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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15
菲恩啜飲著熱湯,坐在公園角落的長椅上。
因為不修邊幅的模樣,讓路過的民眾以為他是流浪漢,紛紛避開。
其中一名牽著孩子的母親見狀,便用輕蔑的眼神瞪著菲恩,警告孩子說:
「你要是不好好讀書的話,就會變成這樣哦。」
「媽咪,我以後一定要當整形醫生,榨乾女孩子的錢包。」孩子懵懵懂懂的說。
菲恩目睹母女倆的對話,不禁以為是不是只有他的價值觀有問題?
這是什麼扭曲的社會?
青年用力抓緊空紙盒,把它壓得扁扁的。
不過仔細想想,那孩子真聰明,居然從小就知道醫美整形在這片大陸擁有無限的商機。人這種生物很在意外表,只要人類還沒滅絕,就不怕沒人光顧整形診所。
從另一方面思考,果真是「錢」途無量──菲恩垂著頭,閉上眼睛。
如果能從零開始,他絕不會選擇當那狗屁的王子,正所謂掌握的權力愈大,付出的代價也愈高。無法有智慧的運用權力,最後只會迎向毀滅。
菲恩盯著手掌心上的粉櫻色傷疤,被玻璃割裂的痕跡隱隱作痛,彷彿不願讓他忘記那一天……
幾年前,在格瑪小鎮鄰近的土地上,有個名為格萊德的富饒國家。這座國度擁有肥沃的土地和糧食,以及全世界最大的銀行和商郊,繁榮的經濟和富裕的資金,促使格萊德發展自由經濟和先進的魔導科學。
其中最令人嘖嘖稱奇的,就是他們堪稱數不完的國庫資產。在格萊德最強盛的時期,大街上無論是貴族抑或平民,每人身上不是穿金戴銀,就是人手一台最高級的平板和名牌包包。
透過網路傳播,許多冒險者和商人慕名而來,只為能實現一夕暴富的美夢。
然而好景不常,某天,一隻魔龍從天而降,牠張著血盆大口,吐出的火焰如同地獄的業火般襲擊城堡。
彷彿把整座火山的融岩傾倒而出的烈火覆蓋了護城河,冒險者和騎士們奮力抵抗,卻始終無法擊退魔龍,大火很快地就蔓延到城下的旱田。
燒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大火吞噬格萊德,就在國家面臨滅亡之際,國王膝下唯一的長子偶然在病逝的母親臥房內找到一把古劍,刻印上盧恩符文的銀劍散發不凡的氣息。
作為打倒魔龍的唯一希望,王子舉著聖劍,在城堡最高處與魔龍一決勝負。
散發奇幻光芒的聖劍發出巨響,貫穿魔龍硬厚的皮膚,在魔龍的哀號聲中,王子贏得勝利。業火很快就隨著魔力消失而散去,格萊德終於恢復平靜。
王子成了救國英雄,國王很乾脆地讓予部分執政權,並讓他娶了被魔龍囚禁在森林的沉睡公主為妻。賢慧的她輔佐朝政,用豐厚的國庫振興城市,一切都是那麼的安穩。
可是,自打倒魔龍以來,王子漸漸失去執政的動力。
而他也發現,妻子不僅不再為自己打理生活,成天在問政時逛網拍,一回下來便下了數十訂單,甚至還向電台購買奇怪的美膚藥水。
不只如此,當四方各國知道公主購物成癮後,許多直銷業務紛紛來到皇宮,起初王子還想盡辦法阻止公主,無奈那些人的舌燦蓮花把他唬得一愣一愣的。腦波弱又加上公主的強勢,日復一日,國庫漸漸空虛。
曾經號稱數不盡的財寶在短短幾個月陷入危機,某天當公主叫了上萬元的外送後,打開金庫才發覺空空如也。
就這樣,他們再也無力償還任何的債款,至於僕從的薪水,就算把身上的華服拍賣掉也無法支付。
很快地,格萊德陷入了財政危機。
但是──最糟糕的還不只這些,當王子為錢苦惱時,底下的佞臣們便向他提出建言:
「只要把稅金調高十倍不就好了嗎?」
由於無計可施,王子竟然傻呼呼地照做。
