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回 情書

備齊用品後，次日主僕二人在客棧內簡單用個早膳，便風塵僕僕上路趕回都城，這次回程顧惜之也不敢再起玩心，畢竟此次出行有一大半的時間都被他花在遊山玩水上，加上他們又在這桑蠶谷待上數十天，確實已經沒有足夠的時間再讓他閒情逸致返回顧府，所幸柴桑與都城距離本就不遠，若連夜不歇一路加急可於五日內返回，兩人沿途馬不停歇，途中也僅做短暫休憩，總算有驚無險的在抽查前夕趕回都城。

顧惜之剛入都城邊境不久，顧家老爺便第一時間收到消息，馬上派人備了馬車在城門口等候，過了半個時辰，顧少爺策馬來到城門口，就看到自家人馬已在城門等候自己多時，他本以為只是派了一輛馬車及幾名下人來隨侍在側，誰知一到城門，他卻看到顧府上下幾乎都在城門口為自己接風，甚至還在城門上掛布條，上頭寫著大大的「恭迎公子回府」幾個大字，而且站在城門底下的顧家下人各個臉上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那場面簡直像是顧惜之打勝戰凱旋歸國，全國上下出來列隊歡迎般的壯觀，看到這場面他實在好氣又好笑，他心想，這也不才出去幾個月，搞這麼大陣仗，至於嗎？雖說這大陣仗讓他尷尬地想往地上鑽，可心裡卻是溫暖的，有人等他回家的感覺真好。

「惜之阿！聽聞你在岐山發生意外，可有哪裡受傷嗎？唉呦！我心疼阿！」

「我的心肝孩兒，讓娘看看你，你不在娘可擔心死了….」

「少爺….你可總算回來了….」

「少爺….幸好你平安歸來！」

顧少爺一下馬便被人群團團圍住，看著他們各個抱著自己嚎啕大哭，更是把他嚇得立馬鑽進馬車，命令車伕趕緊駛回顧府，一回到熟悉的顧府，身上滿是風塵的他，便先行回房沐浴更衣，簡單梳洗過後，他又火急火燎的前往廳堂與顧老爺確認這幾個月布坊的狀況，確認布坊在他離開期間一切順利，便又同顧老爺回報此次他已與禇堯簽訂契約，就這樣忙了好一會，當他回過神來，已時至晚膳時間。

此次歸來本就超過他原先預定的兩個月時間，眼看那例行抽查的日子將近，雖說顧老爺一再保證這次抽查也與往年一致，布匹定可如期上繳要他別擔心，可他還是想要親自確認過他才能放心，匆匆用過晚膳，他回到書房調來這幾個月東西市裡各間布坊的帳冊，仔細查看後，確定布匹量確實足夠上繳宮廷，這才稍稍放心。

忙了整天的顧惜之，回房泡了個通體舒暢的熱水澡，這才心滿意足的將候在門外的阿喜喚進門服侍穿衣。

「聽聞少爺此次出行在岐山出了意外，有沒有哪裡傷到？這些日子裡阿喜真的好擔心少爺….」阿喜紅著眼眶，不捨的心情全寫在臉上。

這阿喜從城門一見到顧惜之便哭得不能自己，兩顆眼睛現在腫得跟金魚一樣，而他一進房，見到許久不見的顧少爺，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裡打轉，顧惜之都覺得再繼續讓他這樣哭下去，他的眼睛可能真會被他哭瞎。

「我人不是平安無事回來嗎？你可別再哭了….」顧少爺百般無奈，怎麼他身邊的人一個比一個還愛哭。

阿喜手上還在幫顧惜之綁著衣帶，嘴裡不滿地直哼哼：「看少爺都瘦成這樣了！肯定是陸寒這小子沒照顧好少爺！」

顧少爺輕嘆口氣，赧顏道：「沒這回事，別亂想….」

如果陸寒沒顧好他，他現在可能是一具冰冷的屍體了。

「可….」

顧惜之只想盡快結束這話題，未等阿喜語落，便一把拉著他走出房門往涼亭方向走去。

「好了好了，我們去涼亭吧！上回答應你的手信我也帶回來了，等會你看看喜不喜歡。」

涼亭內主僕三人，一如既往的聊著天，顧惜之興奮的說著自己此行的所見所聞，秦臧的富庶繁華，柴桑的山清水秀，還有沿途的青山綠水，如果可以，他真想再重遊一次，只可惜他知道自己的身分與責任，只能將這些美景收進心底細細回味。

顧惜之回府後沒幾日，便迎來例常抽查，所幸布坊在他離開這段期間，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而此次的抽查也與以往一樣沒什麼太大問題，於是顧惜之便將自己多數時間都放在研發新布上，他心裡明白，既已與禇堯簽訂契約，那這新布肯定要盡快研發出來，再將這布推廣出去，讓顧家在這布匹市場成為獨樹一格的指標，而這寒柞蠶絲，因其輕薄細緻的特性，絲線過於細微，導致製布時工法比其他質地的布料更難處理，極難織成一整匹布，即使織造出來完整的布匹，也需耗時半月之久，為了克服這點，顧惜之更是投入全部心力在研究，花了近半年他終於改良出適合這寒柞蠶絲的工藝，一匹布織成的時間由原先的半月，縮短成三日內就可產一匹布。

