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
本章節 2137 字
更新於: 2018-08-04
仔細一看，金央的五官輪廓鮮明，與白瑪相比的確不是漂亮的女孩，但也稱得上耐看；金央的臉形與父親較相似，眉毛也稍嫌粗了點，卻很有個性，每次只要她一開口，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如果白瑪是那種一見就討喜的孩子，那金央想必就是得花時間認識，才能懂得她美麗之處的女孩吧。
雖然她那過於強烈的氣勢，不是每個男人都吃得消──
「不是我想和白瑪比，而是因為我是她姐姐。做姐姐的如果沒有比妹妹優秀，那就不是好姐姐了。」金央垂下頭來，將鏟子挖進土裡，沒兩下就挖出一根藥草，放進編籃子裡。「我在家裡年紀最大，或許不是阿帕最疼的，但我可還是有長女的自覺。」
柯爾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妳個性機伶、做事也勤快、也很懂得持家。」
這句話讓金央有如遭受雷擊，她整張臉漲紅起來，而且表情意外地顯得可愛。
「你、你、你說什麼呀！突然講這些！」
「不，我只覺得妳是個好女孩，就算多為自己打算，也不會說不過去吧。如果妳是想為了自己找個好丈夫，我認為那樣也挺好。」
「這、你呀……唔……別、別聊這話題了。說點別的吧。」金央用袖子遮起嘴角，避開柯爾克的目光，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下，她垂下頭，支支吾吾地用鏟子撥弄覆雪的土壤。「你剛才說那藥草，難道不是越多越好麼？」
「數量太多，藥草就容易跌價。況且妳現在直接摘完，以後沒得摘了怎麼辦？」
金央嘴角一斜，像是在發出訕笑。「你傻了呀？這髮草俯拾皆是，像山上的雪一樣挖不完！哪可能說沒有就沒有！」
「當然有可能，我的村子就是這樣。」柯爾克皺起眉頭，聲音中難得帶著一絲急切。
「你村子……？」
「之前曾說過，我的村子發生旱災，當時我沒說的是……因為族人將四周樹木砍光的緣故，土壤的水份才流失得特別快。」柯爾克垂下頭，眼神帶著深切的哀傷。「雖然知道樹苗還會生長，但是在我有生之年，大概再也見不到那片樹林恢復原貌。」
「那樣的話，讓神明把樹林長回來不就行了？你們怎麼沒想到？」
「因為長老和其他人否認這個說法，所以只有向神明祈求穩定的雨季。」
「然後呢？」
柯爾克卻搖搖頭，伸出手，貼在那覆著薄薄雪花的土壤上。
「神明允諾了，但祂的條件是族裡的人……一生只能生下一胎孩子。」
金央起先是撐著頭躺在地上，但沒過多久，她似乎會意過來，通紅著臉坐起身。
「那、那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與外族通婚也徒勞無功，不管嘗試任何辦法，一對夫妻都只能擁有一個孩子。族裡的人對此很不安，而我則是……唔，抱歉，也沒必要和你們說這些。還是別聊我的事了吧。」柯爾克苦笑起來，與金央一起盤腿，在草上席地而坐。
金央挑著眉毛，表情彷彿有些責難。
「噢，原來這就是你個性那麼古怪的原因。」
「咦？」柯爾克身子一震，沒想到金央會作出這樣結論來。
「我說你呀！既然待在芽族，就得拿出真心來！」金央忽然雙手插著腰，扯開嗓子朝他說道：「不管你以前有什麼過去，在芽族這裡就得放開心胸！老是埋頭計算數量啊、金額啊、喊價啊，不肯表露情緒，我阿帕怎麼能對你放心？」
「可是……帕卓就是要我來做這些事呀。」
「我談的是做人，不是作生意！你連笑都不會，聽好，笑就要放聲大笑、罵就大聲罵、哭就哭到淚水流乾才罷休！如果你做不到這點，就別想跟芽族人當朋友了！」
