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事情發生當晚，許思涵在宿舍開始高燒不退，最後由家人接回照顧幾天。
　
『姐姐只是最近太過勞累，不用擔心。』
　
收到許思民早上寄來的訊息，葉恭賢的掛念放下不少，他用心整理好課堂筆記，決定今天下課就去探病，確定許思涵目前的狀況。
　
不經意促成的緣分，隨著相處成為習慣，當視線抬起，發現遍尋不著對方身影，孤寂便悄悄落入心底，無理取鬧的思念總是任性糾纏，卻又讓人難以割捨。
　
熬到課程結束，葉恭賢離開教室，在經過系辦公室時恰巧碰見迎面走來的曾慶軒。緩步經過，他沒有打算交談，正確來說，是彼此根本無話可說。
　
「你真的沒再跟王雅怡聯絡？」擦肩而過時，曾慶軒忽地問道。
　
葉恭賢停下腳步，這才想起和王雅怡正式分手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隨著最近接連發生的事，這個名字似乎變得有些遙遠，意識到心境產生這麼大的變化，他苦澀地揚起嘴角，但不會後悔。
　
「沒必要這麼做吧！」分手後多少知道一些關於王雅怡的傳聞，似乎是有人心懷不滿而刻意散布謠言，葉恭賢沉默片刻，猜出端倪，「倒是學長……你果然是和她『要好』的其中一人嗎？」
　
就算謠言傳得難聽，學長也沒必要去找許思涵麻煩，但如果是王雅怡請求，事情就說得通了。
　
面對猜測，曾慶軒微笑聳肩，沒有否認，畢竟最初就是各取所需的關係，沒存在特別感情，「只是最近約不太到人，想和你確認看看。」
　
「我倒覺得學長還是坦率點好。」話點到為止，葉恭賢沒打算再閒聊下去，「否則，遲早會後悔的。」
　
離開學校，路途買點探病用的水果，葉恭賢騎著機車，憑著印象來到許思涵家裡，佇於門外，他正要按下電鈴時，門扉忽然開啟。
　
「哎呀？恭賢。」看到葉恭賢就站在門外，她面露和藹地說道，「思涵還在睡覺……先進來吧！」
　
禮貌招呼後，葉恭賢來到屋內，放下探望用的水果，跟著許母走進許思涵的房間，輕推開門，他看見床上裹著棉被的身影，心裡的思念感總算得到慰藉。
　
「我得先去接思民下課，能請你多待一會嗎？」拿起皮包，許母打算回程時順道買今天的晚餐，她信得過葉恭賢的品行，認為不需要太過擔心，「麻煩了。」
　
沒多久，四周的聲音似乎安靜下來，家裡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在。
　
被阿姨很放心的樣子……拿出今天抄寫的課堂筆記，葉恭賢動作輕慢地放到桌上，他稍微打量房間的佈置，意識到這確實是女孩子的房間，心情多少有點緊張。
　
「啊……」這時，許思涵從厚重的棉被裡探頭，露出紅通通的臉龐，由於視線仍呈現渙散，她呆呆地望著葉恭賢許久，才總算反應過來，「阿賢？」
　
不知道對方為何會在這裡，她語氣遲疑，腦袋還在當機。
　
「嗯，是我。」看到許思涵醒來，葉恭賢挪近距離，關心地問，「需要什麼嗎？」
　
沉默許久，許思涵的意識時好時差，連自己什麼時候睡著也不知道，發出囈語。
　
「不想，一個人……」斷斷續續說完，人又陷入昏睡。
　
仔細聆聽許思涵的願望，葉恭賢泛起微笑，輕輕撥弄她的瀏海，眼裡滿是寵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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飄揚混亂的思緒，漸漸找不到通往出口的方向。
　
時而清晰，時而朦朧，就像回到過去擁有幸福的時光，但又被迫面臨痛苦的記憶，捉弄的命運，讓她和林奕帆的關係就這麼邁向終點，變得無法挽回。
　
