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章節 4635 字
更新於: 2021-08-02
 宸國現今皇帝,柳玉韻。八年前,先帝柳惜真因天生身體虛弱加上過度勞碌,病倒至病逝不過匆匆半年。當時年方十歲的柳玉韻依先帝遺詔,登基稱帝,由太后與先帝皇兄‧輔政王柳元真共同輔佐至成年。幼年喪父,還要扛起整個國家,雖有皇伯父柳元真全心輔佐,但是官場的明爭暗鬥,似乎還是在他心理造成了相當程度的傷害。
 柳玉韻上有母親也就是太后孫婉凝,現任工部尚書的皇兄柳詩瑾,皇妹柳雪柔,以及先帝逝世時仍在襁褓中的皇弟柳懷安。其中柳詩謹現年二十二歲,已立妃並有一妾,王妃生有一對龍鳳胎、妾室也育有一子並懷有一胎,現年三歲。公主柳雪柔二八年華,待嫁閨中,傳聞對季無常抱持高度好感與異常的期待。現今八歲的柳懷安則仍多需照顧,與太后同住慈德宮。
 輔政王柳元真自幼便特別疼愛柳惜真,王妃與孫太后也是堂姊妹,親上加親。也許也感慨自己的兒子柳靖之不成材,更是特別疼愛手足之子柳詩謹、柳玉韻。先帝猝逝後這八年來全心全力輔佐柳玉韻,並提拔在柳玉韻幼時就一直陪伴在身邊的季無常、慕容玖思、趙梓青、季飛宇等人,加強拱固勢力。
 或許正是因為過於專心在工作,疏於關心兒子成長,造成柳靖之原本就有以色紓緩心情的惡習變本加厲。雖然考入太醫院,卻常常因為好色之事,惹出各種風波,一度差點因此被親爹送進大牢,也是柳玉韻想辦法力保這麻煩製造機堂兄。

 「就靖之那個性,柳伯伯沒手撕逆子已經很好了。」慕容玖思想到這個人也是連連搖頭,「他以前很正常,即使是現在只要好好地站著坐著、安靜別說話,能迷倒諸多男女…怎麼長大之後,性向就扭曲了…」
 「誰讓靖之哥是靠床上運動紓壓…」書寒再度搖搖頭,「正常人誰會用這種方式紓解壓力?」
 「師兄,下次遇見他時閃遠點。」
 「為什麼?我又不是打不動。」夏竹茗咬牙切齒地說著,「要敢靠近本大爺,我打得連他爹娘都認不出他。」
 「呃…別擔心,我會去…處理處理。」慕容玖思扯了扯嘴角,「反正…我會讓他不敢隨意靠近兩位。」

 *     *     *

 「很好,已經看不出任何痕跡了。」
 「我看看。」雲流水拿銅鏡一照,仔細端詳,「確實沒有痕跡。」
 「妳覺得如何?這藥可以賣嗎?」
 「就算能賣,製藥速度跟得上賣出速度嗎?」
 「那不然…賣給後宮?」
 「你找死嗎?」雲流水沒好氣的翻白眼,「想賺錢也不是這樣。」
 「說說而已。」夏竹茗輕浮一笑,「從今天開始妳可以告別掩面的生活了。」
 「真麻煩…」
 「少一層阻隔,讓妳的視野更好。」
 「唉…」

 雲流水邊磨藥邊嘆氣,夏竹茗笑了笑不理會,開始思考製藥賣藥之事。然而這嘆息聲卻傳到了來訪的慕容玖思耳中,引起他的好奇。
 「什麼事讓雲姑娘如此心煩?連聲嘆氣。」
 「慕容公子,你怎麼來了?」
 「陛下派我來傳話。」慕容玖思走到藥棚下,「我是否打擾兩位做事了?」
 「沒有。」
 雲流水淡淡地回應,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初次見到雲流水真實樣貌的慕容玖思看傻了眼,手中的扇子也失神落地。
 「欸?」這反應讓夏竹茗相當意外,「怎麼會這樣。」
 「啊、抱歉。」慕容玖思連忙將扇子撿起,「雲姑娘貌美似天仙,一時…」說話的同時他手往桌上一扶卻摸了個空,身體傾斜,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摔撞到桌緣。
 「慕容公子!」夏竹茗連忙起身過去將他扶起,「你還好嗎?」

 片刻後。

 「抱歉,失態了。」
 「挺有趣的。」夏竹茗竊笑,「陛下有什麼吩咐嗎?」
 「為了感謝兩位,陛下想邀請你們一同遊湖…當然,私人行程。」
 「遊湖?何時?」
 「本月十五。」
 「好呀!」夏竹茗爽快答應,「…欸,等等,我想起一件事了。師妹,花昔君一直吵著要見妳,反正今天季老爺季夫人不在府上,妳隨我去一趟醫館如何?」
 「花昔君?」雲流水思索了片刻,「那位男大姊?」
 「呃…」這麼形容似乎也沒錯,「對。」
 「好吧…」
 「妳也不用這麼無奈吧…」
 「我可以一起去嗎?」