「這個──」
「我也覺得柯爾克太拘謹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白瑪，雙手貼在後背，微笑地低頭看著兩人。「在咱們家裡若是太拘束，反而會覺得是主人招待不周喔。」
「是這樣嗎？」柯爾克冒著汗，突然被兩個女孩這樣要求，反而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雖然舉止有禮，但心思也讓人猜不透呢。」
「就是！就是！」
「覺得開心或不開心，直接表現出來就行了。」
「對對，你呀，該不會從來沒有大笑過吧！」
這對姐妹一搭一唱向柯爾克進攻，兩雙大眼直往他瞧來，盯得他寒毛直豎。「我沒有。就算大笑過，我也忘記是什麼時候了。」他老實說出答案。
「悶葫蘆……」金央一臉嫌惡的表情。
「咦。」
「你該不會是那種當別人要灌你酒時，還不斷推辭的無趣傢伙吧？」
「正常來說都會推辭吧。」
「是芽族男人的話才不會拒絕，就算吐也會喝！啊，好無趣！你這個人簡直好無趣！」
「妳到底在說什麼呀，金央！」
就在柯爾克快要無法招架的時候──
白瑪忽然在一旁大笑起來，捧著肚子蹲在地上，整個人笑得全身顫抖。
「啊哈哈……啊哈哈哈！你們、你們……哈哈哈……」
「喂，我明明是要柯爾克笑，怎麼變成妳在笑了？」
「因為……哈哈哈，他困擾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哈哈哈！」白瑪跌坐在地上，一手用力拍著地面。「你們兩個根本是絕配！哈哈哈！」
「少說那種話！臭丫頭！」金央又紅了臉，伸手捏著白瑪的耳朵。白瑪又笑又叫，兩個女孩就像往常那樣再度打鬧起來，拋下柯爾克跑走了。
而柯爾克還未回過神，他腦中不斷回想金央剛才說的話，雖然無理取鬧，卻深深打動了他。金央要他痛快地哭、痛快地笑──從來沒有人這樣要求他──在以前的村子時，大家總是要他別抱怨，要學會忍耐；在波玉城裡，商人們教他要有禮、要圓滑、把真正的想法藏在心底。
他撐著頭，坐在地上看那對姐妹奔跑，感覺自己也被改變了什麼。
「大笑嗎……」
他喃喃自語著，甚至沒注意到當自己看著她們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
（※下星期六待續～）
如果白瑪是那種一見就討喜的孩子，那金央想必就是得花時間認識，才能懂得她美麗之處的女孩吧。
雖然她那過於強烈的氣勢，不是每個男人都吃得消──
「不是我想和白瑪比，而是因為我是她姐姐。做姐姐的如果沒有比妹妹優秀，那就不是好姐姐了。」金央垂下頭來，將鏟子挖進土裡，沒兩下就挖出一根藥草，放進編籃子裡。「我在家裡年紀最大，或許不是阿帕最疼的，但我可還是有長女的自覺。」
柯爾克打量了她好一會兒，才說道：「妳個性機伶、做事也勤快、也很懂得持家。」
這句話讓金央有如遭受雷擊，她整張臉漲紅起來，而且表情意外地顯得可愛。
「你、你、你說什麼呀！突然講這些！」
「不，我只覺得妳是個好女孩，就算多為自己打算，也不會說不過去吧。如果妳是想為了自己找個好丈夫，我認為那樣也挺好。」
「這、你呀……唔……別、別聊這話題了。說點別的吧。」金央用袖子遮起嘴角，避開柯爾克的目光，在一陣尷尬的沉默下，她垂下頭，支支吾吾地用鏟子撥弄覆雪的土壤。「你剛才說那藥草，難道不是越多越好麼？」
「數量太多，藥草就容易跌價。況且妳現在直接摘完，以後沒得摘了怎麼辦？」
金央嘴角一斜，像是在發出訕笑。「你傻了呀？這髮草俯拾皆是，像山上的雪一樣挖不完！哪可能說沒有就沒有！」
「當然有可能，我的村子就是這樣。」柯爾克皺起眉頭，聲音中難得帶著一絲急切。
「你村子……？」
