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章:妳不能走。

　　

　　皇都不比棲留、荒岩，和此處繁華相比那些地方顯得寒磣。

　　城門不算鬧區，街道的人數和攤販已然不少，一個個錦衣華服，不過這時每個人都看著他們，別提就近城門的騷亂有不少人注意，就說蓋洛嬌滿臉是血，肩上還有個血洞，更被雲凡用這種方式提著，不被注目也難。

　　想了想，雲凡一把鬆開，取出一枚丹藥:｢不想留疤就吃了!｣

　　看著那枚丹藥，對於雲凡，她有所恐懼，內心又有掙扎，剛剛那般羞辱，現在又裝什麼好人!

　　心底不平，鬼使神差下，蓋洛嬌接過丹藥，卻是撇開臉龐，負氣的不去看他也不吃手中的丹藥。

　　｢小倩，麻煩你幫她擦拭一下。｣雲凡沒有理她，對著司空倩道，取出巾子從小世界河流中舀了些水。接著道:｢你不用擔心，我封住她的穴位，她現在沒辦法運轉靈力，不會傷到妳的。｣

　　｢嗯。｣

　　恍惚間司空倩應了聲，接過濕巾，腦海卻都是那聲小倩。

　　司空倩在她身旁，不知說了什麼，雲凡也沒刻意去聽，不過蓋洛嬌倒是沒有拒絕，幾許後甚至在司空倩的遊說下吞下丹藥。

　　她是自知理虧，知道自己差點釀成大禍，這女子哪有半點被挾持的樣子，人家分名是同路，這樣想來，自己差點襲殺對方，此時司空倩反而沒有刻意報復，當然不敢對她擺臉色。

　　至於雲凡她始終不滿，不只是對方對自己的態度，更多的是聽聞雲凡在棲留城的事蹟。雲凡在姜問心那次事件後，一切事情都被放大，而這些說書人本就要將他描述成壞蛋，藉酒裝瘋強上丫環，更被捉姦在床導致婚約作廢，而後還殺人奪寶利用問心，整個故事將他鋪成的十惡不赦。這些故事已經深根，在她眼裡對方就是個超級渣男。
　　幾人繼續前進，雲凡沒有繼續提著她，否則就太過醒目了，要說逃跑，蓋洛嬌也要有那個膽子才行。

　　｢老傢伙在府上?｣對著雲平，雲凡問道。

　　｢侯爺幾日前出去了，應該快回來了。｣雲平答道。

　　這話讓司空倩一愣，有些不明白了。難道他真的做足功課?怎麼知道雲家義子都這麼叫雲侯?而且這語氣半點敬意也沒有，想到這裡，對那個雲凡更為厭惡，司空倩同樣聽過雲凡事蹟。

　　這時，蓋洛嬌見她皺眉，忽然道:｢司空小姐，方才我不明狀況對妳出手，希望妳能原諒。｣

　　｢沒、沒事的，反正我也被姜……被雲凡救了，本身又沒受傷。｣司空倩道，叫這名子還是有些憋扭。

　　｢那個……｣蓋洛嬌撇了眼一旁雲凡的背影，壓低聲音:｢我知道這話不好聽，但是希望妳不要誤了自己，這傢伙幹盡缺德事，妳只要隨手一查就知道，他!雲凡絕對不是可以託付終身的人。｣

　　是啊，雲凡不是可以託付之人，可他是姜離啊!司空倩心道，只是她不敢說，也不能說，只好道:｢我相信他的為人。｣

　　聽聞此言，蓋洛嬌心中一嘆，覺得她把自己給糟蹋了。

　　｢哈啾。｣

　　雲凡打了個噴涕，他揉了揉鼻子，蓋洛嬌聲音不大，但是他哪可能沒聽見，至於這噴嚏，也不知誰在心底罵他。

　　｢蓋大傻，妳有沒有覺得傷口癢癢的?｣雲凡忽然笑道。

　　這麼一說，蓋洛嬌真覺得傷口發癢，有種想抓的感覺，不由驚道:｢你、你給我吃了什麼!｣

　　｢也沒什麼，不過是療傷去疤的丹藥罷了。｣

　　這話說完，蓋洛嬌才鬆了口氣，哪知道雲凡後話再起:｢就是加了點佐料，要是三個月內不再服藥，你會全身腫脹，疼癢難耐，臉長爛瘡，這時妳會想抓，偏偏抓破了，爛瘡又會順著傷口拓散，然後……｣雲凡說了一連串讓蓋洛嬌不安的症狀。當聽到自己最後會全身腐爛頭髮掉光，她簡直要發瘋了。