 *     *     *

 近日回歸工作崗位的季無常,在夏竹茗的要求下,暫時以馬車代步。這天午後,他與季飛宇一同乘車回府,路上兩人在車中討論公務。刻意選在車上也是較不易遭他人竊聽,也可以堂兄弟倆說些較為私密的心事。

 聊著聊著,季飛宇發現車子似乎沒有繼續移動。雖然回季府路上搭乘馬車,會因為經過鬧街而比較容易遇到走走停停的情況,今天似乎特別難走。
 「書寒,外面發生什麼事了?」季飛宇問道。
 「飛宇哥、沐風哥,今天不知道怎麼搞得,醫館附近人滿為患。我們現在也無法繞道了,該怎麼辦呀?」
 「派人去看看。」
 很快地打探消息的人回報,只知醫館今天來了一名絕世美人,大家爭相觀看,所以擠得水洩不通。
 季無常輕嘆一口氣,看這樣子一時半刻車也無法移動,堂兄弟倆便下車與書寒一同步行。街上的百姓們看到季無常,開心之餘倒也很識相的讓出一條路,誰都不想不慎傷到這位才剛康復的將軍。

 「季將軍、季大人。」
 「你好。」
 「季將軍、季大人!要看看水果嗎?」
 「不用,謝謝你,大娘。」
 「季將軍、季大人,喝碗甜湯吧?」
 「不用,謝謝。」
 「季將軍、季大人…」

 沿街幾乎每個攤位的人都叫喊著兩人,季無常只是眼神柔和、安靜地對每個人微點頭作為回應,季飛宇只好儘可能逐一回應。雖然這種情況已算是常態,走一段路之後季飛宇也覺得有些疲累。他很喜歡城中這些親切的百姓,但是心裡也免不了認為他們是否過度熱情?
 季氏一族在宸國是有歷史也很有名望的家族,最近幾代更因在朝為官,而有部份搬來京城居住,至他們已是在京第四代,人數也有一定程度規模。也幸好族人在京城裡都很謹言慎行,加上現任族長為人樂善好施,使他們兩個做官的也得到百姓愛戴。

 三人慢慢地走到過度聚眾的醫館外,人潮也因為他們而勉強讓出一條路,季無常前腳剛踏入,比市集更熱鬧的醫館總算在一瞬間陷入寂靜,接著單純來看美人的圍觀群眾開始悄悄離開。

 『哇…冰風暴?』季飛宇、書寒兩苦笑著跟了進去。
 「季將軍、季大人。」醫館老闆花昔君,揚起燦爛笑容打招呼,「兩位大人怎麼有空來我這小醫館?」
 「花老闆,你今天是什麼藥品大特價嗎?」書寒問道,「客人也太多了吧?都擠得前道無法通行了。」
 「小氣如我怎麼可能會特賣呢?呵呵。」
 「既然如此,這裡是發生什麼事了?」
 「夏公子帶他的師妹來我這裡呀~這身衣服她幫我挑的,好看嗎?」
 花昔君開心地起身轉了兩圈,身高與季無常相當的他,只是骨架較為纖細。應當是俊美男子的人卻一身女裝,隨心散落的一頭長髮更是蓬鬆捲曲,臉上塗抹著當代最風行的妝感,言行舉止都像個女人。唯有刻意改變音調的聲音騙不了人,但是一旦靜靜的坐著,恐怕一般人剛開始也會以為就是個帶著英氣的美嬌娘。
 「咦?雲姊姊?」書寒相當吃驚。「她呢?」
 「在這兒呀你瞎了?」
 花昔君指了指坐在一旁的人。出門時還穿著素衣布裙的雲流水此時被花昔君換了一身淺紫色、輕飄飄的衣裙,簡單地點綴淺色胭脂,襯托出她原相貌的美。她只是在這裡靜靜地坐著,就讓醫館被擠得水洩不通,上門的都是看美人不是看病。
 「她是…雲姑娘?」季飛宇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這才發現慕容玖思也在,「你怎麼也在?」
 「我…一直都在。」慕容玖思笑了笑,「夏公子嫌吵,躲在樓上開藥方。」
 「總之…」花昔君見季無常表情還是沒變化也不講話,但他也不在乎,「菖蒲、艾草,不求診不求藥的客人全部清一清,有什麼事到樓上叫我。各位大人,這邊請。」

 *     *     *

 醫館二樓,夏竹茗寫了幾張藥方,剛複核完內容,聽到數人的腳步聲靠近,抬頭就看到花昔君挽著雲流水,身後跟著表情看起來很不悅的季無常,滿面無奈的季飛宇、慕容玖思、書寒。

