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雅卿

一.

暑假，豔陽照拂，涼風輕吹，正是初夏當季。

我看著手中滴著未乾墨水的信，心裡浮現雅卿露齒一笑的畫面，一頭亮麗的短髮一甩，便隨風飄揚。
隨即又想到柳蓮羞澀的臉龐，像含苞的玫瑰，帶著淡淡的花香，波浪般的長髮蓋住了眉毛，像花瓣似的包覆著她的臉蛋。
我拍了拍額頭，長長得舒了一口氣，伸手摸了摸口袋，「叮鈴。」嗯，看這重量，應該還夠打電話吧。
「嘟嘟......」我撥著公共電話的轉盤，拿起話筒貼在耳邊，電話裡傳來一陣短暫的沉寂，接著...「喂？」雅卿接起電話答應一聲，我似乎還聽到她氣喘噓噓的深呼吸。
「雅卿，是我，佑雷。你又在打球啦？」
「啊？阿雷？你怎麼這麼晚才打電話呀？對呀，我在打球，不然還能幹嘛？」
嗯？我偏頭望了望電話亭外，夕陽剛剛沈落，餘暉撒在馬路上，過往的路人匆匆離去，他們的影子拉得好長，很晚了嗎？我笑著想。
「喂？阿雷？不要這麼不理我嘛！阿雷！」雅卿說話總是這麼無理頭，一般人都說「為什麽不理我？」而她卻說「不要這麼不理我」呵，真可愛。
「我在啊，別緊張，你晚餐吃過沒？」我說。手插著口袋。
「啊，還沒耶，你要一起吃嗎？」雅卿彷彿恍然大悟，電話那頭的運球聲也漸漸消失。
「哈！我也正這麼想呢，真是……」我話音剛落，雅卿便興奮地接話：「心有靈犀！哈哈!」我心裡一震，她戳中我內心的掙扎。我瞪著眼不說話，一片落葉飛到我眼前，這時，公共電話又響了「嘟嘟…」啊，錢快用完了。
「欸？阿雷！你…」雅卿提高音量說著，似乎又緊張起來，「好啦，我六點在七羽鎮巷口的那家常吃的奶昔店旁的漢堡店等你喔！」我趕緊說，沒等雅卿再說話，就掛了電話。
「咚！」我跳下電話亭的台階，吹著口哨往「七羽鎮巷口那家常吃的奶昔店旁的漢堡店」前進。
這個名詞也是我和雅卿共同的密碼，因為「七羽鎮」是雅卿創造的名詞。
那天，我陪著她在這小鎮散步，一群鴿子正在樹陰下躲避烈陽，「我去餵！」雅卿高興的大叫。「小聲一點！小心把鴿子嚇跑了，到時候你也沒得餵了。」我說。雅卿吐吐舌頭，從背包裡抽出一袋吃剩的麵包，向鴿子們灑出麵包屑，而那些手上那些大包小包的，就塞到了我的手裡。「哈！有七隻鴿子呢！」我笑著喊。「真的耶！是七仙女！我們遇到的是七仙女的化身！」雅卿童稚的說。從此，這條小鎮就不知不覺中成了「七羽鎮」，想起這段有趣的往事，我笑起來，跟雅卿再一起，總是可以有笑容。
正想著，就發現那家漢堡店亮眼的大招牌已經出現在眼前，我想也不想就推開門走了進去。「嘿！歡迎呀！今天又帶女朋友來呀？」店員安迪斯和我們很熟，熱情的迎接我。我靠在櫃台，雙手撐起下巴，聳聳肩：「她等會兒就來。」「怎麼樣？今天還是點一樣的嗎？」安迪斯端出一盤剛出爐的肉片。「嗯，對啊。」我說，在身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即將入秋了呢，我瞇起眼看向外頭，一陣秋風徐徐吹過我的頭頂，把我的髮梢吹的揚起來，蕭瑟的寂寞縈繞在秋天四周，落葉堆已經在樹下積成了一堆五顏六色的小山。「鈴！」門口的風鈴突然重重的甩了出去，瞬間發出了響亮的鈴聲，不用想也知道，雅卿來了。
