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凱旋

　　「我們贏了？」素子站在苦艾之水的殘骸前，臉上不可置信的表情還未消失。
　　士兵們正在為勝利而歡呼，為倖存而歡呼，儘管自己並沒有參與這場戰鬥，人們還是為了這份戰績為之自豪。
　　人類戰勝了天使，戰勝了纏繞內心已久的夢魘。
　　「大家……似乎都很興奮呢……」瑪修看著情緒沸騰，一齊歡呼的錫安眾人，雖說她能理解勝利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但她沒辦法理解，眾人的情緒為何激動至此。
　　「那是因為天使對我的意義並不一樣，過去，天使對我們的殺戮幾乎成了一個夢魘，一些意志不堅定的人，甚至轉而寄託在末日信仰上，你無法想像，我們在戰場上看到一大群人倒戈，默默前去朝拜天使，並接受屠戮，那景象對我們的打擊有多大。」素子抓起一片天使的殘骸，那是這個天使殘骸中少有的堅硬無機物，她看著殘片說道：「如今，天使倒在我們的腳下。」
　　「迦勒底的御主，藤丸立香，容我以錫安的最高代表的身分向你致意，你完成了我們長年的宿願，這是一份我們可能永遠做不到的功績，而你代我們完成了，真的是……萬分感謝。」
　　仇恨、解脫、宿願，諸多情感混雜在一起然後釋放，伊甸的天使作為眾人的恐懼的對象，他確實地成為所有人心靈的一把鎖，那是無比沉重的負荷，瑪修看到一些錫安的老兵嚎啕大哭，他們緊抓手中的護身符，又或者是信仰的十字架，他們口中喃喃低語，究竟是在為天上的親友祈禱，還是撫慰自己的心靈，這只有本人才會知道。
　　「即便是我，也不會貿然挑戰伊甸的天使……」庫夫林滿身瘡痍，站在戰鬥最前線的他，承受的傷害也最多，但他的表情彷彿這點傷根本不算什麼，他難得露出溫何的笑容，「末日詛咒對所有『人』都有效，哪怕是從者，也是人類的從者，只要判定為人類，在詛咒的影響下，能戰勝天使的從者幾乎不存在。」
　　「錫安所有人都會感謝你的奮戰，你為我們帶來的勝利有這份價值。」西格魯德躬身致謝，作為從者，對人類的祈願最是敏感，他深深清楚這件事會為錫安人帶來多大的振奮。
　　「好了，我們該收拾一下東西……我們的時間不多了。」素子招呼眾人開始行動，在說話期間，還望向地上已經整理好，被排列起來的屍體。
　　眾人的歡樂難以被壓抑，可悲傷也不是不存在，有些人蹲在屍體旁，低著聲音說著些什麼，這是道別，所有人都清楚，屍體是沒辦法帶走的。為了湮滅痕跡，整個地下工廠會迎來一次封閉的高溫焚燒，以湮滅所有痕跡，隨後地下工廠將自行爆破，伊甸機兵、偽天使以及錫安士兵，所有事物的灰燼將深埋地下，將一切存在抹去。
　　「長官，焚燒爆破作業已經完成……等待您的指示。」工兵隊長來到素子身邊，他沉悶地說道，作為處理屍體的人，顯然他也在壓抑自己的情緒。
　　素子向一旁揮了揮手，一名黑袍術士走了過來，他捧著一個骨灰罐，裡面裝著所有士兵的一部分骨灰。
　　素子雙手按著骨灰罐上，闔上雙眼，緩緩念道：「你們的軀體深埋於此，靈魂卻會隨我們返家，回到我們的故鄉，未來……航向星海之時，你們也必然隨我們而去，化作天上的星星與我們相伴。」
　　所有的歡呼於在此刻停滯，每個人都意識到自己的領袖在做些什麼，有人脫盔致意，有人則直接涕淚橫流，黑袍術士恭敬地低著頭，緩緩後退，然後單膝跪下，將骨灰罐置於一片布上，徐徐地包起來。
　　
　　伴隨著一聲巨響，死海地下工廠開始崩塌，在此之前工廠內部已經封閉焚燒許久，據說是使用特殊燃料進行燃燒，內部的高溫會突破上萬度，所有事物會被瞬間氣化，待高溫散去，最終會化作虛無的塵埃，一切歸於塵土。
　　我與素子騎著駱駝，立於沙丘之上，望著逐漸崩塌的工廠入口，沙暴之界的屏障尚未散去，以至於陽光還無法照耀此地，隨著工廠內部的炸彈一一炸裂，血戰的痕跡將會深埋地下，過往存在於此的人們，其痕跡也將消逝無蹤。
　　阿爾伯特副手，現場錫安技師代表，西奧多，正靠在自己駱駝背上的箱子，那箱子內部裝有反物質爐心的核心物件之一，他正看著崩塌的工廠入口，手死死地按在箱子上，喃喃地說些什麼，過去死海技師們也曾於此處與伊甸死戰，當時戰死的先烈，此時必定欣慰對其微笑。
　　工廠開始塌陷，入口處開始形成流沙，將最後的痕跡給蓋上，遠邊的死海依舊沉靜，一如往常，無論人們在此地做過什麼，現在又抹滅什麼，這些都與它無關，僅僅只是世事遷移罷了。
　　看著入口徹底被流沙掩埋，素子沉吟了良久，最終高聲道：「全軍聽令，返回錫安。」
　　沙漠的風此時正好吹了起來，一陣強風吹亂了我的頭髮，恍惚中，好似還有逝者的問候，隨著風航向遠方。

　　錫安的大門，代表著許多意義，過去是接納受難者，招集倖存人類的道路，不同民族、不同階級的人們於此地匯聚。後來是封閉城市的象徵，人們懷有宏圖，卻也生出戒心，大門深鎖，帶來安穩卻也失去自由。如今他有了新的意義，凱旋。
　　當列隊的駱駝騎兵，披甲士兵與高大從者們進入錫安，迎接他們的是眾人的歡呼。
　　討厭眾人群聚場合的庫夫林，此時也沒有拒絕軍隊遊行，看著眾人的歡呼，他雖是一臉無聊的模樣，相處一段時間的我，卻看得出他內心的喜悅。
　　一向惡言惡狀的約翰，此時也沒有打算潑冷水，只是我卻好似看得出他臉上的複雜。
　　眾人的歡慶還在持續，這段時間為了方舟計畫，已有許多人都被從冬眠中被喚醒，他們一同為凱旋的軍隊歡呼，如今錫安已不是初來乍到時所見到的人少且封閉的城市，而是一個朝氣蓬勃，充滿希望的存在。
　　這樣的歡慶，想必會一直持續到夜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