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一章:別捏了。

　　司空倩恍惚前行，雖直視著雲凡，卻目無焦距，似在看他又如思索。

　　近至身前，她忽然抬手，指尖晃動，被衣袖遮掩的手臂微微顫抖。

　　司空倩的動作並不快，小手高舉，隨著不定的內心顫抖而緩慢。這種速度若想避開並非難事，可看著落勢，雲凡卻是心塞，有愧在先，這一巴掌若能化解對方的不滿，或許是好事，也算自己自作自受。

　　預料的一巴掌卻未落下，當細手貼附，冰涼的觸感，光滑的掌心來往游移著，輕而溫順。

　　怎麼回事?雲凡一頭霧水，一陣恍惚臉龐傳來的疼痛讓他回神。

　　只見對方仰首，看著自己，雙手上擺，捧著他的臉龐，這狀況看似柔情，又不盡然。

　　在他楞神之間，司空倩雙手貼上他的兩頰，就這麼揉捏著，彷彿他的臉是麵團。

　　｢別、別捏了!｣

　　雲凡慌道，伸手去拉，促碰到對方柔軟得柔荑，後者如觸電般縮手，不過目光，始終揪著他，柳眉微皺:｢真皮?｣

　　｢痾……是、是吧。｣雲凡語結，如今可沒易容。只是這真皮……老實說臉皮是真的，可我其實不皮吧?

　　聽得回答，司空倩柳眉更緊，沉默片刻，從一邊打來水，擺在桌面:｢證明給我看。｣

　　見她堅持，雲凡只好將面巾沾濕後擦拭，在臉上抹了一把。

　　看著臉皮還有些水珠，容貌沒有什麼變化，司空倩想了下，又想伸手，雲凡卻是一退，抬手遮掩:｢摸可以，可別再捏了，不然我可要收錢的!｣

　　聽她這話，司空倩噗哧一笑，倒是沒有繼續動手，拂袖轉身，自然坐到桌邊，就這麼看著雲凡，眉梢帶笑。

　　大眼瞪著小眼，司空倩不說話，雲凡也不知道說什麼，彼此對望，空氣寂靜的可怕。也不知過了多久，雲凡乾脆一屁股坐上對向椅子:｢妳到底幾個意思?好歹說句話啊!｣

　　｢幾個意思?就覺得你好看多看幾眼不能嗎?｣司空倩嫣然一笑，笑容相比過去自然許多。

　　看著這笑容，雲凡愣了一下:｢妳不生氣?｣

　　｢生什麼氣?之前我們不熟，有所隱瞞也是正常的。｣司空倩替自己到了杯茶，輕抿一口:｢不過，怕是天下人都難以想像，姜離和雲凡是同一個人。你說你該怎麼堵住我這張嘴呢?｣

　　語落，她緊緊盯著雲凡稜角的臉龐。

　　｢司空小姐不覺得這話該自己打算嗎?妳這意思像在給匪徒提醒，況且妳就是說了甚至以聚寶閣散播消息，又有多少人願意相信?｣雲凡道。

　　人往往只相信自己想信的，哪怕鐵證如山的真相，都會有抱持陰謀論者不願相信，這便是人類。

　　｢可是這樣並不保險，這可不像你。｣司空倩又品了一口茶:｢難道你不讓我回去聚寶閣，不是因為這事?｣

　　這話，雲凡不由笑道:｢當真商道奇才，人生鬼才。無怪乎於商，妳能將女性的本錢顯露，面臨匪類卻不知妳本身的價值。｣

　　當初在拍賣場，司空倩那身段可是惹火，用於商道她掌握了許多資源，更懂得如何抓住人心，偏偏碰上匪類時，她不會去想自己本身就能勾起異性的慾望，這便是雲凡與楊執事說的不通情理，而司空倩的不通情理比之一般人，更是匱乏。

　　｢血殺殿的殺手、城門守衛，這些人都知道妳的身份，甚至知道妳會前往皇都，那麼他們公然出手，妳覺得是巧合嗎?｣

　　｢哪怕，妳出示令牌，他們同樣沒有害怕，甚至更加篤定，妳覺得真是姜家大膽呢?還是有人暗中授意?｣

　　｢這個……｣司空倩苦眉細思，確實有些想法，但是太過模糊:｢這和我回不回聚寶閣有什麼關係?｣

　　聽這一問，如果不是坐在對面，雲凡都想敲她腦袋了:｢哪個匪徒會用馬車送囚犯?要聚寶閣付贖金，偏選在皇都?這些都不合理，偏偏這些人信了，他們不是相信，而是有人授意，這些不合理一但事情落定，一切都無所謂了。那麼是誰暴露妳的行蹤呢?姜家嗎?還是聚寶閣自身?｣

　　｢怕事後者吧!如若如此，妳真覺得自己能回聚寶閣嗎?哪怕真能安全回去，那處真就沒有危險嗎?｣

　　這話點明，司空倩方能理解。本想開口，自己父親不會讓自己遭殃的，不過從這一路看來，怕是父親並未前來皇都，再想當初楊執事曾說老閣主臨時有事需要遠行，故此他才希望找個能信任者護送。