　　｢你!你怎麼……怎麼能這樣!｣蓋洛嬌慌恐道，想到可能的畫面，就覺渾身發癢。

　　｢我怎麼了?在當事人面前嚼舌根，很不禮貌沒人跟你說嗎?這只是一點教訓，要是妳表現的好，也許我會給妳解藥，不然……。｣

　　雲凡沒有繼續說下去，迴向雲平那處道:｢暫時不回府了，先去客棧吧，等蓋家把事給辦好再回去。｣

　　｢是小主。｣雲平恭敬道，看著雲凡的側臉，微微意動。

　　一側蓋洛嬌怨懟的看著司空倩，並不是因為對方說服自己吃藥，而是無聲的抗議，這就是你說的為人?

　　面對她的目光，司空倩微微低頭，飽含歉意，卻沒有多說什麼。

　　她只當這一切都是雲凡處事態度，而這男人是姜離，為了裝成那個扶不上牆的爛泥，不得不出此下策，沒看雲平一點反應都沒有，一定是這樣!那個雲凡簡直是男人中的敗類!

　　｢哈啾。｣

　　又是一個噴涕，雲凡苦著眉頭，究竟招惹誰了?一職暗中罵他。

　　※※※

　　繁華區客棧中，雲凡開了兩間廂房，將蓋洛嬌領到一間廂房，冷冷道:｢把那髒衣服換了。｣

　　｢你、你先出去。｣見對方盯著自己，蓋洛嬌惶恐。

　　｢當我想看不成?｣雲凡撇了她一眼別開目光:｢你最好想辦法逃跑，這樣我就能出手對付蓋家。要不妳逃跑，只要妳回到蓋家，我就把解藥給妳如何?｣

　　｢你!休!想!｣

　　蓋洛嬌氣憤道，哪怕是死她也不會讓對方如願，她是真的想死了，因為害怕自己未來的樣子，更別說受制於人了，偏偏此時她又不能死，否則這惡賊不知要拿什麼來要脅蓋家，想到往後可能都要受制於他，便悲從中來，想哭又不肯在對方面前哭。

　　｢隨你。｣雲凡隨口道，轉身走出廂房，往另一間廂人走入。

　　看著蓋洛嬌垂淚欲滴，司空倩抿了抿嘴，有些不忍，但是又不知該怎麼安慰，也不能告訴對方這只是姜離裝的。

　　無語間，她也退了出去進入另一間廂房。

　　最後一個走出的是雲平，他臉色有些陰沉，帶上房門後，於雲凡另一間開立的廂房外，他站了好一會才入內。

　　三者入座，司空倩是擔心雲凡身份曝光，兩者卻是看著彼此不語，空氣有些凝重。

　　許久，司空倩起身欠了欠身子道:｢雲前輩，雲公子，小女司空，謝謝你們相助。如今已經安然入城，小女這就回聚寶閣，這份相助，聚寶閣必銘記。｣

　　說罷，緩身欲走。司空倩的想法很簡單，雲凡如今身在虎口，她如果回到聚寶閣，能以搞賞他將其請來，然偷偷把他送出城。至於事後雲府追究，這些司空倩完全沒有思考。

　　也是這段時間的潛移，讓她對某些事情並不是全盤精算，這些轉變雲凡沒有注意，就是司空倩自己也來不及細究。

　　｢妳不能走。｣

　　在她退了幾步，雲凡忽然開口，目光看去，道:｢妳可是雲凡的禁臠，甚至被雲凡擄走的人，怎麼可以隨便離開?｣

　　這話落下，司空倩心頭狂跳，慌張地轉身，馬上看到雲平皺起眉頭。

　　這傢伙瘋了嗎?怎麼自己給說出來了!司空倩心中責怪，卻是苦無搭救方法。

　　｢小主你……你真的囚禁司空小姐?｣雲平不解一問，這讓司空倩更是迷惘，雲平不該查覺有異，甚至爆發出手嗎?

