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那曾經是青澀而甜蜜的回憶。
　
「妳願意和我交往嗎？」
　
高一時，隔壁班的男生鼓起勇氣，在相約的樹前告白，也是那個時候，許思涵才知道對方的名字。
　
林奕帆，初次對她說出喜歡的對象深深烙印在記憶中，當時她決定先嘗試兩人一起回家，還不是答覆告白。
　
走在路上，林奕帆讓許思涵位於內側，避免行駛經過的車輛帶來危險，他拿著包，說話聽得出緊張的語氣，雖然表現有點笨拙，但其實很溫柔。
　
不知不覺，她發現自己有點喜歡上這個人，因此同意接受對方的感情。
　
去逛商場時，林奕帆似乎沒有興趣，不過他說下次還是願意嘗試這樣約會，因為希望能更加瞭解彼此。
　
雖然捉摸不到對方的想法，不過只待在身邊她就會感到很安心。
　
初次接吻是在天文館，靠近陽台的轉角，林奕帆的動作很輕，神情顯得緊張，就像是怕弄疼她似的，反而看起來很可愛。
　
或許在心底深處她是被迷惑的，所以那個吻才會熱得滾燙，卻深刻不已。
　
不喜歡在別人面前表現親密態度，林奕帆在外總是保持緘默，態度冷漠回應，私下相處時卻又黏著不放，還會配合要求，說出害羞的情話。
　
戴在手上的戒指，不曾停止訴說彼此的愛，肢體接觸漸增，但仍維持在合乎健全的關係裡，她喜歡被林奕帆從身後擁抱，就像是守護安全的堡壘。
　
「你們還沒更進一步嗎？」
　
高二那年，許思涵結束保健委員的工作，去隔壁班找林奕帆時無意間聽到對話。
　
「怎麼可能，我們當然早就做過。」林奕帆的聲音響起，語調帶有幾分得意，「她私下可是很渴求我的。」
　
聽到這種話，許思涵有種不舒服的感覺，關於這方面的事，她曾和林奕帆說過，希望進展的步調能夠放慢，多點時間互相瞭解，因此兩人始終維持界線，沒有超過。
　
事後，她忍不住向林奕帆提出質問。
　
「我們沒有做過那些事情吧……」
　
不敢置信林奕帆居然說出這種話毀她名節，許思涵心亂如麻，想要知道原因，「為什麼要說出那種話？」
　
「妳很介意？」握住她的手腕，林奕帆流露冰冷的表情，「那麼，只要成為真的不就行了嗎？」
　
咦？還未意識過來，粗暴的吻已經狠狠掠奪了她，掙脫不開的力道桎梏著，隨後被用力壓在牆邊。
　
害怕林奕帆的行徑，許思涵奮力掙扎，溢出淚光，不過對方並沒打算就這樣放過她，探入制服的手充滿冰涼，試圖做出更多侵犯，她發出哭喊，用頭奮力撞向對方胸前，才總算趁機逃出掌控，狼狽的落荒而逃。
　
混亂的意識中，似乎朦朧聽見林奕帆的呼喊，許思涵不敢確認，害怕轉頭就會被追上，畏懼又會再次面臨傷害，她決定選擇逃走，頭也不回。
　
自從那次後，兩人的關係陷入僵局，在許思涵還不知應該如何面對這一切時，意外得知林奕帆同時劈腿好幾位女友的緋聞，她無法相信，那曾經笨拙卻溫柔對待自己的人會變得如此陌生。
　
懷著想要確認的心情，她鼓起勇氣來到隔壁班，正好又聽到林奕帆說出的話。
　
「怎麼說，許思涵和我想的不太一樣。」
　
回答朋友的疑問，林奕帆毫不客氣說著，「我沒再找她，覺得有點掃興。」
　
聽著那些傷人的話，許思涵用力蜷握拳頭，感覺過往的幸福變得遙遠，碎掉的心再也拼湊不回，後來她失魂落魄地回到家裡，窩在棉被裡痛哭不止。
　
到底從哪裡開始做錯了呢？
　
發自內心真的愛著，所以無法接受被林奕帆擅自捨棄，許思涵的認知被反覆折磨，價值觀一次次崩解，質疑自己或許根本沒有喜歡別人的資格，甚至認為除了家人，這個世界上不會有誰是真心愛她。
　
認真看待這段感情，想保持單純難道是錯誤的嗎？
　
抓不到同樣步調的感情，隨著時間歷經不一樣的流逝，無能為力的自己，就像在熊熊烈焰中被迫燃燒，許思涵知道，唯有認清自己從來不配擁有，才能面對林奕帆造成的傷害。
　
她的世界，至今仍在燃燒，可是不需要期待還有誰能夠出現。
　
反正，最後都會離開。
　
待在沒有上課的空教室內，葉恭賢認真聽完許思涵的話，陷入漫長地沉默。
　
在同樣經歷的背叛裡，他們最大的差別在於時間的累積，而許思涵在面臨傷痛時沒有得到救贖，因此只能選擇封閉內心，用防衛機制隔絕感情。
　
被莫名期待，又被隨意感到失望……想到許思涵承受的傷痛，葉恭賢心裡也很徬徨，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能安慰對方，他沒有把握到底能幫助到什麼程度。
　
「思涵。」思忖幾秒，他蹲在許思涵面前，溫柔握住對方的手，「我認為，那個人是不對的。」
　
無論什麼原因和理由，劈腿就是對這段感情不負責任，事已至此，錯誤的人就該成為過去，就像他自己最初也難以接受，但還是努力熬過，迎接新的自己。
　
「我說過，妳碰到麻煩可以儘管找我幫忙。」凝視許思涵泛紅的眼眶，葉恭賢認真說道，「不要認為會帶來麻煩……無論如何，我會保護妳。」
　
報恩也好，懷有其他感情也罷，他就是不想看到對方傷心難過的樣子。
　
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事，就不能退讓。
