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你(妳)不懂的是，她(他)願意為了你(妳)而犧牲 (7)

　　「則恩，你是怎麼看待學妹的呢？」
　　莉莉雅學姐的問題，在我的腦中徘徊，揮之不去。
　　她是我的學妹，我們在同一個社團，是一起進行社團活動的好夥伴，我和她的關係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樣嗎？
　　
　　說起來，和學妹第一次相見，是在新生入學後的第三天。
　　依照過去的傳統，新生入學的那一天，下午都會舉行社團招生的大型活動，每個社團都會使出渾身解數，把自家社團最好的一面展現出來，藉以吸引更多新血入社。
　　和其他學校的成績為上主義的教學方式不同，我們學校相當重視社團活動這一塊，也為了讓學生們可以藉由參與社團獲得更多收穫，校長每年都會以獎金、升學推薦…等方式，以利誘的手法，來提升學生們在社團學習上面的發展，而特別活躍的社團，視情況而定，甚至可以和校方爭取特權，如：戲劇社。
　　莉莉雅學姐可以在學校穿著戲劇社的服裝，沒有依規定身穿校服，應該就是她和校方交涉來的特權。
　　
　　然而，在那場盛大的新生招募中，我嚐到了巨大的敗北感。
　　具體的狀況是這樣的。
　　為了讓大家瞭解，小說創作研究社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我製作了DM把我們社團近年來的事蹟一字不漏的介紹了一遍，接著，再印製我過去撰寫的短篇小說，製成隨身小本，四處發送。
　　不到一天，我發送出去的DM，已經在地上紛飛被大家當成廢紙踩來踩去了。
　　不要緊，還有短篇小說不是嗎？
　　或許，大家對那個會比較有興趣也不一定。
　　才怪。
　　隔天，被塞滿的紙類回收桶摧毀了我僅存的幻想，我的小說被眾人當成紙類回收垃圾，就這樣扔了一堆在學校的垃圾桶裡。
　　不只紙類回收，連一般不可回收的垃圾桶裡，也有我苦心製作的短篇小說本，它就這樣陳屍在那，丟棄它的人似乎表達著，這東西連回收的價值都沒有一樣。

　　取得這樣的成績，想當然爾，我其實已經不期待有任何新生會加入我們社團了。
　　絕望感淹沒了我。
　　三年級的學長姐們畢業，二年級升上三年級的學長姐則是以「我們必須好好準備升學了」為理由離開了社團。
　　體育類型的社團有比賽可以獻上實績，或是像戲劇社一樣四處公演，取得多數人的支持，而我們社團不一樣。
　　小說創作研究社，並沒有任何一個可以證明社團存在價值的舞台，自然，繼續待在這樣的社團裡，最終還是得不到校方的升學推薦，倒不如早日退社，好好準備考試比較實在。
　　我不怪離開社團的學長姐們，因為他們的判斷是明智的。

