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山
本章節 2096 字
更新於: 2018-08-11
最後，她們摘了一百根品質良好的藥草，便打道回府了。
兩姐妹將藥草洗淨、晾乾，接下來還得曬個幾天的陽光才算完成。一根根手指長的深褐色藥草排列在布上，細長的形狀果然就像頭髮似的。
趁著柯爾克和父親討論買賣細節時，金央立刻把所有事告訴白瑪。
「真的呀？柯爾克的族人簽了那種神契？」
「妳信？我是不信啦，哪會有神明這麼壞心眼，讓女人只能懷一胎孩子。」
「姐姐，收聲點……」
金央冷冷地說：「為啥？妳真相信他？」
「當然，他沒理由和我們開玩笑。」
「嗯哼。」
「不然，跟阿帕確認……」
「喲，妳敢問麼？」
白瑪連忙搖搖頭，她才沒那個膽。「沒……但我只是覺得，如果那神明真的這麼壞，柯爾克的族人很可憐啊。」
「唉，好歹還能生一胎，又不是一個子兒都生不了。」
聽見金央那樣說，白瑪只好抿唇不語。金央大概還沒想到，如果每個女人都只生得了一個孩子的話，他們族人的數量只會越來越少，最後不得不與外族通婚；但這麼一來，族人的血緣也會逐漸消失。
哪個人不重視自己的家庭和祖先呢？何況她們芽族都會在樹上綁布條了，血脈相連，怎麼可能無所謂？
一想到後代的子孫連自己的祖先都不曉得，那麼這和滅族又有什麼不同？
白瑪哀聲連連，真心覺得柯爾克未免也太可憐了，難怪他會直接放棄婚姻；畢竟，哪個女方家族能接受這種事呢？孩子當然是越多越好了。
她本來還想湊合金央與柯爾克的婚事……但現在聽起來似乎更不可行了。
「別愁眉苦臉的。再一個月後，妳就要嫁人了，哪還管得著柯爾克的事。」金央抬頭注意到她低落的神情，連忙安慰著。
「妳覺得，帶他去爬濕瓦山如何？」
「啊！」金央險些吼了起來。「妹，妳說啥？」
「多帶上一個人也無妨。我會負責照顧他，阿帕也會同意的。」
「妳、妳可真是……」金央露出嚇呆的表情，不大情願地喃喃說：「算啦，妳就是愛多管閒事！要一起爬就一起爬唄，到時會發生什麼事我可不管。」
「姐姐對我最好啦。」白瑪嘻嘻笑起來，和金央一起蓋上布單，將髮草仔細包起來。
「唉……別鬧，柯爾克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我今後還是多為自己打算得好。」
「打算？打算什麼？」
金央垂下眼簾，輕輕抿起嘴唇沒有回應。
這時，柯爾克正好走了過來，白瑪立刻笑開了，立刻起身朝他走去。
「妳們處理完了嗎？」柯爾克微笑地問。
「都好了！」白瑪露出燦爛笑著，緊接著搶說道：「對了，過幾天後我們要登濕瓦山，你也一起來吧。」
「要爬山？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
「呃──因為，你之前說想瞭解我們芽族人嘛。」白瑪抬頭思索著，彷彿現在才要開始找理由。「想瞭解我們，那也得認識我們的神、我們的山，這是很重要的過程。」
柯爾克倒是沒想過這個方式，「所以，我們又要騎馬了嗎？」
沒想到眼前的白瑪反而咧嘴笑了，彷彿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你在說什麼呀！腳不著地怎麼熟悉？帶好行李就上路──我們走著去。」
❦
於是他、白瑪、金央和父親帕卓準備了行李後便上路，他們穿越銀白的樹林、灰綠色的草原，準備出發到以往只能遠遠觀看的雪白山脈。
除了基本的食糧、鍋具與帳篷外，他們還帶了祈求神靈保佑的五色旗，準備掛在指定的山峰上。「這是我們有願望向神祈求時會做的方式，我們稱之為『轉山』。」父親帕卓拿著小旗子向柯爾克解釋。「徒步上山，在指定的路徑走一圈，最後向山神訴說你的願望，綁上旗子就可以了。」
