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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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10
曹玖月氣悶的回到家,剛打開門,就看見眼熟的高跟鞋出現在玄關,廚房那頭也傳來交談的聲音,她快步換好室內拖鞋來到廚房,果真看見一名穿著細肩背心女子正在大啖湯麵。
女子的灰藍髮絲隨意的紮成一束至肩的凌亂馬尾,沙發椅背上掛著套裝外套與襯衫,穿著黑色絲襪的腿交叉盤坐,套裝的裙子也被那沒形象的坐姿撐到緊繃,底褲幾近曝光。
頭一抬,女子嘴裡的麵條還掛著一半沒斷,就晃著筷子道:「見到人不會叫嗎?」
「不是不會叫,是妳久久回來一次,我都快忘記妳是誰了。」曹玖月坐到女子對面的空位,不愉不快的喊了句:「媽。」
女子──白琴呼嚕嚕的又吸了口麵。
「如果我沒常常出差,妳以為妳學費哪裡來,吃妳阿嬤的老本嗎?」
久久見上一面,說話火藥味還是那麼重,要不是她戶籍謄本上面的母親欄登記著她的名字,她還真懷疑自己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不要對小孩子講話這麼嚴格。」
曹奶奶將鹽水雞和滷味端上桌,語重心長的斥責:「妳上次回來都三個月前的事情了,阿月仔會抱怨很正常,如果她連媽媽不回家都不覺得怎麼樣,妳喔,就要哭了!」
叨唸完,曹奶奶頭一轉,繃緊的顏面瞬間露出和藹的笑容,她向曹玖月說:「鍋裡有紅豆湯,冰塊我也冰好了,妳自己去裝。」
拇指和食指交疊,曹玖月送出許多小愛心,「就知道阿嬤對我最好,跟媽就是不一樣。」
「是是是,不然妳認妳阿嬤當媽好了。」
對上白琴的攻擊次次都是完敗,曹玖月灰溜溜的摸了摸鼻,直接閃到電鍋前去裝紅豆湯喝了。
曹奶奶看不下去,食指往白琴的額頭推了一指。
不得不說,她婆婆雖然老了,但這手勁還真大。
白琴揉了揉額頭,嘶了聲,「媽──」
「我說妳,改改妳那脾氣吧,對阿月仔說話不能好聽點嗎?面對媽媽都像是在面對上司一樣,孩子心裡會受傷。」
「我已經講得很好聽了,曹河那傢伙都沒嫌棄我脾氣了,她聽了那麼多年,還不能習慣?」白琴用力戳起一塊魚板塞進嘴裡,「何況又不是我不肯回家,外面那些事情沒那麼好處理,要是沒處理好,帶晦氣回來反而更糟糕。」
「知道,阿河那個不肖子就別提了,這個家是靠妳撐著,不過跟孩子說話,不要用說教的口氣,我最近看報紙,它說要學會跟孩子當朋友,這樣孩子才會聽進去妳說的話,長大也才不會有心理創傷的後遺症。」
「媽,報紙都亂講,看看就好,真的不用信太多。」白琴手指指向喝紅豆湯喝得正開心的曹玖月,道:「那傢伙看起來像是心理創傷嗎?如果連我這樣的說話方式都承受不了,之後出社會……會害喔。」
筷子移到鹽水雞上方,正要夾一塊,卻被人打了一下手背,白琴捧著筋骨發麻的右手,哀怨的喊了聲:「媽──」
「不給妳吃,誰叫妳欺負我的寶貝金孫!」曹奶奶捧起整盤鹽水雞來到曹玖月面前,遞給曹玖月一雙筷子,溺愛的催促:「別一直喝紅豆湯,吃塊鹽水雞。」
「世上只有阿嬤好,有阿嬤的孩子像個寶~」曹玖月哼著歌,並朝白琴吐了吐舌,夾起一塊鹽水雞開吃。
「就是因為不夠嚴格才會這樣沒大沒小。」白琴夾起一塊米血,塞進嘴裡,「算了,反正還有滷味可以吃。」
檯燈照亮書面,筆尖在作業本上計算公式,只是寫著寫著,卻不由自主的停下。
曹玖月托著下巴,想起下午阿樹說過的那些話,洩氣的垂下肩膀。
「機車的榕松公,講話還真難聽。」
不只踩得硬,還把她想要幫忙的熱情都磨滅。