「阿雷！我來了！很準時吧？」雅卿走近我身邊，身上背著球袋，穿著熱血的紅色球衣，別著大大的「籃球森林俱樂部」的勳章，她一邊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一邊得意的笑著。
「哪有呀？明明就晚了！」我伸手去拉雅卿的手錶，抓住她的手腕，雅卿被拉的向前跌了一步，輕輕哀叫一聲，我往她銀閃閃的錶盤上一看，秒針滴答滴答的走，六點十分。
我笑說：「你看吧，晚了十分鐘。」
雅卿甩甩頭，黝黑的臉皺起來，往前湊近，嘟噥著：「還好啦…」說著在我對面的椅子上坐下，放下放在背肩的球袋。
「上菜囉！」安迪斯一手端一盤，笑咪咪的把菜放上桌。
「哇！好好吃喔！」雅卿深吸一口氣說。
「你又還沒吃，怎麼說好吃呢？」我又笑了。
「看起來就很好吃啊！」雅卿一邊說一邊就拿起一根薯條在番茄醬裡抹啊抹的，塞進嘴裡。
「你今天怎麼樣啊？」雅卿問。
「不錯啊，我去圖書館。」
「喔！你們學校的圖書館最大最豪華了！」雅卿眼睛一亮，驚嘆著。
「對啊，我跟柳蓮去的。」我一說完，就捂著自己的嘴，哎，我居然…
「什麼？」雅卿一手拿叉子，一手拿刀子，面目猙獰的樣子看起來讓人感到畏懼，好像那地獄中邪惡的皇后。
「柳蓮是誰？」雅卿咄咄逼人的氣勢好像要翻桌一樣。
「這…」我不知所措的望了望四周，安迪斯坐在櫃檯，蒼白的臉全都滑稽的皺了起來，看來是在憋笑。
「同學嘛，一起去啊。」我說，心裡卻覺得悶悶的，好像不那麼自在，柳蓮，一想到她，我就好像被捆仙繩拴著，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緒纏繞著我。
「哼…」雅卿放下刀叉抹抹嘴，在一陣短暫的沉寂之後，又突然大笑起來：「哈哈哈哈！你也太好騙了吧？阿雷，我才沒有生氣勒，別這麼緊張嘛！」
什麼嘛…這傢伙！我佯裝生氣地跑到她身邊擰她的衣服，說道：「你這個…成天就只會欺負我！演技可真好！」
「哎哎哎呦！別呀！痛呀！」雅卿哀嚎著，縮著肩膀連聲哎呦，抓住我的手就是亂打，但這哪痛呢？根本就像是雞毛撣子在手上不停地拍打一樣，安迪斯看得噗嗤一笑。
過了一會兒，雅卿累了，仰頭躺在我懷裡呻吟著：「我好累，今天打鬥牛，我們差一點就輸了。」
「真的？」
「對呀，他們好強。」
「那你們還贏。」
「對啊，我們好像比較強一點點，我好想回家喔。」
「好啊，那我送你回去。」
我鬆開手，掏出錢包走向櫃檯，安迪斯已經微笑著等我了，說著：「今天是兩百元整。」
「好的。」我替雅卿付了錢，背起她的球袋，走向她家的小路。
秋天的晚上，可真是異常的冷，涼風吹進我的耳朵裡，一股涼意馬上竄入我的背脊，我打了個寒顫，轉頭看了看雅卿，她拖著又累又冷的身子，肯定會著涼的，我脫下身上的外套掛在雅卿身上，雅卿嚇了一跳，連忙躲開，說道：「喂，你這是幹嘛？」
「幫你披外套呀。」我輕聲說，又把外套披上雅卿的肩。
「傻阿雷，這樣不怕著涼？」
「你沒帶外套，又這麼累，比較容易生病吧？」
「你怎麼知道我沒帶外套？」
「哈！以你這個忘東忘西的性格，外套不還是小事嗎？」
「說的也是。」雅卿自言自語著，卻讓我不禁笑出來。
睡前，我喝下一杯牛奶，躺下，卻輾轉反側，一點也不想睡，真是的，我摸著涼被，一邊想念起學校宿舍裡溫暖的羽絨被，一想到學校，卻又想起柳蓮，接著又忍不住看向床邊雅卿送的鬧鐘，唉呀，還是早點睡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