柯爾克把族人提供給他的毛皮衣套上，一邊問：「從這裡上山要花多久時間？」
「大概三天吧。」
「這麼快？」
帕卓挑起粗眉，說道：「你說什麼呀，三天是到達雪山山腳的時間！」
柯爾克這次著實嚇了一跳。
「什麼！」
「你不知道就跟來了嗎？到達山邊後，大概還得再花七天的時間巡禮，不過下山的速度會比較快。整個過程下來，也得費去半個多月的時間吧。」
「這、這真是一個浩大的行程啊……」
「想許願望可不是個簡單事啊，得先向神證明你的內心。」帕卓走在最前頭，看著金央與白瑪已經在草原上玩鬧起來，完全沒有半點疲累的模樣。「所以，你想許什麼願？否則那對姐妹怎麼會吵著要帶你來？」
柯爾克眨眨眼，不理解男人的意思。
「──不是你要我來的嗎？」
「──不是你自己和她們說要跟的麼？」
然後兩人沉默地對望了幾秒。
「唉，對不起呀，那兩個沒禮貌的孩子……」
「不會，她們很熱情也很善良，沒關係的。」
然而柯爾克垂下頭來，臉上的微笑卻彷彿帶著尷尬。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就會直接拒絕登山，然後繼續待在聚落裡替族人算帳目了；兩個星期的時間，豈不是代表除了走路之外，他什麼事都不能做了啊！
或許是這份焦慮被帕卓看在眼裡，帕卓大嘆一口氣，伸手用力抓著後腦勺的糾結長髮。「兄弟，你沒在介意吧？你看起來不高興啊。」
柯爾克抬起頭，正想委婉地感謝帕卓關心，卻突然想起金央的話──不開心就要說，別把聲音藏在心底──於是他眨了眨眼，下意識脫口說道：「當然不高興，我可是帳算了一半就跟過來的。這下子正事又拖延了。」
沒想到帕卓睜著渾圓大眼，大聲回道：「那又怎樣！喂，也不能怪我哇！」
……。
柯爾克眼神變得飄忽，默默決定收聲。
這種溝通方式……究竟哪裡交出真心了？
算了，還是放棄吧，他根本學不來。
兩姐妹將藥草洗淨、晾乾，接下來還得曬個幾天的陽光才算完成。一根根手指長的深褐色藥草排列在布上，細長的形狀果然就像頭髮似的。
趁著柯爾克和父親討論買賣細節時，金央立刻把所有事告訴白瑪。
「真的呀？柯爾克的族人簽了那種神契？」
「妳信？我是不信啦，哪會有神明這麼壞心眼，讓女人只能懷一胎孩子。」
「姐姐，收聲點……」
金央冷冷地說：「為啥？妳真相信他？」
「當然，他沒理由和我們開玩笑。」
「嗯哼。」
「不然，跟阿帕確認……」
「喲，妳敢問麼？」
白瑪連忙搖搖頭，她才沒那個膽。「沒……但我只是覺得，如果那神明真的這麼壞，柯爾克的族人很可憐啊。」
「唉，好歹還能生一胎，又不是一個子兒都生不了。」
聽見金央那樣說，白瑪只好抿唇不語。金央大概還沒想到，如果每個女人都只生得了一個孩子的話，他們族人的數量只會越來越少，最後不得不與外族通婚；但這麼一來，族人的血緣也會逐漸消失。
哪個人不重視自己的家庭和祖先呢？何況她們芽族都會在樹上綁布條了，血脈相連，怎麼可能無所謂？
一想到後代的子孫連自己的祖先都不曉得，那麼這和滅族又有什麼不同？
白瑪哀聲連連，真心覺得柯爾克未免也太可憐了，難怪他會直接放棄婚姻；畢竟，哪個女方家族能接受這種事呢？孩子當然是越多越好了。
她本來還想湊合金央與柯爾克的婚事……但現在聽起來似乎更不可行了。
「別愁眉苦臉的。再一個月後，妳就要嫁人了，哪還管得著柯爾克的事。」金央抬頭注意到她低落的神情，連忙安慰著。
「妳覺得，帶他去爬濕瓦山如何？」
「啊！」金央險些吼了起來。「妹，妳說啥？」
「多帶上一個人也無妨。我會負責照顧他，阿帕也會同意的。」
「妳、妳可真是……」金央露出嚇呆的表情，不大情願地喃喃說：「算啦，妳就是愛多管閒事！要一起爬就一起爬唄，到時會發生什麼事我可不管。」