　　｢是也不是?｣雲凡搖頭笑道:｢我的身份並沒有曝光，這些人給出的說法是說她被賊人擒住，似乎想趁此打劫聚寶閣，選定地點是皇都。｣

　　｢期間我們還碰到了血殺殿的傢伙，不過他們只以為我是姜離。｣

　　雲平想了下:｢血殺殿?小主怎麼惹上血殺殿的?｣

　　｢這事問我，我也不知。是姜離惹上的，雲凡倒是沒事。｣

　　司空倩越聽越迷糊了，兩者說話讓她一頭霧水。

　　｢如此說來，很可能是姜家委託的，怕是城門之事傳開，血殺殿就知道你倆其實是同一個人了。｣

　　司空倩如遭雷噬，雲平這話讓所有事情都串連起來，也讓一切不合理合理化。她機械式轉頭，就這麼凝望著雲凡。

　　對著司空倩淺淺一笑，雲凡繼續道:｢那麼要是雲凡和姜離同時出現呢?｣

　　這話不只司空倩，就是雲平也是費解，下一刻一道身影憑空閃現。

｢荒岩太守!｣雲平一臉警戒。

　　｢平叔，這是我。｣顏守正開口道，那聲音卻是雲凡的聲音。

　　｢這……｣

　　｢說來話長，總之他算我的一個分身。｣

　　｢嗯，不過這身份不適合在皇城出沒，顏守正擅離職守，已經被通緝了，而且血殺殿應該掌握了你的外貌，所以……。｣

　　雲平話還沒說完，那處顏守正一抹臉龐，容貌登時變成姜離的外貌。他道:｢他們掌握了外觀，卻沒有掌握年紀，就當姜離正值發育，長高長壯並不衝突。｣

　　｢嗯，看來小主已有定計了。｣雲平道。

　　｢定計也不是，就是隨機應變罷了。既然雲凡被認為是紈褲，不學無術更欺男霸女，那就讓雲凡用這身分遮掩，而姜離以另一個身份擾亂，讓那些地溝鼠摸不著頭腦，也讓姜家去費神。｣

　　｢應該可以。｣雲平沉想後道，看了眼待在一旁的司空倩，既然雲凡沒有讓她離開，雲平也就沒把對方當成外人，凝神回望雲凡:｢小主，有些事老奴不知當不當說。｣

　　｢平叔且說，您在我心中的位置可不是下人，這點在棲留城就說過了嗎。｣

　　｢是、是嗎……。｣雲平有些遲疑，似乎不信。他嘆了口氣:｢你好像有些入魔了。｣

　　｢入魔?｣聽這話雲凡皺起眉頭，魔魂的記憶他有，只是這些記憶和常人無異，還是說自己散發出什麼氣息，自己不知道呢?他道:｢此話怎講?｣

　　｢你變了不少，讓我都有些陌生。似乎有什麼是困擾著你，讓你的心神混濁，使你徬徨，這讓你在危及之時，會越發殘虐與狂暴，就是日常也會出現違反本性的言行。過去的小主待人，哪怕對方強勢你也不會刻意針對，雖說小主有些作為是形勢所逼，但是也不會刻意奚落，甚至欺壓他人。｣

　　｢我是說蓋郡主，以前的小主就是不喜，也不會這般打擊對方的內心，縱然不包容，也不過是視而不見，再說了，小主本身對這種人非常喜歡，這種樸質不是與雷小弟很像嗎?｣

　　｢我……｣雲凡微微低頭。

　　雲平凝視著他，司空倩亦然，她口中的小主是雲凡的過去，而姜離就是雲凡，只是雲平口中的雲凡和她認知的不同，又聽到入魔並理解對方的意思，司空倩不懂自己的想法，一方面她不希望雲凡入魔，一方面又希望雲凡入魔，這樣欺凌蓋洛嬌就不是雲凡的本意，是魔在作祟。