 「我就好奇樓下怎麼突然變得安靜,原來是季將軍、季大人你們來了。」夏竹茗問道,同時將桌上幾張複核完的藥方遞給一旁等待的少年,「茱萸,麻煩你拿下去給菩提。」
 「好的,夏公子。」
 「茱萸,送些茶水點心上來。」
 「是。」
 「還是穿這樣好看。」夏竹茗看著雲流水露出滿意的笑,「我忽然…可以體會世間爹娘的心情了。」
 「什麼意思?」
 挽著雲流水的花昔君明知故問,說話同時還在撫摸她的手,彷彿她手就是一種珍稀寶物。走在兩人身後的季無常伸手將花昔君往一旁撥了一下,同時,雲流水順勢也往另一旁移動一步,側身讓道。
 「你居然推我!」明明也配合演出的花昔君卻故作生氣,「季將軍,你怎麼可以這樣對待一個姑娘!流雲妳也說說他!」
 「你不是。」季無常難得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在桌邊坐下。
 「季將軍心情不佳?」
 「沒有。」
 「心情不好,吃點糕點喝些茶、看看美好的人事物,心情就會變好了。」花昔君說著,又一步向前挽起雲流水的手,「所以本君今天心情特別好啊~流雲妹妹真美真香。」
 「哇啊…」書寒忍不住面露懼色後退一步,「你…花昔哥?花昔姊?你這幾年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只是找回本性呀,呵呵。」花昔君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總之…站著也不便說話,坐吧。」

 幾人圍著桌子坐下,片刻後茶水糕點上桌。眾人吃糕點喝茶,由於季無常的表情依然令人解讀不出心情,加上找不到話題,便無人說話。書寒、季飛宇的視線時不時往雲流水臉上飄,一副有話想說卻又說不出口的模樣。
 「你們這是…怎麼了?」長年來以保護者自居的夏竹茗忍不住問。
 「雲、雲姊姊…原來這、這麼美…」
 「啊?」聞言,夏竹茗笑了,「唉!我都忘了,這段時間她總是因為有傷而遮掩著臉…怎樣?厲害吧?我的藥可是能讓傷疤不留痕呢!」
 「要是做不出這麼基本的藥,我看你藥師也別當了。」花昔君毫不留情地吐槽,「女孩子最怕全身上下任何一處留下痕跡了,藥師拿不出好東西還當什麼藥師。」
 「是是是,你也一樣。」被吐槽的人也不客氣的回嘴,「我有點好奇,你們也認識花昔君?」

 「他原本是我的副將之一,兼專屬醫官。」
 「什麼!?花昔君你居然會上戰場?」夏竹茗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看起來…不太像…」
 「厲害吧?崇拜我,多崇拜一些!不然我就扣你工資。」
 「這是兩回事吧?」
 「不過當年…花昔突然就辭官卸甲,開了這間醫館。」季飛宇接著說道,「你明明就是平步青雲,為何…?」
 「因為當時我中毒,乍看雖無大礙,但是時間久了發現自己漸漸地無法動武了。為了不在戰場上變成負擔,我就辭官卸甲啦!這事情沐風知道,只是我不讓他說。」
 季飛宇、慕容玖思、書寒三人吃驚地看著他。
 「現在能保住命已經謝天謝地了…」花昔君雲淡風輕地說著,彷彿不關他的事,「雖然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至少我要開心的照自己想的方式活!噯、你們別這樣看我,沒…!」

 花昔君話未說完,雲流水跟夏竹茗冷不妨地同時從左右兩側扣住他的手,探察脈象。換作是過往還能動武的花昔君,恐怕已被他兩手一揮扔出去了,可如今他也只能毫無反抗地任憑診斷。
 片刻後,師兄妹倆鬆手,不語。
 「幹嘛不說話?」花昔君看了夏竹茗一眼。
 「病症是私事,這裡沒你的丈夫沒你的妻,前上司跟朋友群,沒你同意也不能隨便聽到你的病症。」
 「好好好~」
 「對了,」慕容玖思趁機趕緊轉移話題,「玉韻邀請夏公子與雲姑娘這月十五日去遊湖,沐風、飛宇、梓青、書寒、我也當然都會去。花昔,你很久沒跟我們一起出門走走了,要不要一起去?」
 「我…?」花昔君想了想,沒有回應。
 「花姊姊,一起去吧?」雲流水柔聲說道,「難得的機會。」
 「嗯…好吧,既然流雲妹妹都說話了。」
 「玉韻一定會很高興的。」
 「玉韻啊…好久沒見到他了,他最近好嗎?」
 「他很想你喔。」慕容玖思想起這事就嘴角失守,「常常說著小時候你對他多好多好。才十八歲,像個八十歲老人似的動不動就回想這個回憶那個。」
 「還是那麼愛撒嬌…」花昔君邊倒茶,嘴角微微上揚,從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對玉韻的疼愛寵溺。

 閒聊一會兒之後,書寒先行起身到外頭確認馬車是否在醫館外等待。一行人起身準備離去時,夏竹茗突然決定先暫留醫館,說還有事情要做。慕容玖思則嚷著說最近都不見趙梓青行蹤,硬要拉著季飛宇跟他一起去趙府。
 於是,要返回季府的人就剩下季無常與雲流水,以及書寒。

 「雲姑娘,可否陪同季某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