她跟阿樹確實本質上就不一樣,看待事情的經歷當然也不同,阿樹或許覺得她的幫忙有些礙手礙腳、像是在鬧著玩,但她可不是抱持著腦袋空空什麼都想要摻一腳的心態去提議,多一個人好辦事,她只是覺得,在某些地方說不定她也能幫上一點小忙,回報他們當初幫忙她的恩情罷了,結果現在卻被貶得一文不值。
「算了算了,反正他也不需要我幫忙,讓他自己去忙死啦。」
筆一扔,曹玖月抱胸生起悶氣,胸口那團火燒得烈,怎樣都消散不了,還越燒越鬱悶。
「寫作業也能寫到生氣,到底是遺傳到誰?」
曹玖月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
發現是白琴進房,她撫著驚魂未定的胸口,半抱怨的說:「媽,妳進房也敲個門,我差點被妳嚇死了。」
「膽子那麼小顆。」白琴邊擦著剛洗完的頭髮,嘖了兩聲:「通常會被這種小事嚇死的,多半都做了虧心事,妳不會做了什麼不該做的吧?」
「我才沒有做壞事。」
「那妳還嚇成這樣。」白琴不以為然的拿起桌上的作業本翻看,用鉛筆圈出幾個地方,道:「這兩題和這一題都寫錯了,我以前讀書的時候成績都前幾名,妳這顆腦袋肯定是遺傳到曹河了。」
曹玖月把作業本搶回來,鼓著臉頰道:「不要故意貶低我和老爸來凸顯妳的優良!」
「這不是貶低,是事實,如果不想被人看輕,就自己努力點。」白琴眼神朝下一撇,落在曹玖月手腕上的手串,眉頭微動,「那手串哪裡來的?」
「……朋友送的。」
白琴彎下腰,整張臉擠到手串前方盯著瞧,濃重的香氣讓她打了個噴嚏。
「我還以為是妳去廟裡求的,這木頭的味道還真有點重過頭了。」
「有味道嗎?」曹玖月抬起手腕放在鼻前嗅聞,是有木頭的味道,但她不覺得重,還挺好聞的。
「我覺得還好呀。」
白琴搖搖頭,顯然對於無感的曹玖月非常沒轍,她拿起櫃子上的吹風機,繞到床邊坐下,白皙的腿跟子交叉擺放,她打開吹風機開始吹著頭髮。
「味道重也不是壞事,代表這東西真的有點能力,妳朋友也算有心,送了這樣一個好東西給妳,好好相處,可別隨便跟對方吵架。」
她家老媽還真是一戳就戳到點,她確實跟阿樹鬧得不太開心,不過她得先聲明,是阿樹講話太機車,她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要跟對方吵。
白琴看曹玖月臉色微變,摸著下巴問:「不會真的跟人家吵架了吧?」
「又不是我的問題。」
「不是妳的問題難道是對方的問題?」
「就是他的問題,我好心想幫忙,結果還被嫌棄。切啦!乾脆切八段算了!」
曹玖月跺了下腳,同時也意識到室內有點太過安靜,一抬眼,就對上白琴的沉默臉色,鏡片下的眼瞧到她心裡發毛。
「幹、幹嘛?」
「我以為有媽照顧妳,應該不至於走偏,但到底是誰把妳教得這麼自以為事?」
突然被自己的老媽說教,曹玖月的腳真站不穩了,但還是嘴硬的回:「我哪有自以為事!」
「還說沒有。」
白琴關掉吹風機,將毛巾拋向曹玖月,趁著曹玖月慌亂接下的同時,邊捲起吹風機的電線,邊走向櫃子,說:「在我看來,妳就像三歲小孩愛哭愛跟路,人家不給妳跟路,妳就亂發脾氣。」
將吹風機放進櫃子裡,白琴拇指朝門口指了指。
「去把那條毛巾和浴室的衣服去洗一洗。」
「為什麼我要幫妳洗衣服?」
「當然是回報我曾經替妳把屎把尿,去不去?」
白琴抝了下手指,那劈劈啪啪的聲音聽得曹玖月都覺得疼了。
她知道,白琴跟曹奶奶完全不一樣,曹奶奶事把她捧在手掌心呵護,而白琴則是真的會對她痛下殺手。
就算不想,曹玖月最後還是乖乖的捧著毛巾離開房間,提著衣籃去陽臺苦命幹活。
在曹玖月離開後,白琴才又回到桌前,拿起鉛筆在錯誤的算式後方寫下正確的算式。
窗外滴滴答答的下起雨,白琴抬頭看向沾染雨痕的玻璃,路燈的光芒變得破散,像幅被打上馬賽克的藝術畫作。
過往的那一天,也是下著這樣的雨,潮濕的空氣混著藥水和血味,令人窒息,直到被一陣香氣給蓋過,她看著那人背著光影走來。