　　｢小主，若信得過老奴，不妨告訴老奴是什麼困擾著你，多一個人分擔甚許能找到方法。｣

　　｢我自然信得過平叔，只是……｣雲凡道，不由嘆了口氣:｢我也不是很清楚原因。｣

　　雲平的提醒，雲凡也理出可能，之前他就隱隱有感了，不過無法化解，只能棄之一旁，如今雲平點出，雲凡這才發現無形中的掙扎竟慢慢轉變著他。

　　｢或許是問心離開之後，在那日離開棲留所作之事影響。｣

　　聽雲凡說及此事，司空倩豎起耳朵，只是雲凡並沒有細說經過，不過就是如此，她也從中得知，姜問心的遭遇，以及薛子騫姜家分院等事由，這些和傳言大相逕庭。

　　｢滅了分院之後，我一直有所迷惘，這些人真的該死嗎?每每想起，我就會感到煩悶，甚至擔心自己是否錯了，可又我自知，重來一次我依然會殺盡他們。｣

　　雲凡心中相當矛盾，這份迷惘在碰上胡當時完整體現了。胡當比一切人更該死，雲凡根本不該留住他，只是他並沒有如姜道左或薛子騫的遭遇，那就是因為雲凡自身的掙扎，這才讓胡當得以存活。

　　｢華宵城內……｣雲凡順帶將那區鬼城說了出來，這讓一直想知道那處狀況的司空倩得到了答案，也終於知道為何雲凡那時會有那句話。只是得到答案的她並沒有多少歡喜，心神全然落在雲凡的遭遇上。

　　｢那該死的鬼人，你根本就不該猶豫!讓他魂飛魄散沒有錯。｣雲平憤然，這幾個孩子雖然沒有一個是他看大的，但是他可是真當自己孫子看。戰死沙場是軍人歸屬，但這種死法雲平不接受。

　　小世界並沒有屏蔽，胡當聽到雲平怒聲，嚇得顫抖，好在雲凡沒有說出自己魂體未滅，不然怕是被這老頭給撕成片了，同時他才驚覺自己多麼命大，放到以前早被雲凡給練成魂力了。

　　好上一會，雲平才緩下怒氣:｢小主，你與華軍對陣，會有所不忍嗎?｣

　　雲凡搖了搖頭:｢兩者本就立場不同，要不敗陣而亡，要不棄兵而逃，我不覺得有錯，就是圖有然我也不覺做錯什麼。｣

　　｢嗯……｣雲平擰眉思索，爾後深深一嘆:｢此事老奴確實無法解惑。小主其實是很清楚，更是分得清對錯，只是世間許多事情並沒有所謂的對錯。小主困擾的同樣不是對錯，而是想跨過內心的崁，讓自己不違本心。這事只有小主自行想通，其他人怕是無從幫忙。｣

　　如同雲平所說，雲凡的迷惘來至徬徨，徬徨自己是否太過極端，這種事情並非誰一句極端或者還好能夠緩解，只有雲凡自己理出一個可以說服自己的理由才能化解。

　　｢我知道。｣雲凡沉道。

　　華宵城內鬼氣入體這事雲凡沒說，這事過於詭異，說了只會讓雲平更加擔心。這事也是一個結，雲凡隱隱覺得主因是雲平說的心坎難過，將其壯大的卻是那些鬼氣入體。

　　龍、虎，雙獸是百獸總綱凝煉出來的，之後還有一獸為猩，猩怒，正是對上圖有然所施展的。

　　暴怒下，腦袋會變得狂熱，細胞暴躁，招式強度倍增，但是會使得施行者短暫失去理智，那時雲凡尚能壓制，如今若是用上猩怒，怕是除非耗盡靈力，否則無法醒神過來。

　　｢小主，或許你能用以前的方式對待郡主，也許會給你些啟發。｣

　　｢我會的。｣雲凡認真道。

　　又談了些許，雲平告退。

　　廂房內留下司空倩和雲凡兩人，空氣有些凝結了。

　　雲凡起身，四目相對下，他有些心虛:｢是不是覺得被欺騙了，甚至覺得我很噁心，畢竟我就是那些人口中的渣男。｣

　　雲凡的心虛並不是口中的話，而是那句小倩，這同樣不是以前的雲凡會做的，哪怕為了目的他都不該以此去佔別人的便宜，就算要做也應先告知，可如今目標定下，卻連詢問都沒有就叫上了。

　　無形中，他改變了不少，這些改變甚至不清楚是自身的轉變，還是來至所謂的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