　　當初她還嗤之以鼻，如今看來，顯然是楊謙有遠見，相比之下，自己真的半點危機感都沒有。

　　｢當然，有些我也為自己考量。｣雲凡低頭不語司空倩對看:｢你們聚寶閣發生什麼我並不清楚，但是我知道，有人不希望妳回去，雖然不能確定，不過顯然不是讓你人間蒸發這麼簡單，他們想要地更加殘忍。

　　假如妳被我囚禁呢?那麼背後的人會否和我交接呢?雲凡這個名聲並不好，不只能確認暗處的人，同時可以讓雲凡的惡名更加顯著，只是這可能會壞了妳的名聲，不過我想等妳安然回到聚寶閣，一切誤會都會制止，畢竟只是假裝，並不是真的……。｣

　　雲凡並沒有把後話說完，抬頭偷偷瞧了對方一眼，聽他話語的司空倩並沒有什麼反應。

　　話沒說得很明白，但是司空倩是聽出來了，生在司空家，她以女子之姿想要接管聚寶閣本就備受非議，如果作出什麼敗壞門風的事情，可說與之絕緣。這時她腦海有了幾個可能性。

　　盯著低頭的雲凡，司空倩忽然起身，移坐另一個椅子，伸手挽住雲凡手臂:｢雲少，人家……人家該怎麼配合你。｣

　　嬌滴滴的聲音，在雲凡耳邊傾吐，讓他一陣酥麻，手臂上傳來緊繃的擠壓感。

那瞬間大腦一陣空白，嚇得雲凡連忙抽手:｢就、就這樣就好。不過這裡沒外人，不需要刻意偽裝。｣

　　｢可是總要先適應啊!不然到了外面，你這反應不就露餡了。｣司空倩道，食指滑過唇瓣。

　　｢沒、沒關係的，大多時間你就待在家裡，需要作戲的時候不多。｣

　　雲凡道。這女的真是個妖精，他心思著，直接到床上盤坐，又囑咐:｢我、我修練一下，妳可別過來，不然我很容易走火入魔的。｣

　　說是修練，實際上也不是，雲凡只是想釐清自己的心思。

　　望著那處盤息的他，司空倩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以前怎麼沒發現人生這麼有趣，更沒發現姜離這般有意思。

　　假如……我不想只是作戲呢?

　　看著他，不知為何她心底忽然這麼想。只是這念頭轉眼飛逝。

　　雲凡需要靜心，司空倩也不敢卻打擾他，她同要靜心。道是什麼?道就是心底貫徹的理念，不同於雲凡，司空倩的道是商道，她不知雲凡的道為何，甚至可能雲凡還在徬徨並未定道。

　　只是雲平的話，雲凡或許未必理解，司空倩卻能理解，那是道心有損，就如同她的商道本是利益之道，卻因為這段經歷導致道心有損，除非理清受損的道，否則大道難成。一心以之商道，此道卻因人之道而損，她必須說服自己，將一切遭遇合理化，並以自身商道輾壓這些遭遇，否則便是融合遭遇，補虧修損，將人道納入商道中，以商為主，人道為輔。

　　這段時間，司空倩並沒有細思，只是隱約間她已有了取捨，就在交流談話間，破損的商道也開始修補了，只是真正完整商道，還需要自身確認理解。

　　就如雲凡的入魔，同樣是道心動搖，這也是為何雲平說只能雲凡自己化解，不論他有無定道，都必須面對這份動搖的心，否則入道必毀，擇道必濁。

　　凝視著他，司空倩緩緩閉上眼睛，睫毛微微抖動，對著內心的商道開始分析，並回憶著這段經歷，腦想著對方的話語，一點一滴解離著自身的道，彌補自身不足。

　　※※※

　　一夜過去，雲平於晨間來到，當看見廂房中二人，有些意外:｢你們?｣

　　見其目光，司空倩低頭，臉龐一紅對著二人欠了欠身子，道:｢小倩先出去了。｣

　　語罷踩著碎步出了廂房，樣子更像嬌羞難以見人。

　　過了片刻雲平才從那已然消失的身影拉回了目光。

　　對此雲凡也是無語，忘了跟她說不用對平叔作戲，只是……這妮子怎麼和想像的不同，總覺得樂在其中?

　　簡略的解釋一下兩者關係，對向雲平露著不解，讓雲凡有些心虛，不由颳了刮鼻子:｢平叔，目前皇都的布局如何?近日可是有什麼大事?｣

　　雲凡問道，猶然記得進城那些言語，也不清楚什麼遺跡的，如果真是什麼上古遺跡，不太可能存在皇都之內。

　　雲平收回目光，小主沒有注意，他這過來人哪看不出來。哪怕他不曾立業，好歹也見過不少戀人，再說之前在棲留城，有二人比對，如今司空小姐那目光和問心、緗翎哪有不同。要說其他雲平自然是高興，只是這司空小姐可不一般，若小主想同收，可有些麻煩，司空家豈會讓她做小?就是讓她做大，也很難納妾吧!

　　罷了罷了，這都年輕人的事，還是小主自己愁吧。

　　雲平心想，對著雲凡開口道:｢近日皇都確實有不少的事情，確實的說本來只有一件事，卻因此事，而牽動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