「姐姐對我最好啦。」白瑪嘻嘻笑起來，和金央一起蓋上布單，將髮草仔細包起來。
「唉……別鬧，柯爾克有句話倒是說得不錯，我今後還是多為自己打算得好。」
「打算？打算什麼？」
金央垂下眼簾，輕輕抿起嘴唇沒有回應。
這時，柯爾克正好走了過來，白瑪立刻笑開了，立刻起身朝他走去。
「妳們處理完了嗎？」柯爾克微笑地問。
「都好了！」白瑪露出燦爛笑著，緊接著搶說道：「對了，過幾天後我們要登濕瓦山，你也一起來吧。」
「要爬山？可以是可以，但是為什麼？」
「呃──因為，你之前說想瞭解我們芽族人嘛。」白瑪抬頭思索著，彷彿現在才要開始找理由。「想瞭解我們，那也得認識我們的神、我們的山，這是很重要的過程。」
柯爾克倒是沒想過這個方式，「所以，我們又要騎馬了嗎？」
沒想到眼前的白瑪反而咧嘴笑了，彷彿他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你在說什麼呀！腳不著地怎麼熟悉？帶好行李就上路──我們走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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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他、白瑪、金央和父親帕卓準備了行李後便上路，他們穿越銀白的樹林、灰綠色的草原，準備出發到以往只能遠遠觀看的雪白山脈。
除了基本的食糧、鍋具與帳篷外，他們還帶了祈求神靈保佑的五色旗，準備掛在指定的山峰上。「這是我們有願望向神祈求時會做的方式，我們稱之為『轉山』。」父親帕卓拿著小旗子向柯爾克解釋。「徒步上山，在指定的路徑走一圈，最後向山神訴說你的願望，綁上旗子就可以了。」
柯爾克把族人提供給他的毛皮衣套上，一邊問：「從這裡上山要花多久時間？」
「大概三天吧。」
「這麼快？」
帕卓挑起粗眉，說道：「你說什麼呀，三天是到達雪山山腳的時間！」
柯爾克這次著實嚇了一跳。
「什麼！」
「你不知道就跟來了嗎？到達山邊後，大概還得再花七天的時間巡禮，不過下山的速度會比較快。整個過程下來，也得費去半個多月的時間吧。」
「這、這真是一個浩大的行程啊……」
「想許願望可不是個簡單事啊，得先向神證明你的內心。」帕卓走在最前頭，看著金央與白瑪已經在草原上玩鬧起來，完全沒有半點疲累的模樣。「所以，你想許什麼願？否則那對姐妹怎麼會吵著要帶你來？」
柯爾克眨眨眼，不理解男人的意思。
「──不是你要我來的嗎？」
「──不是你自己和她們說要跟的麼？」
然後兩人沉默地對望了幾秒。
「唉，對不起呀，那兩個沒禮貌的孩子……」
「不會，她們很熱情也很善良，沒關係的。」
然而柯爾克垂下頭來，臉上的微笑卻彷彿帶著尷尬。
早知道這樣的話，他就會直接拒絕登山，然後繼續待在聚落裡替族人算帳目了；兩個星期的時間，豈不是代表除了走路之外，他什麼事都不能做了啊！
或許是這份焦慮被帕卓看在眼裡，帕卓大嘆一口氣，伸手用力抓著後腦勺的糾結長髮。「兄弟，你沒在介意吧？你看起來不高興啊。」
柯爾克抬起頭，正想委婉地感謝帕卓關心，卻突然想起金央的話──不開心就要說，別把聲音藏在心底──於是他眨了眨眼，下意識脫口說道：「當然不高興，我可是帳算了一半就跟過來的。這下子正事又拖延了。」
沒想到帕卓睜著渾圓大眼，大聲回道：「那又怎樣！喂，也不能怪我哇！」
……。
柯爾克眼神變得飄忽，默默決定收聲。
這種溝通方式……究竟哪裡交出真心了？
算了，還是放棄吧，他根本學不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