細語般的承諾淹沒在吵雜的人聲中,那幾句話,改變了他們所有人的人生。
白琴脫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將胸口掛著的平安符取下,放在書桌上。
「如果能有某部分是遺傳到我們,那就好了。」
夜晚子時,地底靈脈匯集之處,阿樹撫過柏油地面,純粹的能量中,有道相當細微的異能混雜在其中,而這能量,與劉十一的靈力有些相似,卻又不盡相同。
見阿樹面色凝重,劉十一忍不住問:「如何?」
「這裡確實有殘留劉三的靈力,比我們之前找的那些地方還有濃厚,而且……」
「而且?」
「這裡殘留的不只有劉三的靈力,還有另一股能量。」
那股能量與跟他在央山交手過的那名女子的靈力非常相似──看來劉三的失蹤並不簡單。
阿樹的腳邊鑽出幾根樹藤,樹藤沿著地面朝向四面八方,鑽進水溝、爬過橋扶、翻過草嶺,終於,樹藤在接觸到某個物體時停下了動作,下一秒全數縮回阿樹的腳下。
「找到了。」
阿樹來到附近的停車場。
停車場周圍有幾棵垂榕老樹,榕樹枝幹層層交錯,縫隙中,有顆石頭藏在其中,石頭隱隱散發一股不祥的能量,正因為藏在榕樹中,才讓他們遲遲難以找到力量源頭。
劉十一正要伸手,卻被阿樹阻止。
「我來拿。」
阿樹伸出手,指尖碰觸到石頭的同時,黑氣也瞬間反彈,但阿樹並沒有因此而縮手,他將力量集中在右手,企圖衝破石頭構築的結界,兩道力量相互碰撞,反彈的風壓劃傷阿樹的臉頰,終於,阿樹受阻的手握住了石頭,一道紫色光輝也中迸出,將兩人壟罩於其中!
劉十一察覺這光的不祥,急欲使力衝破,卻已來不及。
光芒消失之際,阿樹和劉十一也失去了蹤影。
阿樹睜開眼,發現自己身處一片荒郊野林,旁邊還有幾個殘破墓碑,陰氣比陽氣多,看起來就不是什麼好地方,而劉十一也不見蹤影。
到這裡,阿樹也不得不承認是自己過於大意,畢竟他也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他的地盤上動手腳,本以為那顆石頭是結界架構的地基,只要破壞就可以確切地找到劉三,沒想到自己反倒落入了結界之中。
他將掌心貼在草坪上,試圖注入淨化的靈力,找出這座空間的縫隙,卻沒想到,靈力一入地就像是碰到堅硬的牆面般,怎樣都無法向外擴展,不只如此,連帶他的手腳都有一股力不從心的虛浮──這塊地會吸收他的靈力。
不得已,阿樹只好先將靈力收回,避免自己耗損太多力量。
他走進墓群,墓碑上早已看不清刻字,四處都有挖掘的痕跡,有些還直接露棺,大概是盜墓的挖完連蓋回土都懶了,就直接放著不管。
他來到一具棺材前,棺蓋斜開,棺裡躺著一具穿著紅喜袍的屍身,屍身的臉被紅蓋頭給蓋住,露出袖子的雙手已經半爛,還有些蛆在腐肉中蠕動。
隱隱約約,阿樹感受到屍身傳出的怨氣,於心不忍,扇子輕輕地蓋住女屍的雙手,等到再次挪開時,女屍也化為了白骨。
他將棺蓋移回蓋上,替女屍清了墳頭雜草,至少不會蓋到香插,隨後阿樹才又繼續走向深處探查。
「咿呀──」
鋼絲抽動的聲音從後方而來,阿樹趕緊往下一蹲,一把巨大長剪險些剪斷他的脖子,攻擊落空,戴著面具的紅色身影也在半空翻身,繼續抓著剪刀朝阿樹再次攻擊,刀尖不停突刺,阿樹還來不及看清攻擊的人是誰就只能拚命往後退閃,格擋的扇面被剪刀正面插破,也在同時,阿樹將扇尾用力束握,藉由骨架的結構咬住剪刀,然後趁著對方動作遲疑之際直接一腳踹上她的下巴,將人給踹飛出去。
將剪刀從扇骨中拆出,手上的兇器讓阿樹感到驚愣,他重新看向從地上爬起的紅色身影,月光之下,熟悉的面具映入眼簾。
「劉十一?」
紅色的剪刀傳出高溫,伴隨著反彈的力量,阿樹只能鬆手,剪刀飛回劉十一的手中,而阿樹的手掌卻是一片焦痕。
劉十一再次俯衝而來,溜魚繩一出,吳郭魚變成巨大的食人魚,血盆大口直朝阿樹而去!