最初，那並不是這麼複雜的。
　
「還不是妳把事情拖延太久。」
　
在感冒回家休養的隔天，楊喻昕特地來過，當時得知許思涵說出過去的事情後，她認真思慮，說出自己對整件事情的看法，「沒徹底讓事情完全過去，說明妳就是個笨蛋而已。」
　
咦？對於這番毫不留情的批評，許思涵頓時有點小受傷，「怎麼又這樣罵我……」
　
她是真的很苦惱，不知道怎麼應對林奕帆的事情，才想問問意見的。
　
「陳述事實。」猜想許思涵是心理因素造成發燒，楊喻昕說話就跟平時一樣直接，「就算向前邁進，也得把事情弄個明白。」
　
若沒能理解事情發生的前因後果，就只會在不斷輪迴的過程中受到同樣傷害。錯過機會就不會明白，或許有很多事情其實並非原先知道的那樣。
　
「仔細去想，當初妳為什麼會接受對方。」正因為是朋友，才要把說到這個份上，楊喻昕語重心長提醒，「到底是對方改變，還是妳根本沒好好瞭解過？」
　
是啊，說不定就是這樣。
　
當初她認為，林奕帆只是笨拙，不擅表達內心的溫柔，所以才會同意交往。
　
一路走來，他們從幸福逐漸變得陌生，最終走向分手的結局，在此之前，為何沒能調整彼此的步調，給予更多互相理解的時間。
　
明明在這份關係裡受到傷害，卻在當事人面前表示不想知道事情發生的原因，就像是打算捨棄過去，徹底否定彼此曾經擁有的愛情。
　
說不定，這才是最大的傷害。
　
意識轉為朦朧，關於昨天和楊喻昕的談話也漸漸遠去，許思涵感覺自己就像待在空無一物的世界，找不到應該前進的方向。
　
誰都不在。正當她如此想著，身後驀然傳來聲響。
　
回眸倏間，畫面切換抵達過去的時空，而過去悲傷的自己，就這樣佇立眼前。
　
『我並不是最初就選擇放棄等待。』
　
明明是那麼喜歡，卻失去待在身邊的理由，在分手那幾天，許思涵就像現在一樣抱病在家，當時她還沒有把對方拉黑，而是抱著期盼的心情，等待隻字關心。
　
不知過了多久，最後她是含淚睡著的。
　
朦朧中，似乎有人溫柔地撫摸自己的瀏海。
　
睜開眼睛，過去的自己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如今存在她心裡的人。
　
「阿賢……」覺得眼前的人就像真實存在，許思涵瞇起眼睛，忍不住輕撫葉恭賢的臉頰，說出心裡的想法，「如果可以，真希望我們的關係能不要只有協議。」
　
表情微愣，葉恭賢的目光緊盯，瞳孔轉為深邃，沒有出言回應。
　
「我想讓過去明確結束。」必須捨棄害怕的感覺，好好面對林奕帆的心情，許思涵面露苦澀，「可是，我不想在事情結束後和你分開……」
　
畢竟協議的內容從一開始就說得很清楚，不得產生真正的感情。
　
如果直白說出心意，那她就沒資格自然地待在對方身邊。
　
「我想知道你怎麼想，但又有點害怕。」
　
就算只是夢境，也想短暫擁有這份心情，她發出輕笑，細聲說出埋藏的情意。
　
沒有回應，周遭又變得模糊起來，許思涵側身翻過，睏意再度襲來。
　
「嗯，就如同妳說的那樣。」
　
不想把關係弄僵，所以故意維持兩人的協議關係，葉恭賢沉默半晌，坦率說出心裡的想法，「我喜歡妳。」
　
沒得到許思涵的答覆，他停頓片刻，拿過背包起身，不再打擾休息。
　
房門關起，腳步聲逐漸遠去，這時一樓正好傳來許思民的聲音，似乎是剛回到家。
　
等等，剛是在說什麼……總算理解自己現在根本不是在做夢，許思涵呆愣住表情，原本滾燙的身體在聽到這句話後湧起涼意，立刻降溫退燒。
　
「姐！哥哥怎麼突然急著要走啊？」
　
沒成功留住一樓的葉恭賢，許思民不滿地跑來房間打擾，想要問個明白。
　
雙手掩面，許思涵羞恥回答這個問題，只好繼續裝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