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留情巷內癡情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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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26
第一章 留情巷內癡情魂
太陽西下,夜幕降臨於人間,情城街頭只剩守衛來回巡視,但說也奇怪,當情城守衛巡視到某巷子口時,卻不經意避了開來,就連守衛自個都沒發現。
忽然,薄霧在巷口瀰漫開來,霧漸漸變得濃烈,濃霧很快包圍了此巷,巷中傳出吆喝的叫賣聲,原本只是幾道人影在霧中若影若現,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霧中的人影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吵雜,情城守衛依然沒發現巷中的異像。
難道情城鬧鬼了不成?
「穀雨!妳說妳整天無所事事也就罷了,妳怎能拿留情巷內的東西去人間,這可壞了天規,妳還想不想入神譜啊!」原來此巷名為留情巷,自古只收癡情魂,此魂若出此巷外,此情便留此巷內。
面對師父的責罵,穀雨卻絲毫沒有悔意,反而懶懶散散的跪著,嘴嘟了起來。
這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闖下禍端,被師父責罰,跪著跪著反倒是習慣了?
「師父!您這說就錯了,我這是在幫月老做好事,李家那對準夫妻一生行善,大婚當日硬深深被情城狗官陷害拆散,我只不過是拿了一丁點留情巷的小法器,去整治那棒打鴛鴦的狗官何錯之有?」
她姓榖名雨,雖說圓臉,卻有一雙清澈炯炯有神的大眼,足以讓她的面容多了幾分可愛耐看,微微一笑,眼睛像會說話似勾人心魂。
聽完穀雨的一番話,師父更加氣惱「妳還有理?」這ㄚ頭想氣死他不成。
「哪沒理?再說月老他老人家忙著牽線,我忙著幫他顧線豈不是美事一樁?就連銀兩都沒跟月老收半分,好心沒好報。」穀雨眼神堅定義正嚴詞了一番。
她行得端做得正,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在留情巷內身兼財神一職,但凡在天界與留情巷裡看不過去的事物,從頭到尾都給眾神捋了一遍,怎麼捋就不可而知了,可知的是十件裡面有九件都觸犯了天規。
眼下不知悔改的徒弟,師父怒氣升了天、心中上了把火,「妳...妳......妳說妳拿法器事小,我念念也就罷,但怎能擅自改變人間的壽命,妳到底知不知曉事情的嚴重性?」
這ㄚ頭今日不是氣死他,就是逼著他清理門戶。
眼看師父怒火中燒,穀雨還是一副老神在在,一點反省服軟的樣子都沒有,天下哪有我穀雨不敢的事,就這點事就想要我卻步,沒門!
此時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人未到聲先到,「師父,氣壞了身體可不好。」
一位風采翩翩的少年走進了屋內,樣貌約二十齣頭,雖身穿鎧甲看上去卻讓人有種神清氣爽、濁世而不染的感覺,那鋒利的眉間到跟穀雨有幾分相似。
少年入了穀雨視線範圍,穀雨先是愣了半秒,立馬回過神來。
天殺了的!大弟什麼時候回來的?
大猴瞄了穀雨一眼,衝著她搖了搖頭,其實早在還沒回來之前,就已聽聞留情巷內財神穀雨闖了大禍,「師父!猴兒回來像您請安。」大猴順勢低頭拱手行了個大禮。
「不可!不可!你現在已經是天界戰神,怎能在向老夫行大禮,有失禮數。」
「師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大禮您受的起。」
穀雨抿著嘴,在一旁翻了翻白眼, 說話像含滷蛋,低聲幽怨著,「可憐了我的腿都跪麻了。」
真是夠了你這倆矯情師徒,我人還跪著呢!