「之前曾說過，我的村子發生旱災，當時我沒說的是……因為族人將四周樹木砍光的緣故，土壤的水份才流失得特別快。」柯爾克垂下頭，眼神帶著深切的哀傷。「雖然知道樹苗還會生長，但是在我有生之年，大概再也見不到那片樹林恢復原貌。」
「那樣的話，讓神明把樹林長回來不就行了？你們怎麼沒想到？」
「因為長老和其他人否認這個說法，所以只有向神明祈求穩定的雨季。」
「然後呢？」
柯爾克卻搖搖頭，伸出手，貼在那覆著薄薄雪花的土壤上。
「神明允諾了，但祂的條件是族裡的人……一生只能生下一胎孩子。」
金央起先是撐著頭躺在地上，但沒過多久，她似乎會意過來，通紅著臉坐起身。
「那、那那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與外族通婚也徒勞無功，不管嘗試任何辦法，一對夫妻都只能擁有一個孩子。族裡的人對此很不安，而我則是……唔，抱歉，也沒必要和你們說這些。還是別聊我的事了吧。」柯爾克苦笑起來，與金央一起盤腿，在草上席地而坐。
金央挑著眉毛，表情彷彿有些責難。
「噢，原來這就是你個性那麼古怪的原因。」
「咦？」柯爾克身子一震，沒想到金央會作出這樣結論來。
「我說你呀！既然待在芽族，就得拿出真心來！」金央忽然雙手插著腰，扯開嗓子朝他說道：「不管你以前有什麼過去，在芽族這裡就得放開心胸！老是埋頭計算數量啊、金額啊、喊價啊，不肯表露情緒，我阿帕怎麼能對你放心？」
「可是……帕卓就是要我來做這些事呀。」
「我談的是做人，不是作生意！你連笑都不會，聽好，笑就要放聲大笑、罵就大聲罵、哭就哭到淚水流乾才罷休！如果你做不到這點，就別想跟芽族人當朋友了！」
「這個──」
「我也覺得柯爾克太拘謹了。」不知道何時出現在身後的白瑪，雙手貼在後背，微笑地低頭看著兩人。「在咱們家裡若是太拘束，反而會覺得是主人招待不周喔。」
「是這樣嗎？」柯爾克冒著汗，突然被兩個女孩這樣要求，反而讓他感到無所適從。
「雖然舉止有禮，但心思也讓人猜不透呢。」
「就是！就是！」
「覺得開心或不開心，直接表現出來就行了。」
「對對，你呀，該不會從來沒有大笑過吧！」
這對姐妹一搭一唱向柯爾克進攻，兩雙大眼直往他瞧來，盯得他寒毛直豎。「我沒有。就算大笑過，我也忘記是什麼時候了。」他老實說出答案。
「悶葫蘆……」金央一臉嫌惡的表情。
「咦。」
「你該不會是那種當別人要灌你酒時，還不斷推辭的無趣傢伙吧？」
「正常來說都會推辭吧。」
「是芽族男人的話才不會拒絕，就算吐也會喝！啊，好無趣！你這個人簡直好無趣！」
「妳到底在說什麼呀，金央！」
就在柯爾克快要無法招架的時候──
白瑪忽然在一旁大笑起來，捧著肚子蹲在地上，整個人笑得全身顫抖。
「啊哈哈……啊哈哈哈！你們、你們……哈哈哈……」
「喂，我明明是要柯爾克笑，怎麼變成妳在笑了？」
「因為……哈哈哈，他困擾的表情……實在太有趣了，哈哈哈！」白瑪跌坐在地上，一手用力拍著地面。「你們兩個根本是絕配！哈哈哈！」
「少說那種話！臭丫頭！」金央又紅了臉，伸手捏著白瑪的耳朵。白瑪又笑又叫，兩個女孩就像往常那樣再度打鬧起來，拋下柯爾克跑走了。
而柯爾克還未回過神，他腦中不斷回想金央剛才說的話，雖然無理取鬧，卻深深打動了他。金央要他痛快地哭、痛快地笑──從來沒有人這樣要求他──在以前的村子時，大家總是要他別抱怨，要學會忍耐；在波玉城裡，商人們教他要有禮、要圓滑、把真正的想法藏在心底。
他撐著頭，坐在地上看那對姐妹奔跑，感覺自己也被改變了什麼。
「大笑嗎……」
他喃喃自語著，甚至沒注意到當自己看著她們時，嘴角不自覺地上揚了。
（※下星期六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