對於小小,阿樹向來不會心軟,他用力扯起地面攀爬的藤枝,直接就甩打上去,看起來沒什麼力量的攻擊,沒想到卻蘊含了千斤的力道,小小直接被打飛了出去,刮壞一大排墓地。
劉十一尾隨在後進攻,阿樹也只能邊跑邊擋。
不管怎麼看,劉十一的行為太過不正常,至少他不相信對方會突然與他為敵。
「劉十一,快點停下來!」
可惜劉十一根本沒把阿樹的話聽進去,只是握著剪刀死命地朝阿樹進攻,好幾次都險些剪斷他的頭顱,體力耗費得快,阿樹閃得辛苦,卻也不敢鬆懈。
刀光閃過,阿樹被劃破了胸口,靈力從皮膚的破口中溢出,瘴氣就像貪婪蟻蟲,拚命吸收曝散的靈力。
再這樣下去,他早晚會死在劉十一手上。
阿樹在胸前劃了個符咒暫時抑止靈力繼續消散,腳步一轉,衝進樹林裡。
見阿樹跑了,劉十一也緊追其後。
阿樹一進樹林,就直接轉進一棵大樹後方躲著。
劉十一察覺腳步聲消失,也跟著慢下步伐細細尋找,手上的剪刀喀嚓喀嚓的咬合,突然,右手邊傳來細微的聲響,劉十一舉起剪刀衝了過去,卻沒想到一隻腳卻在同時用力踹上她的後腦。
「碰!」
劉十一摔進水坑裡,濺了一身泥濘,倒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阿樹伸伸喘氣,抹了下臉上的汗,小心翼翼地靠近。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黑影從後方撲襲而來,無數黑手纏住他的四肢與脖子,胸口同時一痛,他才發現,劉十一的剪刀已經插入了他的胸口中。
靠近的距離讓他發現,面具下的眼相當明亮且清晰,但那雙眼,卻不是劉十一,而是存在於他記憶中所熟悉的另一人。
半空出現一道道的封印符,符咒化為鐵錐,直指地面的少年。
「不可能……」
──都已經過去百年,「她」怎麼可能還活著?
鐵錐落下,交錯穿透阿樹的四肢與身軀,將他死死的釘在地面,瞬間的重創讓他體內的靈力幾乎被掏空,連神識也快要潰堤。
黑色怪物出現在阿樹身後,龐大的身軀彎駝,從牠體內散發的惡臭讓周邊的草木也跟著枯萎。
「新娘……我的新娘在哪裡……」
劉十一單手叉腰,無奈道:「都那麼多新娘了,你還要再找?」
「那些都不是……我的……白色的……新娘……」
怪物激動的踏踩著地面,劇烈的震盪讓殘破墓碑都跟著震毀。
阿樹昏沉,隨著這聲吼,意識中好像有什麼畫面在衝撞。
祠堂外的雨下著不停歇的雨,少女呆滯地坐在地面望著前方,他則是拿著木梳替少女梳著攏長的黑髮,綁成髮髻,再替她簪上市集買來的頭花。
「別怕,有我在,已經沒事了。」
他輕輕摟著那道身影,他能察覺少女身上的靈力已經快要潰散,卻還是死死守著不願放手。
──白色的新娘……還有這股邪氣……難道……
阿樹雙手因出力而緊握,越掙扎,靈力就被抽離得越快,他知道自己得有所動作,至少得在這個地方將這隻怪物消滅,或是找尋脫逃的機會。
