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柳蓮

二.

我將腳踏車停放在校門口外的一排，骨牌似的整齊疊放，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應聲全倒。
一隻手在我肩上用力拍了一下。
怎麼搞的，一打早就挨打？我不太高興。
「誰啦幹嘛煩我……」我不耐煩的嘟噥著，拎起背包往肩膀上一放就轉過頭，卻看見柳蓮白皙的臉漲紅起來，眼眉間也帶著淚水，她氣呼呼地轉過身，小聲道：「好啦…算了，我就應了你，不煩你！哼…」
「欸…柳蓮！」我趕緊追了過去，唉呀，柳蓮就好似林黛玉，不是常望著窗外渺渺細雨啜泣，就是對著被蜿蜒溪水纏繞的雄山嘆息，一片凋零的花瓣從她眼前飄落，也能引起一陣悲憫的惆悵，才氣高，卻是多愁善感，情緒常牽動著身邊的人，四周就好像圍繞著陰霾似的憂鬱。
柳蓮自顧自的往教室那兒奔去，一邊小聲嘀咕著，我慢慢停下腳步，等她進教室後，才緩緩地進教室。
算了，等一下再去和她說吧。
「柳蓮，拜託啦，轉頭嘛。」我苦苦哀求著。
「……!」柳蓮不肯搭理我，自顧自的低頭看著課本，刻意把頭轉向另一邊。
「好啦，是我不好，對不起啦，原諒我。」我又說。
「哼。」柳蓮嘟起嘴，說：「原諒你？可以啊，請我吃冰。」
「吃冰對你不好，妳身子很虛弱的。」我說。
「不管。」柳蓮又把頭撇過去。
「好啦好啦。」我屈服了。
「嘻。」柳連淺淺的笑了，輕輕的抿著嘴，眼裡閃著深邃的光芒。
「走吧！」我一邊說一邊往校門口走去，柳蓮慢吞吞的跟上。
「下午陪我去買書。」柳蓮跑到我身旁。
「下午我沒空啦……。」我才剛說完，柳蓮就插話說：「做什麼去？」「要去打球啊！」我回答。
「哼，晚餐陪我。」柳蓮又說，語氣有點僵硬，冷冰冰的。
「哎呀也沒空。」我敷衍著。
「為什麼？」
「我要跟另一個人吃飯啊。」我邊說邊推開冰店的門。「誰？」柳蓮問。雅卿……我在心裡回答。
店員一看到我們就堆起笑臉：「呦！小帥哥帶女朋友來囉？」
柳蓮瞟了我一眼，輕輕地笑著。
「嗯？」我也看了柳蓮一眼，笑著說。
我還記得，柳蓮是在一年前的秋天跟我告白的。
那一天，就好像夢幻般，迷迷糊糊的，朦朧中，我正要卸下球袋，在傾盆大雨中，從公車站走回家時，突然，一個細細的聲音叫著我：「佑雷。」我回過頭，收起手機，看到柳蓮撐著一把紅點雨傘，穿著一身黃色的連身裙，大大的蝴蝶結掛在胸前，朝著我微微一笑。「嗨，柳蓮。」我也說，對著她揮手。
「佑雷，你忘了功課在學校，老師托我幫你拿來。」柳蓮緩緩走近我，伸出手，遞上一本書。就是這麼近，距離我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柳蓮，像一個夢一般的倩影站在我面前，我像被催眠一樣，呆呆地站在原地。接過柳蓮遞上來的課本。雨滴滴答答的下，漸漸地變小了，柳蓮和我，我和柳蓮，在濛濛細雨中對看了好久。
我只記得我像夢遊一般的回到家，小心翼翼的翻開柳蓮送過來的課本，一頁一頁的翻，直到我在第五百二十頁找到了掉出來的一張紙條。五二零，我愛你。這是我第一個想到的念頭。「佑雷，我喜歡你。真希望你是我的男朋友。」紙條上寫著。霎時間，一陣突如其來的感覺從我的手心竄出來，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我覺得，似乎帶著一絲興奮，但更多的是一愣，或者說，些許的恐懼。柳蓮耶，班上的女學霸。跟她在一起會不會感到自卑？各種問題油然而生，我覺得心底有些毛毛的。
隔天一早，我根本不知道如何面對她。
我把那張紙條捏在手裡，手心一直冒汗。
柳蓮楚楚可憐的望著我。
我拉起她的手，那一刻，我感到陌生。但後來，我漸漸習慣了那雙小手。
雅卿的手，是沾過泥濘，做過粗活，粗糙且滿是傷疤的手。柳蓮的手，是帶過白蕾絲手套，在擦亮的鋼琴鍵上舞動，細長而纖秀的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