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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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16
在我十七歲那年的校外教學,鬧得很大,因為許多同學都死了,包括和我一起長大的傑斯。

有些人死了,其他人忘了。

清醒回家後,所有的人包括我都遺忘了巴別塔內種種,沒有人知道裡面到底發了什麼事情,只知道沒有找到傑斯的下落,沒有遺體,沒有音訊。

去傑斯家參加喪禮的時候,因為沒有遺體,只能設立空棺,裡面放著一些他平常心愛的物品,好像都是我送他的禮物。

我哭不出來,只能低頭偽裝一臉哀悼。

我根本沒什麼感覺,其實我一直覺得他很礙眼,但是卻不得不綁在一起。

開朗善於交友的傑斯,能幫我快速融入環境,雖然難受,但也不得不承認傑斯在交際上很有一手,那就是人生的必要之惡吧,要融入社會裡總需要忍受一些不舒服,所以即使我很討厭行為舉止毫無界線又粗魯的傑斯,也只能忍受,畢竟也忍了十七年。

我們從出生就在一起,同一間醫院,同一間幼兒園,小學,中學,高中,斬也斬不掉的關係。

在中學二年級的時候,那傢伙還對我說過什麼:「大學還找不到女朋友,我們就將就在一起吧。」這種鬼話。

我才不會找不到女朋友。

在報考靈魂學院高中部的時候,我果然遇上了我心中的女神,甜美的笑容,纖細的手腳,她嬌小的身材配我剛剛好。

女神叫張在礬,小名礬礬,多可愛!

我坐在她後面,傑斯剛好坐她旁邊,當時的座位就預言了我們之間的關係了,傑斯肯定也喜歡礬礬,擺脫不掉的傑斯,擺脫不掉的三人行。

可恨!

然而巴別塔事件之後,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傑斯不在了,我跟礬礬卻越發疏遠,我也沒有想要接近她的想法,礬礬還是那麼好看,就是我心中的理想型,我卻下意識的不想看到她。



從巴別塔回來後,我全身骨頭常會莫名的痠痛,這種疼痛跟了我一生。

夜半人靜時。

餐桌上只有我一人時。

從車站出來突然察覺肩膀旁少了一個會絆手絆腳的人時。

都會有種打從骨子裡透出的酸痛感。

有次甚至痛得蹲在車站前直不起身,送進醫院去。

醫生聽了我的經歷,看了毫無異樣的檢驗報告,認為可能是創傷後壓力症候群,心理影響生理的疼痛。

我當時只沒有當場反駁而已,心底早罵他是個庸醫。



如此過了數十年。

我沒有結婚,也從來沒有找過對象。

寧缺勿濫,我是這麼想的。

疼痛照舊,也習慣自己一個人了。



但是有一年,我突然想去看看巴別塔,就自己請了個假去了。

我不喜歡人多,就趁著黃昏近晚的時候自己驅車前去。



塔在事件結束後又經過了一次爆炸,風沙掩蓋,那歷盡風霜的塔好像只留存在記憶中。

走在漫漫黃沙中,進入巴別塔之前的回憶突然變得很清晰,礬礬看到了一隻幼年靈族,想去逗那頭小獸卻差點被抓了,我護著礬礬,那鋒利的爪子是對著我眼睛而來,傑斯靈階高反應快,一下子就拉開了我,那小獸的爪子就抓在他臉上畫了四道血淋淋的傷口。

傑斯氣極了,追著那小靈族而去。

可能是到了舊時地,記憶一幕一幕都湧上。

傑斯拉著我到暗處:「你是傻瓜嗎?躲都不會躲?」

我吶吶無語,酸溜溜地心想:反正你在,給你表現的機會了。

這時,我孤身一人在夜晚冷冰冰的荒漠中,夜臨月升,而記憶中的巴別塔卻是那麼喧囂,我甚至記得起當時傑斯的表情,他憤怒的表情兇極了,他很少這麼對我,我氣得踢了他一腳,跑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哭了,淚水滴在砂子上瞬間被吸收了,哭得撕心裂肺,在無人的沙漠中。

他死了————

我想起來了,當然找不到他的屍體,因為他屍骨無存,為了保護我,他先是被刺穿胸口,再被雷火燒死,在我眼前化成了一抹黑灰。

擋在我的前面,是遮蔽了我的光彩,還是為了守護⋯⋯

沙漠中呼嘯而過的風聲,夾雜著若有似無的熟悉呼喊。

阿藍————

我看著那無邊無際的黑暗,搖搖晃晃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