他將僅剩的靈力化為細絲鑽入地面,尋找可走的縫隙,突破重圍,直到黑暗的視覺迎向光明,他也無力支撐的闔上眼。
曹玖月坐在公車裡,手捧著一袋紅豆餅,聽著乘客對下了三天雨的氣候的抱怨。
明明已經快要冬天,照理來說應該已經不是雨季了,可是這場雨卻整整下了三天都沒停。
白琴這次算有情有義,沒有待兩天就走人,現在還在家裡窩著看電視,據說這是久違的特休。
那天被白琴訓到去洗衣服時,一開始她很不服氣,她不覺得自己哪裡有錯,明明是她好心被雷劈,結果白琴卻說她是自以為是,任誰都會覺得生氣。
但衣服洗著洗著,那股不服氣也慢慢沉澱下來,仔細想想,阿樹也沒有真的說出難聽話,只是要她別干涉太多,只是她太生氣了,硬是將對方的話給無限放大。
換個角度想,如果她不參與,也代表她不會有遇到凶險的機會,阿樹要她安分一點,或許也是為了她的安危著想。
她摸了摸胸口。
雖然她不記得當時意外後的一切,但她卻記得胸口被鑿穿的瞬間,連一秒都不到的時間,她連思考都做不到,什麼回憶跑馬燈都沒有,那一瞬間,就這樣直接在恐懼中失去意識,如果再遭遇一次,那真的太可怕了。
「也許我真的太自以為是了。」
如果不是阿樹,她說不定連生氣都沒辦法,早就死翹翹了,可是她卻因為阿樹不讓她再參與就自己生氣後跑掉,真的要講的話,她對「長輩」也太沒禮貌了,想來想去,她還是決定跟阿樹好好道歉,如果阿樹真的不需要她幫忙,她也不會硬要摻一腳,會乖乖聽話。
「用這個道歉應該不會太寒酸吧?」
手上的紙袋殘留餘溫,此時公車也傳來下站點的廣播,曹玖月按下下車鈴,等公車停駛後,她走下公車,撐著雨傘朝神農街的街尾走去。
走進祠堂,曹玖月發現祠堂裡半個人影都沒有,她在樹圍坐了下來,等待阿樹和鉌曄回來。
曹玖月等得無聊,便起身來到神桌前,將紅豆餅放上神桌。
看著從屋簷滴下的水滴,她用腳尖玩耍似的碰了碰積水,水面的倒影隨著那觸碰而散開,隨後又重新凝聚,一連玩了好幾分鐘。
雨持續下著,但人卻還沒有回來,曹玖月抖掉雨傘附著的水,將之靠在牆邊傾放。
她重新回到大樹前,觸摸刻著文字的石碑,石碑相當乾淨,也沒有堆積灰塵,看來打掃的阿伯掃得很勤快。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曹玖月摸了摸紙袋,裡面的紅豆餅已經快退溫了。
眼見天色越來越晚,但等待的人卻遲遲未出現。
榕樹伊呀伊呀的發出聲音,曹玖月抬起頭,見樹幹剝落了一塊樹皮,她上前查看──露出的嫩皮有些黃白,也沒看見白蟻。
曹玖月不知道為什麼樹皮會突然剝落,但沒有白蟻,應該不是什麼嚴重的問題吧。
曹玖月雖然隱隱有些不安,但也看不出什麼症狀,要是她太驚小怪,阿樹會不會又露出無奈表情?