　　可悲的是我，留不住任何人，也招不到任何人的我。

　　就在我自怨自艾，已經不抱希望的時候，她推開了社團的門，出現在我的面前。
　　是學妹，那是我和她第一次見面，當時我對她一點也不瞭解，像是，她其實是世界矚目的天才畫家這種事，我完全不知道。
　　她在我眼裡，就是個美麗得有些過分的少女，她的行為舉止非常的優雅，明明是第一次進來這個社團教室，卻顯得不慌不忙，一點怯生的感覺都沒有，她並沒有高一生特有的青澀感，反而散發著經歷過許多嚴肅場合，所歷練出來的從容。
　　打量著社團教室，感受的出來，她的審視沒有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像是來評鑑似的。
　　小時候，父母曾經說過，初到一個新的地方，就開始東張西望是非常不禮貌又沒水準的事情。
　　但，為什麼她就不同呢？
　　行為上，她就是在東張西望，可是給人的感受，不只不失教養，反而讓人有一種，眼前有幅美麗的畫正在渲染周圍的現實，把那些平凡無奇的景色，融入她的美之中，重新詮釋出新的畫面，這種奇妙的感覺。
　　最後，她的視線落在我的身上。
　　「這本。」她從身上拿出我製作的短篇小說本：「是這個社團製作的嗎？」
　　「是、是呀……」
　　「我想加入這裡，可以嗎？」
　　「為、為什麼？！」
　　當時，我居然脫口而出「為什麼」三個大字，真是蠢得沒要醫。
　　有人要加入，拚死也要留下她，趕緊讓她入社才是，居然反問為什麼。
　　「咦？」學妹的表情也略顯困惑，完全不能理解我的行徑。
　　「不是啦，應該說，我想知道我們社團有什麼吸引妳的點。」
　　「沒有哦。」
　　「啥？」
　　「我連這裡是什麼社團都不知道。」
　　妳來鬧的嗎？
　　這是我當下的第一個念頭。
　　「那妳為什麼想加入？」
　　她盯著手上的小說短篇集，遲遲沒有給我回答。

　　坦白說，在印製的過程中，我完全沒有思考過，事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愚蠢。
　　這本小說裡的短篇，是我第一次提筆寫文章時創作的，是我的起點，理所當然的，在任何人，包含我自己眼裡，都是個不會寫小說的人隨筆寫下的糟糕故事。
　　因為時間不夠，外加自從這篇文章後，我就再也沒嘗試過短篇，都是以撰寫長篇為主，為了製作隨身本，最後才會選擇故事量不多的這個短篇。
　　但是，那絕對是最糟糕的決定，也導致了社團一個新生都招募不到的窘境。

　　「這本小說寫作的風格，和我喜歡的一位作家一模一樣，雖然，看得出來撰寫的人寫作能力還很不成熟，但，他幾乎要把那位作家模仿的唯妙唯肖了。」
　　不，我可沒有模仿任何人哦。
　　這作品百分之百出自我的原創呀。
　　「說不定……這個人只是剛好風格很像妳喜歡的作家？」
　　「不可能！」學妹興奮的高聲，把她方才給人的優雅形象完全破壞：「這個人、這個人一定跟我一樣，是那個人的粉絲，才會寫出這個文章。」
　　不、不、不，沒這回事呀。
　　「我想見見這個人，告訴我，他是這個社團的成員吧，我想和他交流！」
　　交流個鬼，我完全不知道妳口中的那個讓妳崇拜的厲害作家是誰，我是要怎麼跟妳交流啦？！
　　不可以，這個時候如果承認文章是我寫的，那我要怎麼和她掰下去，我根本沒有模仿任何一個作家呀。
　　那時候，我是這樣想的。
　　所以直到最後，我都沒有透露文章是出自我手，這個事實，而學妹也為了要找出她自以為的同好，而自然而然的加入了社團。

　　我和她的緣份，可以說是莫名其妙牽起的。

　　「學長，你遲到囉。」
　　一出捷運站，學妹早已在約定的地點等待著我。
　　鼓起小臉頰，發出「嗚嗚嗯」抱怨聲的她，今天有些不一樣，平常清新自然的她，多了一份說不出來的麗質，仔細觀察才知道，她上了不明顯的淡妝。
　　身上的便服，也和上次在電影院遇到她，那套簡易的穿著不一樣，白色的小洋裝，腳下踩著和她年齡稍微不符的典雅高跟鞋，她手裡提著的小包包，也和今天的她十分相襯。
　　「我們是約下午1:30吧，現在時間不是剛好嗎？」
　　「15秒……」
　　不要跟我計較這種事呀。
　　「我就是要計較唷。」
　　和平常一樣，我什麼也沒說出口，她光是讀我的表情就知道我在想什麼，還精準的給與我回覆。
　　明明有五天的時間沒有見面，我們卻像是昨天還相處著一樣自然的互動著。
　　明明只有五天的時間沒有見面，她那個小惡魔般的微笑，卻讓我有種無比懷念的感受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