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3-1 嶄新的工作

　　「菲恩殿下，我找您找得好辛苦。」
　　少年淡然的語氣，讓菲恩好半晌說不出話。
　　上下打量這名少年，從他無懈可擊的微笑裡，菲恩始終無法在腦內搜尋到任何名字。
　　在菲恩薄弱的印象裡，他記得他所認識的鍊金術士，是一名皓首蒼顏，行動遲緩，連掉在地上的銅錢都無法彎腰拾起，隨時都會歸西的老人家。
　　不過有一點讓菲恩印象深刻的，就是他那雙湛藍的雙眸，儘管身軀老已，卻散發著熠熠光輝，彷彿能看穿未來一樣。
　　菲恩再次審視少年的臉龐，沉默籠罩著兩人，過了不久，他才指著少年說：
　　「你是……卡梅倫老師嗎？」難怪從剛才見面以來，他就用很親密的詞彙稱呼菲恩，還使用敬語。
　　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少年微微頷首。
　　「好久不見，看您過得相當充實，我很高興。」
　　這麼說來，卡梅倫明知菲恩生活在水深火熱中，卻完全沒有為他感到可憐。菲恩雖然很意外老師的出現，卻也為此感到不悅。
　　「什麼過得很充實，根本是地獄般的酷刑啊。」
　　菲恩試圖從卡梅倫手中搶過黃金，可是被卡梅倫輕巧的動作躲開了。
　　「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是卡梅倫老師嗎？怎麼跟記憶裡的不太一樣？」
　　「我正是曾經侍奉格萊德皇室的賢者卡梅倫本人，不過老者的形象一直都是用魔法偽裝的。誰叫您父親當初挑選家教老師的時候，擁有很嚴重的刻板印象，認為智者都是老人，所以為了生活我就勉強扮老囉。」
　　少年──卡梅倫用外表欺騙菲恩好幾年，卻絲毫沒有感到抱歉。
　　「太狡猾了吧！難道說……你是來報仇的嗎？」
　　菲恩忽然想起小時候惡整他的情景。
　　菲恩當時覺得卡梅倫動作慢吞吞的，不想上課的時候跑到庭院給他追，或者用餐的時候搶走飯後甜點，反正怎麼樣他也追不上、還不了手，要是用魔法回擊勢必會遭到國王的懲處，最後只能選擇忍氣吞聲。
　　然而，現在站在眼前的老師，是手腳健全，動作靈活的大魔法師，要是他想讓菲恩嚐點苦頭，手輕輕一揮便能做到。
　　卡梅倫也回憶著當年的種種過往，惡作劇似地說：
　　「是啊，我還在猶豫到底要把你變成豬，還是做成彈藥包呢？」
　　「老師對不起，還請原諒當年不成熟的我，要我做什麼都可以，別拿錢就好，拜託你了！」
　　菲恩立馬使用隱藏許久的招式──三百六十度後空翻，雙膝「喀」地陷入土黃色的泥沙裡，用華麗的跪坐姿勢，非常恭敬地磕頭道歉。
　　卡梅倫揚起眉毛，他從沒見過菲恩如此低下的態度，像是發現稀有動物般，有些驚奇地盯著他看了好幾秒。
　　「格萊德毀滅之後，我一直都在找你。原以為你在平民小鎮會混不下去，沒想到還是敗給資本主義和貴族了，連下跪都這麼熟練。
　　這下你也能明白為何我要裝扮成老人授課了吧。錢真的很難賺。」
　　卡梅倫搓著手指，笑瞇了眼。
　　對於少年方才的言論，菲恩等不及，直截了當地說道：
　　「火龍事件過後，老師就離開皇宮當冒險者了啊，看你好像過得衣食無缺的，冒險者的酬勞應該還不錯吧？
　　「真虧老師能找到我，正好現在我對新工作求之不得呢！」
　　雖說卡梅倫想再多看看曾經侍奉的王子對他低頭的模樣，不過目睹菲恩一個人孤苦地在公園吃蘿蔔的身影，還是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便讓他抬起頭。