想當然,剝削人民的惡行很快就遭到報應,農夫種植的糧食幾乎有一半都得上繳國庫,勞工階層更是苦不堪言,可是貴族們卻不斷從他們身上剝奪資產。
過了沒多久,格萊德就爆發了革命,風聲很快傳到了臨國──查斯曼帝國耳中,長期覬覦格萊德土地的查斯曼大帝,很快地出兵協助革命軍的行動,憤怒驅使著人民,才短短半天城堡就被攻陷了。
那些瘋狂的人們不分青紅皂白,無論是貴族或是皇宮的侍從,通通綁在木樁上處以極刑。
認定這是上帝降下的詛咒,悲傷的公主在敵軍闖進城堡之際,悄悄把王子送出格萊德。
為了平息眾怒,公主選擇成為查斯曼大帝的俘虜。
「你一定要活下去,唯有活著才能重新把格萊德買回來。」
儘管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但公主臨走前的一句話,至今仍盤旋在王子的腦海中。
王子明白他的妻子這趟是再也無法回頭的不歸路,當場撿起被暴民打碎的玻璃,在手掌心劃下一道又深又長的傷口,用自己的鮮血立下誓言:
「奧蘿拉,妳等著,我──菲恩‧格萊德保證會把失去的一切奪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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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盒殘留著鰹魚高湯的香味,落魄的菲恩把自己蜷縮在長椅上,如果現在有片紙板充當棉被,他應該會當場睡在公園。
但是不可以!放棄的話就輸了──菲恩懷著僅存的自尊心嚴正拒絕。
如果真的去撿破爛,不就認同自己走投無路了嗎!
──然而,靠著自尊和努力又能活到什麼時候?別說是償還債款,奪回格萊德根本是天方夜譚吧。
三年前立下的誓言,終究只是紙上談兵罷了。
菲恩掏出薪水袋,抽出三千元,薄透的觸感完全沒有賺錢的實感。
「這個月總算還清了奧蘿拉訂購的仁天堂主機,這樣債款總共還剩下──」
菲恩撥弄手指估算了幾分鐘後。
「二十億四千零三十八萬。」
「啪」地,菲恩丟下紙盒,抱著頭開始啜泣:
「這怎麼還得完啊!」
連明天的自己都不曉得在哪裡,更別說還清債款,把格萊德重新買回來。
當菲恩幾乎要情緒崩潰,伴隨耳畔響起的雜音,隱隱約約地,他似乎聽見男人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先生、先生──」
菲恩感覺到有人在拍他的肩膀。都這種時候誰還會來打擾他?菲恩抬起臉,以不悅的眼神查看來者何人。
「先生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不知道有沒有打擾到你?」
一名身穿黑色西裝,戴著粗框眼鏡,長相瘦削的男人彎下腰詢問。鏡片底下的眉目深邃,瞇成月彎的雙眼看上去有些狡獪。
右手提著公事包的男人詢問著菲恩,並露出不懷好意的微笑。
菲恩見過那種笑容,那是業務試圖從人們身上奪取錢財的表情。雖然菲恩理解這點,然而同樣也是他的罩門,畢竟他最不擅長面對花言巧語的人了。
「有,你打擾到我了,請你離開。」菲恩冷漠地回絕男人。
可對方好歹也是名業務,就像那些站在路口舉著牌子傳教的人,他們絕不可能善罷甘休。
男人硬是把名片塞到菲恩手裡。
「別這樣,我不是來推銷產品的。只是剛好路過公園,看見你似乎正在為金錢煩惱,所以想來幫助你而已。」
菲恩瞄了眼名片,上頭簡單印著幾個大字:
「聖劍飯店集團 財務顧問兼理財講師 比爾茲」
對方指著名片說道:
「我叫比爾茲,誠如你所見,是一名專門研究投資理財的講師。每個禮拜都會到大學開設免費的講座,目的是為了幫助年輕人懂得投資,讓自己變得富有之後,這個社會也會跟著進步,如此而已。」
來了,標準的業配流程。為了不被推坑,菲恩封閉內心,假裝聽不見對方說的話。
「先生,你的防備心太重了,我保證絕對不會出售任何產品。」比爾茲舉起手發誓。
「我真的只是名教師,況且,從沒有金錢的人手中也撈不到太多好處。」
菲恩本來還像隻排外的惡犬,狠狠地瞪著業務。但是聽他說完,頓時有些動搖。
他說的沒錯,如果要假借投資之名行騙,他大可以去找有錢人或資產家,待在他們身邊用巧妙的技巧慢慢掏空財庫。
而且穿得這麼有頭有臉的菁英分子,如果時常到公園尋找受騙者,這樣顯眼的特徵很快就會傳遍小鎮才是。
對方似乎真的是一名有頭有臉的理財講師,連公司行號和資歷都寫得清清楚楚,應該不是騙人的。
菲恩收斂起不滿的情緒,耐心地詢問:
「可是……投資不都需要高昂的資本?每個月只有一萬二的我也能做到嗎?」
聞言,比爾茲立馬笑著說。
「當然可以,投資的方式有很多種,先生可以選擇小額投資的方案,我都是這麼教育那些大學生的呢。當然,如果資本額高的話,玩玩股票我也很支持喔。」
「這樣啊,那人們現在都投資什麼?」
「說到這個啊……」比爾茲摸摸下巴思索了半晌,隨後說道:
「如果先生只是想問最近的新聞,鄰國的查斯曼王子似乎計畫著要在格萊德的國土蓋遊樂園喔。隨著那片土地的價值水漲船高,很多企業都加入投資,我們也打算在附近蓋飯店呢。」
「遊、遊樂園?!」菲恩忍不住驚呼。
不曉得為何菲恩的反應這麼誇張,男人訝異地點頭。
「你不知道嗎?查斯曼王子要把城堡改建成鬼屋,在周圍建造雲霄飛車,甚至準備打造電玩產業鏈。想想那是多龐大的商機啊!」
比爾茲高舉雙手,彷彿眼前正是那座實現財富夢想的樂園。
菲恩聞言,頓時火冒三丈。
開什麼玩笑,那個傲慢的王子居然敢隨便改造他的家,還擅自建造該死的雲霄飛車!
想像曾經所愛的一切都會被蹂躪殆盡,菲恩激動地向男人問道:
「我問你,如果想把那片土地買下來要多少錢?」
「這……現在格萊德的地價,大概比王子執政時期高出一百倍左右。」
「啊、一百倍?!」
菲恩感受到一陣晴天霹靂。沒想到原本的二十億竟然在短短三年飛升到宇宙級的天價,青年頓時頭昏眼花,腿軟倒地。
「先生,你還好嗎?」比爾茲露出擔心的眼神,好心地攙扶起菲恩。
菲恩抓著頭髮,「不……我沒事。」他站起來的同時還踉蹌了一步。
這幾年在小鎮拚命打工,只想著賺錢,根本無暇顧及帝國發生的大事。
此刻的他真切理解到,奪回格萊德是多麼遙不可及的夢,對他來說,兩千億如同銀河裡的星星,只是個模糊的概念罷了。
饒是比爾茲,也很難憑一己之力賺到如此龐大的財富。
「你叫比爾……什麼的對吧,我問你,一個人賺到兩千億大概要花多少時間?」
「啊?」比爾茲雖然有些困惑,不明白這名窮到快脫褲的人在想什麼,不過姑且還是回答他:
「賺錢的方式有很多種。我老實說好了,儘管省吃儉用,光靠打工上班是無法累積太多財富的,還得適時利用投資,才能以錢滾錢,創造更多的利潤。
「所以查斯曼王子才會用國庫買下建設公司,在格萊德閒置的土地蓋遊樂園,短期內獲得額外的財產。」
比爾茲邊用手帕擦拭額頭的汗水說明著。
菲恩摸著下巴,眼神直勾勾地盯著地板,似乎真的很專注地在思考。
儘管無法在短期之內發大財,加上投資存在的風險,他很可能會變得一無所有……
──但在原點盲目徘徊也不是辦法,總得試著踏出第一步。
「怎麼樣,先生,您對投資有興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