這音量雖不大也不小,聽在處罰人耳裡格外的刺耳,「穀雨,妳如果有幾分像大猴一樣,你早上了神譜在天界當官了。」
聽了師父這一番話,穀雨眼矇一亮,原本懶散的身軀,瞬間跪的直挺挺,顯擺出父母望子成龍歸來的表情,順帶整人驕傲了起來。
「師父!我大弟從沒讓我失望過。」
「......」
「......」
對於一個叫不醒的人,好比對著牛彈著情。
穀雨面視大猴,將頭揚得更高、更驕了些,識時務者為俊傑,眼下只有大猴能救她於水火之中,嘿嘿!豈能放過此機會。
眼見穀雨這態度,師父一手揉著太陽穴,另一邊指著她的鼻子大罵,「財神穀雨屢教不改,毫無懺悔之心,暫且革去財神之位,罰去三個月俸祿,無期禁足,沒有我的允許誰都不能放她出來,要是禁足期間偷跑,一律送天界領罰。」
再不挫挫銳氣這小ㄚ頭的銳氣,哪天上天界找眾神吵架都不知道。
眼下師傅都放出話了,穀雨扯了扯大猴衣角,露出無辜的眼神,毫無疑問的再向他求救。
師父好說這次也是鐵了心,要是被這麼禁足,要出來待何時?
大猴ㄧ臉鄙視的瞇著眼,他這阿姐不見棺材不掉淚的性情,到底像了誰?
但說到底心裡頭還是將阿姐捧在手心裡疼的,「師父!是否願聽猴兒一句?」
一聽大猴開口,穀雨內心竊喜,有救了!
「說!替她求情的話就免了。」
「師父,今天這個情並非猴兒所求,而是奉天界之命,前來下令。」
此話一出,受驚嚇的不只師父一人,就連穀雨心跳接連漏了兩拍。
完了!完了!這次擅改人間壽命之事該不會已經驚動了天界,當真要抓我這未上神譜的小財神回去受罰吧?
「你……!這麼重要之事,你怎麼現在才跟為師稟報?還不快說來。」面對姐弟兩,師父再度嘆了口氣,姐弟個性可說是天差地遠,穀雨好動近人,大猴沉默冷情,但是有關穀雨的事,大猴永遠將穀雨擺在第一順位,即使天塌也沒比他阿姐重要。
大猴立即打了個響指,特召令便出現在面前,師父瞬間又矇了,見此特召令 便如見天帝,這猴兒放眼全身都是優點,但怎麼遇到穀雨的事,便分不清事情輕重緩急。
師父一道銳利的眼神朝穀雨射去,穀雨立即安份了起來,眼下事態的發展,他怨歸怨無奈歸無奈,還是領著一旁的穀雨,上前接令。
「天後有令!天帝因萬年前招人暗算,至今昏迷不醒,留情巷內財神穀雨,屢次觸犯天規理應受罰,但念在妳一片善心的份上,特給與將功補過的機會,到人間找出天帝甦醒的辦法並帶回天界,事成之後必有重賞,留情巷財神穀雨接令。」說完大猴便將特召令交付在穀雨手中,眼神抹上一絲複雜。
此令雖讓阿姐逃過今日師父的無期禁足,但特召令只要一下達,就像簽生死狀一樣,豁出永事不得超生的危險,也要完成任務,奈何阿姐的性子他最了解,永遠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向光芒走的人。
穀雨看著手中的特召令,不自覺嘴角上揚,這下師父可不能罰她無期禁足,俗不知日後的日子,永遠是今日她想像不到的。
原本就陰著臉的師父,看著特召令,眼矇更陰暗了三分,「穀雨!誰讓妳起來跪下!」
穀雨以為師父還要罰她禁足,屁顛屁顛的往大猴身後跑,緊抓著大猴的衣裳,探出半顆頭來,「師父!我跪也給您跪了,就連特召令上天後也說我是一片善心,您可沒再罰我的理由。」
「妳......妳......!」
穀雨晃了晃大猴的手,抬頭看著大猴的側臉微微的笑,笑的可甜了,只要師父不罰她禁足,管它什麼特召令、招獄令、招魂令,她照單全收。
大猴側臉一偏視線落下阿姐臉上,嘴角雖泛起了笑容但內心擔憂,他該拿阿姐怎麼辦才好?
