛上他人…。

「好了，走吧。」快速更換好衣物後，顧惜之急匆匆奔向大門。

陸寒一臉委屈，如小媳婦般低頭跟在他身後，他真想將他的少爺藏起來，永遠只屬於他一個。

一出大門便看到顧老爺已在馬車上等候，臉色因等候多時而慍怒，幸好顧老爺看到顧惜之已換好衣物出府，臉色才稍稍緩解，否則他可能會親自衝至書房將他這逆子揪出府來！

「爹，抱歉久等了，我們出發吧。」顧惜之快速跳上馬車，並讓車伕立刻出發。

而今日他們要去拜訪的馬家，是都城裡最大戶酒莊人家，馬家世代釀酒，祖傳特殊釀製手法，讓馬家的酒入口滑順渾厚，香醇芬芳，回味無窮，尤其是他們釀得梅酒，更是遠近馳名，先前顧惜之拜訪傅辰行所買得梅酒，便是出自於馬家釀造，而馬家獨生閨女今年已及笄，馬家夫婦便開始在這都城裡尋合適對象。

一個時辰後，馬車停於馬府大門，顧家父子一前一後從馬車上下來，馬府管家已於門口等候多時，一見他們到來，立刻上前迎接，將二人領至會客廳堂內，而偌大的廳堂內也坐著馬家夫婦，幾人禮貌寒暄一陣後，顧惜之便被下人先行領至後院。

說起這都城的相親，大戶人家會擇一吉日，由男方親自拜訪女方人家，女方家長先初步見過男方，女子則在屏風後觀察，若女方滿意便會再由下人領至後院女方閨房附近，讓男子遠處觀察女方在屋內的一舉一動，半個時辰後，男方會再回到廳堂內，此時女方姑娘會端上熱茶給予男子，若男子亦心悅女子，便會喝了熱茶以表心意。

行至後院後，顧惜之望著屋內正在做女紅的少女，五官標緻，肌膚白嫩，身材婀娜曼妙，是個十分清秀的女孩，說實在如果是前世的自己，肯定是他喜歡的類型，可現在的自己也不知怎麼了，面對這樣的女孩，居然起不了一絲心思，只覺得好像少了些什麼？

就這樣眼裡看著屋內的少女，心思卻出神的想著自己內心到底想要什麼，居然不知不覺就過了半個時辰，直至一旁的下人的呼喚，他這才回神返回廳堂，而此時的女孩也早已至廳堂端坐著等候他。

顧惜之回到位上，女子站起身來倒了杯熱茶，眼前的顧惜之那飄逸瀟灑外貌，身著華冠麗服，一身富貴氣息，女子看了甚是喜歡，她嬌羞的端著熱茶至顧惜之面前，輕聲喚他用茶。

「多謝姑娘。」顧惜之淡笑，伸手端起茶杯放至身旁的茶几並未喝下。

女子見狀，臉上滿是惆悵，而一旁的馬家夫婦及顧家老爺也是看得臉色慘白，沒錯，顧惜之婉拒了女子。

顧老爺無奈的與馬家夫婦說些「小兒不才，配不上馬姑娘」的場面話，便同顧惜之匆匆告辭離去。

經此次相親，顧老爺依舊不屈不撓，接連好幾天拉著顧惜之又拜訪好幾戶大家閨秀，可最後當然都被顧惜之婉拒了。

這日顧老爺又帶著顧惜之登門相親，而他依然又婉拒了對方，顧老爺臉上又是一陣落寞，回府的路上，兩人皆一言不發，直到顧老爺開口打破這煩悶的沉默——。

「惜之，我說你心裡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子？」

顧惜之坐在馬車內，側頭想了想，於是洋洋灑灑的列出了一堆條件，最後還特別加上要喜歡他的笛藝。

顧老爺一聽，前面條件都符合可能還能找到，但最後要喜歡顧惜之的笛藝這條件....顧老爺突然有種他們顧家就要斷絕香火的絕望感！

語畢，馬車內又是一陣沉默，良久，顧老爺低聲問道：「惜之，你莫不是喜歡男子？」

顧惜之身體一僵！喜歡男子？若說以前的他肯定是能馬上否定這個問題，可如今的他，經顧老爺一問，他真的開始懷疑起自己，只因這幾年他總是出現連自己都搞不懂的情緒，而且是越來越嚴重，難不成自己正如老爺說的那樣....？心亂如麻的顧惜之，對著身旁的顧老爺一陣乾笑，那問題如同浪濤般的沖刷他思緒，一時之間他竟不知該如何回答顧老爺這問題。

回到顧府，他立刻奔回書房，埋頭於帳冊前想轉移注意力，可他卻無心專注於前，那句問話一直盤旋在他心中揮之不去，現在的他為何會對女子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到底該怎麼辦…？

「少爺？」門外的陸寒開口喚了顧惜之。

心神不寧的顧惜之，一聽門外那低沉磁性的呼喚，心臟更是跳個不停，為什麼他總是會對他家小天使有這些奇怪反應…？

「什、什麼事？」心臟跳得老快，說話都不由得緊張起來。

「李管事要我傳話，請少爺這幾日撥空去坊裡。」語落，陸寒欲推門進入。

看到小天使要開門進來，自己更是緊張得發慌，連忙出聲制止他。

「知道了！別進來，我在忙！」

陸寒一聽他的聲音明顯有異樣，更是想推開門查看，可顧惜之卻又更大聲制止。

「都說我在忙了，進來做什麼？退下！」

「少爺…」他的少爺是怎麼回事？怎麼相個親回來態度變得如此奇怪？

「退下！」

一番僵持之下，顧惜之終於讓他家小天使轉身離去，可他雙頰泛紅，全身發熱，一顆心跳個不停…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了，他必須盡快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