當顧惜之研發出這新布，便將這布命為寒冰絲，這寒冰絲極為貼身親膚，尤其當成裡衣更是與肌膚相容般舒適，料質絲滑平整不易皺，而寒柞蠶絲堅韌不易斷的特性，更是讓這寒冰絲製成的衣物不易破損，如若與棉絮一同製成錦被，更有冬暖夏涼的效果。

當這寒冰絲一推出，果然如他所料，在這布匹市場裡掀起一場不小的驚動，而他早已與禇堯簽訂契約，這寒柞蠶絲只准賣與顧家，市場上更無第二家可效仿，更遑論出現競爭對手，只是褚堯提供的寒柞蠶絲每月數量固定，導致寒冰絲供不應求，黑市裡的寒冰絲更是可以賣到十倍價，但僅靠寒冰絲還遠遠不足以填滿顧惜之的野心，他知道顧家的布坊還可以更壯大，壯大到即使宮中已不再與顧家收購布匹，也可以有自己的一片天。

這日顧惜之又在書房過目布坊的帳簿以及處理日常瑣事。

「陸寒，這信你等等幫我拿去寄，再順便去西市裡挑件西域的稀寶一同寄與禇堯。」顧惜之將剛寫好的書信，放入信封裡並沾些漿糊將封口黏上。

「好。」

禇堯每月除了定時送上約定的蠶絲外，定會再寫信給顧惜之，雖說與生意夥伴通信是十分正常的事，可禇堯本身就不是正常人，加上他又對顧惜之一往情深，每月除了派人送蠶絲來以外，還會再額外送來他的書信，而他完全將這書信當成情書在寫，每月送來的書信裡，不外乎就是很思念他，他會一直等他，但書信後面永遠都會不厭其煩的問顧惜之，你對那心愛之人厭煩了嗎？對她下蠱了嗎？可褚堯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顧少爺根本沒有所謂的心上人，更不用說他送他的定情物，已經不知道被陸寒塞到哪去了….。

「唉…你覺得褚堯要多久才會對我死心？」顧少爺每月都要撒謊欺騙他有多愛他的心上人，這幾個月下來，他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謊話連篇的渣男。

「這很難說，他與常人難以相提並論…。」

顧少爺看著每月褚堯給他寄來的信，他不希望褚堯執著於那份他無法回應的情感上，所以他總是在信裡寫著他與那莫須有的愛人有多恩愛，希望藉此委婉地讓他放棄自己，可他終究單身一人，哪來女朋友可以恩愛？每月收到褚堯的來信他都壓力山大，回信時他都覺得是在考驗他瞎掰的能力，有時候顧少爺甚至覺得，生前長得一副路人臉，好像也挺不錯的，雖沒有女人緣但至少沒有爛桃花…。

「可我每月都要撒謊騙他，要在信裡寫我有多愛那心上人，我都快想不到有什麼可以寫了！」明明就沒有女朋友，他只能把自己的左手幻想成女朋友寫成作文，真的好慘！

陸寒聞言，小聲探詢道：「還是我幫少爺寫信？少爺看過沒問題我再拿去寄？」

「喔？你會寫情書？」顧少爺一聽小天使的提議，瞬間有點心動。

「是不會…可我想學著寫看看…」小天使雙頰抹上一層淡紅，低著頭輕聲說著。

「怎麼會突然想學著寫情書？」顧少爺不解地蹙著眉。

「少爺不是說等我大一點，鼓起勇氣再跟喜歡的人告白，在這之前我想先練習寫看看….」小天使越說頭越低，聲音也越來越小，小聲到顧少爺都快聽不到了。

對了，他都忘了這件事，他家小天使有喜歡的人，雖然他還不敢告白，可是現在可以先練習寫情書，之後等他有勇氣告白的時候，他就可以將那些情書寄給那女子看！不過每次一想起小天使有喜歡的人，他心裡不知道為何總是有些酸楚….。

「那你試著寫看看吧！在你還沒告訴她你的心意前，我會幫你看寫得好不好的！」雖然嘴上是這樣說，但不知為何顧爸爸心裡卻莫名苦澀。

一聽到顧惜之答應自己，陸寒開心的抬起頭望向他，俊秀爽朗的五官，泛起柔情似水的笑容。

「我會把我對他的情感都寫進去的。」

「那你寫完我看過沒問題，我再將這信抄寫一次寄給他。」雖說小天使要幫他寫是件好事，可這件事情還是要謹慎些，就怕被看出破綻。

陸寒唇邊勾起一抹淺笑，柔聲道：「少爺不必擔心，我可模仿少爺的筆跡，無須重複抄寫。」

顧爸爸心裡又是一驚！他家小天使果真是天才，居然連模仿他字跡這件事都會，他能文能武又長得帥，顧爸爸心裡覺得驕傲！

「那就麻煩你了。」小天使做事他放心，謹慎從不出錯。

陸寒望著眼前開心燦笑的那人，他早想讓他看看自己對他的情感，即便現在他還不明白也沒關係，雖然他內心的愛意早已如洪水般漫溢出來，但沒關係，只要待在他身邊，多久他都可以等，直到那天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