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止戰日集市

　　「小心！」
　　
　　喬馬諾靈巧伸手，及時將「蘸糖串蕉」滴下的黏稠糖漿接住，沒讓那褐色甜膩弄髒小優的禮服。
　　
　　他收回手，舔拭指尖，一邊念叨女孩：「不是都上高中了嗎？怎麼，吃東西還像個孩子一樣？」
　　
　　少女趕緊將零食拿開，雖然感謝喬馬諾「拯救」了衣裳，仍不甘示弱回嘴：
　　
　　「在大叔面前，我就是個孩子嘛！好久沒逛夜市了，輕鬆一下，沒有關係吧！」
　　
　　「妳也輕鬆過頭了吧！」
　　
　　彩光迷濛、星夜璀璨。沿著大道展開的「止戰日集市」，人聲熱鬧，父母牽著孩子、情人牽著彼此，像是虎男與妖精少女剛剛的親暱互動，隨處上演。
　　
　　照小優所說，這就是阿斯塔諾斯，或說整個曦之國的市民，迎接寧靜追思的止戰日前，一週最後的狂歡時光。
　　
　　「快點！我們趕緊再去下一攤！」
　　
　　少女終於吃完澆上糖漿、質地綿密卻不失彈牙的「蘸糖串蕉」，拉著喬馬諾的手，快步走向集市深處。
　　
　　在此之前，他們已經品嚐過若干美食：以大片樹葉盛裝，滋味鹹酸的「培根涼拌裸葉蔥醬菜」、餅皮酷似「可麗餅」，內餡包著糖煮鮮果與手打奶油的「天使之吻脆餅」，以及浸泡過草藥，肉質因而柔軟細緻的「串烤魔蕈」。
　　
　　「『魔蕈』到底是什麼東西？聽起來像菇類，滿溢口中的湯汁卻帶著肉味。」
　　
　　小優微笑，輕吐舌頭：「魔蕈啊，可是有著蕈菇身體、亞人四肢與面孔的『魔物』喔！每每雨季結束，就會大量出現在市郊森林，是低階冒險者初試身手的合適對手。真要算的話，畢竟比較接近『動物』，算是肉類吧！」
　　
　　喬馬諾「噫」的一聲，差點沒將口中多汁肉塊吐出。
　　
　　「原本，魔蕈的身體帶有麻痺毒性，無法食用，五十年前，中部平原發生飢荒，爺爺研製能去除毒性的藥劑，不僅讓魔蕈成為救急食材，還增添了草藥甘甜。」
　　
　　少女再咬下一口，狡詰眼瞳老早看穿虎男驚懼：「大叔不用擔心喔！這就像杏鮑菇一樣，很可口的！」
　　
　　「哪裡像杏鮑菇啦！」
　　
　　夜色更深，人群漸漸散去，悠閒遊逛的兩人，不知何時，肩膀靠得更近了些。
　　
　　「小優，那是中午吃過的豆方嗎？」
　　
　　喬馬諾手指市集終點的樸素攤位，展示桌上，放著切成長條、純白鮮嫩的加工食品。
　　
　　「對喔。那就是聖教會的攤販。大叔要去看看嗎？」
　　
　　兩人走去，一名身穿素白長袍、繫著紫金束帶的僧侶，向來人謙恭行禮。
　　
　　「願眾神祝福。兩位客人來的正好，我們原先準備收攤了呢。」
　　
　　「願眾神祝福。」小優回禮，恢復迪蘭卓氏族長女應有的優雅，「這邊裝在木湯匙裡的，也是豆方嗎？」
　　
　　「這是『涼豆方佐甜豆釀』。唸起來有些拗口，卻是孩子們十分喜愛的零食。上面灑的調味粉是蛋白豆製漿後剩下的豆渣混糖晶磨成的粉末，匙中深色佐料也是蛋白豆釀造的甜鹹醬汁。」
　　
　　「一匙多少錢？」
　　
　　「六枚銅角。」
　　
　　看著小優從零錢袋中拿出三角型狀的銅幣，喬馬諾想起少女曾經說過，雖然大部份交易已經以銀貨為主，但底層人民仍慣用舊通貨的「銅角」。王國方面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全面工薪拉高以前，並未強行禁止。
　　
　　僧侶收下十二枚銅角，遞來兩只湯匙。受精緻甜香吸引，喬馬諾將那晶瑩嫩白含入口中，純樸香氣混著爽口清涼在舌上綻開。
　　
　　「雖然沒有冷藏，卻有種冰涼爽口。這佐料中，還加了什麼東西吧？」
　　
　　聽聞喬馬諾詢問，面如穿山甲般佈滿硬甲的僧侶答道：「客人的味覺十分敏銳呢。這是『月暗草』，與唾液接觸後，會產生飲下冰水時的舒爽清涼。它的汁液本身無味，很適合加在料理中。」
　　
　　「真是有趣。」喬馬諾掃視攤位，注意到後方木檯上裝著白色飲品的玻璃瓶。
　　
　　「那個，該不會是豆漿吧？」
　　
　　「『豆漿』？嗯，我們稱這個為『白豆水』，是製作豆方的副產品之一。我們平時也會販售，但現在只剩留有豆渣的那一點，就不拿來賣給客人了。」
　　
　　「我可以嚐嚐嗎？」
　　
　　「這倒沒什麼問題。但這樣的品質，我們就不收費了。」
　　
　　喬馬諾接過木杯，嗅聞一陣，確實，有著類似豆漿、帶著一絲澀味的樸實香氣，飲下一口，參雜細碎渣粒的滑順口感，也與豆漿相同。
　　
　　「我也要喝！」
　　
　　小優搶過杯子，啜飲一口，眉頭微蹙，表情稍帶嫌惡。
　　
　　「第一次喝到沒加糖的原漿吧？」喬馬諾大笑兩聲，取回木杯，一口飲盡。
　　
　　「啊啊！」少女驚叫，「大叔剛剛喝的位置！哇啊，我們間接接吻了耶！大叔好色！」
　　
　　「妳在胡說什麼啦！」
　　
　　僧侶被兩人互動逗的咯咯發笑：「兩位客人互動真甜蜜呢，看在我們眼裡，還真有些嫉妒。」
　　
　　「我們不是情侶關係！」喬馬諾慌忙辯解，小優則在旁淘氣竊笑。
　　
　　「這位客人，」僧侶呼喚喬馬諾，笑容親切，「如果您對豆製品感興趣，歡迎明天追思禮拜後來僧院中找我們。若能為您介紹教會的製豆業務，絕對是我的榮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