　
想到林奕帆曾帶來的恐懼仍心有餘悸，許思涵遲疑問道，「那……臨時條款現在還能使用嗎？」
　
哪怕只是虛假的合作關係，或許能派上用場，比起去拜託誰，她更願意信賴這個人說出的話。
　
「當然可以。」望著許思涵顫抖的模樣，葉恭賢心疼攬過她的後腦，給予對方此刻最需要的倚靠和安慰，「沒事的……我在妳身邊。」
　
聽著溫暖的語調，許思涵的熱淚盈眶，緊抓葉恭賢的衣袖，渲洩內心在這三年來承受的煎熬，她只是太累，需要有人能這樣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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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運作協議條款，也意味著兩人對外宣稱的交往關係恢復過往。
　
『我下課就過會去接妳。』
　
送出訊息，葉恭賢安撫許思涵的情緒，同時警戒林奕帆出現在面前的可能性。
　
「高二分手沒多久，他被家人送去美國唸書。」稍微跟林奕帆系上的教授打聽到消息，許思涵說道，「說是回來當交換生幾個月，協議只要到他離開就好。」
　
回想有限得知的情報，葉恭賢還是有點不放心，他在結束課程後立刻想去接許思涵下課，卻在中廊碰見等候多時的身影。
　
「嗨！」望向葉恭賢面露戒備，林奕帆冷哼招呼，「別緊張，我是來找你的。」
　
什麼？還以為對方是來找許思涵，葉恭賢沉默半晌，反問，「有什麼事？」
　
走近距離，目光在空氣中交流對峙，倒映雙方的模樣。
　
「不管怎麼想，還是覺得哪裡不對……你們真的有在交往嗎？」
　
那個反應，就像還抓著過去的傷痕，從目光便可察覺端倪，深知許思涵的感情潔癖，不會懷著過去心思和其他人交往，林奕帆抱有懷疑，刻意試探地問。
　
直覺認為林奕帆一定是注意到什麼，葉恭賢冷靜應對，不希望談話持續太久，被抓到破綻。
　
「這是當然，我知道你的事。」不能只被試探，葉恭賢出言反問，「都已經分手，為什麼還要回來？」
　
「分手？我們根本就沒有結束。」雖然許思涵確實提過，但他沒有表示同意，林奕帆輕笑回應，「談都沒談就擅自決定，只是在逃避而已。」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當時連心裡想說的話也沒有傳達。
　
一過就是三年，所以他必須回來。
　
「就算如此，她現在是我女朋友。」知道許思涵不敢找對方談就是因為懼怕，葉恭賢板起面容，語氣轉硬，認為再多原因都不能成為強迫對方的理由，「如果你真的要談，我必須在場。」
　
顧慮到許思涵的意願和心情，他沒有直接答應要求。
　
「看來你比想像中還要勇敢。」
　
察覺葉恭賢的目光堅定，語氣毫無動搖，林奕帆轉移話題，「不過看清現實和未來，你能給她什麼？」
　
據調查得知的結果，葉恭賢出生平凡家庭，環境並沒有任何特別的優勢。
　
只要出了社會，差異明顯而知。
　
聽出林奕帆的意圖，葉恭賢沉默片刻，坦率說出心裡想法。
　
「只要是我能自行處分的東西，全部都能給她。」透過合作協議，葉恭賢認為自己才真正碰觸到許思涵內心，那時兩人身為朋友時不曾擁有的理解，「哪怕是責任、承諾……那些你沒能好好給思涵的東西。」
　
就算關係是假的，但這份感情是真實的，他不想欺騙自己心裡的感覺。
　
「她有多麼努力，我全看在眼裡。」憶起許思涵在收到吉祥物時開心的模樣，明明容易滿足卻不敢奢求更多，葉恭賢流露心疼目光，「而我，就是想守護這樣的她。」
　
嘴角隱去笑意，林奕帆沉下臉色，就像是被說到心底某處不願提起的傷痕。
　
「是嗎？」既然葉恭賢沒那麼容易受到影響，他決定先到此為止，改變方式，「那我拭目以待，看你能做到什麼程度。」
　
在確定林奕帆離開後，許思涵這才悄悄從轉角露面，胸口狂跳不止。
　
沒被發現……回想下課時她到走廊裝水，不經意看到中廊方向的兩人。
　
擔心葉恭賢會被威脅，又怕被林奕帆發現，她只能稍微靠近點距離，聆聽斷斷續續的對話。
　
──談都沒談就擅自決定，只是在逃避而已。
　
事到如今，到底還想說什麼……想到林奕帆說出的話，許思涵腦海一片混亂，對於過去發生的事情依舊無法釋懷，她不禁握緊顫抖的手。
　
不過，她提出分手的時候，確實沒有好好聽過林奕帆的想法。
　
意識到自己若是沒鼓起勇氣，這些過去就會像惡夢纏身，永遠無法結束。
　
『她有多麼努力，我都看在眼裡。』
　
表現悲傷只會讓家人難過，所以她只能收起情緒，讓生活繼續下去。
　
這幾年來，即使心裡絲毫沒有感到好過，她還是努力想要不讓周遭擔心。
　
一直忍耐著……想到葉恭賢說出她想要聽到的話，許思涵忍不住紅了眼眶。
　
喜歡，這個人。
　
即使這份心情不該擁有，她還是能感受到胸口正因為對方而澎湃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