想了想,她只能從背包裡拿出一張便利貼,寫了幾句話貼在紅豆餅的紙袋上,隨後便撐起雨傘離去。
離開神農街,曹玖月在車站牌旁等待公車到來。
突然,對街奔跑而過的白色身影吸引了她的注意,看鉌曄在雨中跑得飛快,曹玖月不由自主的趁著燈轉紅的前一刻跑過馬路,追了上去。
鉌曄從行人的腳邊東鑽西跑,完全沒有降速,曹玖月在後面卻是追得辛苦。
「麻糬!等等!」
她大喊著,可惜雨聲太大,淹了她的呼喊,鉌曄一拐彎,鑽進了巷子。
曹玖月只能跟著彎進巷子,只是一進去,鉌曄卻不知道溜哪裡去了,完全沒看見他的身影,曹玖月只能三步一走、五步一跑的找著,走走跑跑的出了巷子,好不容易又看見鉌曄跑出現在右方的人行道,她又繼續追。
不知不覺,曹玖月才發現自己竟然追了好長一段路,來到了一個自己不熟的地方,看了下路牌,也不知道這裡是哪條路。
拿起手機正要搜尋,卻發現前方的停車場迸出一道紫光,正常人都知道,這光怎麼看怎麼不正常,曹玖月趕緊將手機往口袋一塞,跑進停車場,她來到光源的中心,卻見鉌曄整團炸毛,整個身體一半都像是被光源給吃了一樣。
「麻糬!?」
曹玖月丟下雨傘,趕緊衝上前抱住鉌曄,企圖將他拉出光源壟罩的範圍,可惜她的力氣沒有光裡的那股力量跋扈,不僅沒能將鉌曄拉出來,連她自己都跟著賠進去,兩人一起消失在光芒裡。
「曹玖月……醒醒!」
全身濕又被冷風吹,曹玖月打了個抖聳,一睜開眼就看見佔滿版的白色毛團,嚇了一大跳,隨後發現是鉌曄,才又放下心來,只是她也發現自己身處荒郊野領,尤其是不遠處的墓碑,嚇得她直接抱住鉌曄。
「這、這這這裡是墓地吧,剛才明明就在停車場,怎麼我們會在這裡?」
「我才要問妳為什麼會出現在停車場?」
「這個……」曹玖月不自在的摸著鬢髮解釋:「就……我想說帶紅豆餅去跟榕松公道歉,結果卻看見你跑得急急忙忙的,喊你也不停,我就跟著追了,結果看見你快要被那個莫名其妙的光給吞進去,我想說你需要幫忙才會去拉你,誰知道……」
誰知道不只沒救到人,反而連她也一起遭殃。
鉌曄小掌往曹玖月額頭一敲,嚴肅道:「妳太莽撞了,看到那樣子的情況妳還跑過來,妳都沒想過要是不小心會沒命?」
「看到朋友有危險就直接衝了,哪能想那麼多。」反駁完,曹玖月發現鉌曄的嘴線下彎到不能再彎,她趕緊安慰道:「說不定榕松公會發現,他會來救我們。」
「就是因為他失蹤了,我才追著氣息來這裡找人。」
「你說榕松公他……失蹤了?」
曹玖月相當震驚,她從沒想過榕松公會出事。
「他這幾天跟劉十一一起行動,尋找劉三的下落,前天我和他們分開尋找線索,結果他們的靈力卻突然消失,我找遍能找的地方就是找不到人,直到今天阿樹的本體不太對勁,我才順著那一絲洩漏的靈氣找到這個地方,結果沒想到……」
……連曹玖月都一起捲進來了。
「所以……榕松公有可能在這裡?」
「阿樹的靈力雖然細微,但確實從本體指引我到這裡,只是目前我感覺不到他到底在哪裡。」
「那我們快點去找他!」
鉌曄跳出曹玖月的懷抱,並以她為中心奔跑,飛速的用尾巴畫出一個圓形區域,土線也在完成時隱隱泛著藍光。
「假如阿樹真的在這裡,想必這個地方也不是個安全之地,會遇到什麼連我都不知道,如果一起行動,我也無法確定能不能保住妳,所以妳待在這裡,等我找到阿樹後就會回來接妳。」
「我也可以……」
「曹玖月,認清自己的能力範圍,對我們才是最大的幫助。」
幾句話讓曹玖月擠不出反駁的話語。
鉌曄說得對,她如果跟著鉌曄,到時他還要分心保護她,尤其現在根本不知道榕松公的實際情況,在狀態都不明的情況下,等待,或許才是真正的幫忙。
「這裡陰氣很重,待在這個圈裡面,可以保護妳不受其他邪念侵擾,所以不論如何,都別踏出這個圈。我會盡快找到榕松公,等我回來。」
「……嗯。」
曹玖月悶悶的點頭,目送鉌曄跑進樹林裡。
鉌曄離開後,曹玖月的注意力也放在周遭的環境上,只靠月光照亮的墓地陰森可怖,冷風吹來,曹玖月抖著搓著雙臂──她開始覺得沒跟著鉌曄去找人是個錯誤,一個人待在這個亂葬崗,比成為鬼怪的飼料還要可怕!
曹玖月忍不住的朝了樹林喊了聲:「麻糬,要快點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