「師父,阿姐的事您就放心交給我處理。」說完大猴像師父點了點頭,像打暗號一般。
師父明白了大猴的意思,便揮了揮手「下去吧!」
大猴牽著穀雨離開背影,師父吐了一口晦氣,拿起桌上的留情酒,就往空中一敬。
其實師父早已料想到穀雨這次犯錯,天界下罰是早晚的事,也知道特召令這塊燙手山芋,在天界早就鬧得沸沸揚揚,修行不到萬年的眾神紛紛找理由迴避,雖然有許多修行上萬年的神仙,願有意接下此特召令,但太后卻遲遲不肯出聲,彷彿在等待什麼時機,事情絕對沒有想像中的簡單。
穀雨這次犯錯,太后卻立馬下了特召令,明得是有理責罰,暗得是天後心思,原本想用法化寺禁足的名義,替穀雨擋下這一劫,萬萬沒想到天後叫猴兒持令前來,若穀雨拒絕了此特召令,猴兒便不能回去復命,天後多的事理由拔掉猴兒戰神頭銜,打入天牢。
往事扶搖直上,臉上除了憂愁,思緒也擾亂的心神。
他揣起衣袖,將酒灑在面前,無奈的ㄧ笑,「都過了這麼多年,你魂在這世間也飄渺多年,可要好好保佑這群孩子呀!巷內癡魂留情醉,歲月渺渺也是悲,嗬……嗬……」
離開了法化寺,大猴拉著穀雨逛起了留情巷,雖為巷,但巷長約六里左右,加上零散的小徑,各門各戶加起來都快比一座村莊還大。
巷內的白天黑夜與人間顛倒了過來,之所以情城守衛注意不到巷內情況,也是因天界設立結界的緣故。
榖雨甩開大猴的手,立馬上前就跩了大猴的耳朵,「你說這次突然回來的目的是什麼?」
一向冷情的大猴,瞬間像孩子般叫了起來,「疼!疼!疼!阿姐有事好商量。」
「我商量你個鬼勒!坦白從寬。」穀雨依舊沒放手。
大猴護著被跩的耳朵,像孩子般撒著嬌:「姐!這次回來除了特召令,真的沒別得目的。」
穀雨揪了一眼,不滿這回答但還是放開了手,「這次回來說謊的本事到長了不少。」
身為天界戰神,好說離上次回來的日子也還不到百年,這次突然回來其中必定有貓膩。
「大猴哪敢欺騙阿姐妳。」
大猴扶著穀雨後肩,面帶微笑領著她作勢要逛市集,其實內心早已波濤洶湧。
特召令之事他方才向師父使眼色時,就已經說明此事不能讓阿姐知道,待他暗中查明,不然很可能會讓阿姐更深陷危險之中。
「欸!等等!」穀雨轉過身來,圓臉嚴肅的皺著,「逛街的事情就先擺在一邊,你是我弟總不能讓我擔心對吧?」這招親情攻擊百試不膩啊!想呼嚨我沒那麼容易。
大猴不甘示弱的又把穀雨身軀轉回了前面,「又不是親弟。」
「我當親養的。」
「你何時變我養母了?」
「無父無母,長姊為母。」
「......」大猴無語。
穀雨嘗試轉身,有想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氣勢,大猴立刻加重了神力 ,果然任憑穀雨怎麼轉都轉不過身,嘗試了幾次後,只能一言一句、一嘴一懟的乖乖任由大猴領著逛留情巷。
在巷坊鄰居眼中,笑呵呵的憶起當年老癡魂口中財神與戰神見面的場景。
當年人間末法時代來臨,造就猴族殞落,不被各界待見,大猴帶著襁褓中的弟弟過著虛無縹緲的生活。
聽聞情城有條留情巷,只收世間癡情魂,大猴抱著弟弟前來賭一把。
他們一路乞討來到情城,任由大猴早尋晚尋都尋不見留情巷的蹤影,直到情城入了冬,為了躲避寒冬大猴抱著弟弟小小的身軀就縮在了巷口。
那夜穀雨正準備溜出留情巷遊玩,憑空出現在大猴兩兄弟面前,大猴立刻明白穀雨是留情巷內癡魂,立馬向前肯求穀雨帶他與弟弟回巷內。
眼前這女子非但沒拒絕還霸氣一笑,「今日與姐為伍,他日定不落人後。」此時煙霧開始瀰漫,留情巷癡魂鬼影若影若,大猴紅了眼眶,終於阿!終於!