　　卡梅倫搖頭否定菲恩的說法。
　　「冒險者的酬勞雖然很高，但每件委託可是都得賭上性命，況且我並不擅長近戰，早就經歷過好幾次瀕死的境界。」
　　他詠唱幾句，空氣中隨即顯現虛擬的螢幕，橙黃色的光構築出美麗的文字，上面記載了這次委託的案件內容。
　　方形的框線下方還烙印著公會的標章，火紅的劍與盾彷彿動畫從角落蔓延開來。
　　「最近，北方的城市建物似乎出現龍爪的蹤跡，雖然本體目前尚未被發現，不過為了防範前些年格萊德遭受的悲劇，需要大量冒險者支援戒備。」
　　「所以老師才找上我嗎？」
　　卡梅倫的手掌拂過畫面，文字漸漸散去，凌亂的線條煙消雲散。
　　「是的。連查斯曼帝國都感到棘手的惡龍竟為殿下所斬，所以這次的事件，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這樣啊，真虧老師還能找到我。」
　　「這不難吧。我只是稍微問了附近的居民，有沒有看過一名看起來就是窮鬼的年輕人就知道囉。」
　　卡梅倫聳聳肩。
　　原來鎮民都是這麼看待他的嗎？當菲恩從震驚轉變為理解，便急著狡辯：
　　「哪有，我只是穿得簡樸，才不是窮！」
　　這時，一名正在慢跑的老先生穿越步道，微風伴隨著對方散發出的汗味，菲恩馬上捏起鼻子。
　　卡梅倫便指著他悄聲說道：
　　「那位老先生雖然只穿一件背心內衣，但仔細看的話，是要價上萬的名牌喔，而且就住在對面那棟地堡裡面。」
　　順著卡梅倫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果真有一棟外觀氣派又奢華的大廈，據說一戶要價上千萬，能住進地堡的人不是資產家、商業大亨，就是繼承父母遺產的富二代。
　　「看到沒？那位老先生是真正的簡樸，相比之下你就是寒酸了。」
　　「唔……」
　　菲恩被嗆得無地自容。
　　「可惡，我才不想被老師這麼說！」
　　「那這份工作你是接了？」
　　卡梅倫步步逼近菲恩，語氣有些強硬。
　　菲恩明白，如果順利完成這份委託的話，勢必能為他帶來莫大的利益。
　　可是，對手可不是在荒郊野外出沒的魔物，而是曾經踐踏格萊德的惡龍，只是這回換成了劇毒屬性的品種。
　　而且，菲恩當初能斬殺惡龍，並不是因為他擁有過人的劍技，而是在魔龍降臨城堡的危急時刻，恰好在母親的房間找到一把堪用的古劍，再加上卡梅倫的支援罷了。
　　簡單來說，當時能打敗魔龍只是僥倖，菲恩認為即便是相同的陣仗，這次也未必能成功。
　　更何況三年過去，菲恩的武藝早已生疏。現在的他敢打賭，他擠霜淇淋的手速肯定比揮劍還要快。
　　猜測到菲恩的想法，卡梅倫表示：
　　「如果僅僅是為了這種單純的顧慮，難道你甘願一輩子都在便利店打工嗎？失去的劍技我能教你，但挽回王族的尊嚴，就得靠殿下自己的努力。」
　　菲恩盯著手中的傷疤，想起曾經立下的誓言。
　　「當然不甘願啊，我可是答應過奧蘿拉，不僅要把格萊德買回來，連查斯曼帝國也要納入囊中！」
　　他握緊手心，露出野心勃勃的模樣。
　　打倒魔龍，獲得獎金，雖然只是往還債的目標前進了一小步，但對菲恩而言卻是邁向第二人生的一大步。
　　本來就不願服輸的個性，在卡梅倫半譴責似的對他使用激將法後，菲恩忽然覺得，在這三年間的生活全是荒唐。
　　他什麼時候變成對上司鞠躬哈腰，向人低頭的弱者了？
　　「所以，這份工作？──」
　　「我當然接了，管他是魔龍還是地獄使者我都不怕，要拚輸贏隨時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