礙於大猴與弟弟身份特殊,不神不鬼不魂,進不了留情巷,榖雨二話不說咬破手指以血為契,將他們納為財神靈獸,契約內容草草寫了親弟兩字,人便昏了過去。
三個月後穀雨從昏迷中醒來,人已經回到了法化寺,第一眼便看見大猴抱著弟弟坐在她床前,那時候的穀雨立刻起身抱著大猴,「我有弟弟了!」這一句話回盪在大猴的內心,是那般的溫暖,是那般的安心。
這世間安慰的話很多,但受傷的人真正想聽的話就只是那麼一句,心中所求的一句。
從此留情巷內除了癡魂外,還多了兩位財神的弟弟,自於師父有沒有處罰穀雨的擅作主張,便沒有人知曉了。
情城的天空慢慢的亮起,表示留情巷裡入了夜。
穀雨回到房中泡了個澡,被大猴用神力領了一路,身子骨腰痠背痛,才短短幾年沒見大猴不管是神力或法力都大有長進,夠狠狠甩她幾條街了。
其實今日大猴跟師父使眼色時,她就明白自己惹上了麻煩,自於這麻煩多大,她就沒有往下想去,「這澡泡了可真舒服。」她很聰明,直覺就是她的天賦,自從發現有這天賦之後,她時常扶弱濟貧、抑強扶弱,最看不慣的便是眾神推責的一句,「天意。」
如果為人,便是天意,如果為神,何來天意? 身在此道上,最不需要的就是自作聰明的神,久而久之天賦反而成了她的罩門。
沒事!既然你們不告訴我,本財神自個有方法查。
穀雨換上那套她最愛的藏青色衣裳,隨手扎了個馬尾,收拾幾樣東西後,便打算動身起程。
「阿姐!你現在要走?」大猴早坐在門外等她。
「早點動身,免得師父囉說。」
她知曉如果不早點離開,大猴與師父那心永遠懸著,她最見不得別人替她擔心,還是早早動身的好。
「阿姐!待大猴去處理完身邊的事情,就去找你。」
「行了!行了!戰神的工作豈能說放就放,你就別擔心,在留情巷都沒人敢欺負我,區區人間又奈我何?」穀雨拍拍大猴的肩膀。
「可是..」大猴心急了。
穀雨打斷了大猴,「好了!你替我好好照顧師父跟小猴子,別再擔心這麼多。」
大猴不語,低著頭悶著情緒,他好希望阿姐不要離去,好希望他能代替阿姐接下特召令,人總是向神討希望,神又該向誰討希望。
「大猴,趁師父還沒睡醒,我要準備起程了,別苦著一張臉,阿姐去人間幫你帶好吃的回來。」阿姐摸了摸大猴的頭,表示安慰。
臭弟弟,這臉你這叫阿姐如何安心離去?
「阿姐!有事一定要通知我,願你平安。」
「會的。」說完穀雨留下一抹笑,便轉身消失在夜色中,留情巷內也感受不到穀雨的靈氣。
這一幕被躲在屋頂的師父偷聽的徹底,雖也不捨,但始終沒有露面。
天命總是難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