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年關將至雪紛紛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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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9
  正想進去車廂裡看看,突然地面開始劇烈地震動,我趕忙抓緊欄桿:「怎麼回事……啊!」
  是那個聲音!
  有如一艘巨大輪船正在接近一般,充滿了壓迫感的沈悶轟鳴……
  「那是『年關』移動引發的地震,真的越來越接近了。」鬍子越說。
  「為什麼會地震……這裡是上海,上海不是應該沒有地震的嗎!」
  「不,這裡不是上海。」鬍子越抬頭望著蒼茫的天空:「這裡是介於陰間與陽間……一個不屬於任何國家的地方……」
  火車的速度突然加快,瞬間就遠離了「工廠」,朝白茫茫的前方狂飆。不是我在開玩,這速度他媽哪裡是火車,簡直就是高鐵!鬍子越默默地將車廂後門打開,一腳把我踢了進去。
  一進到車廂裡,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下來了。
  裡面的佈置就跟普通的火車沒什麼區別,座椅是兩排面對面的,地板是紅色,看著十分高級。更讓我驚訝的是,從外面看車窗是白的,從裡面看卻非常清楚!周圍仍是一片荒蕪的草原,火車就這樣在沒有軌道的情況下高速行駛。
  這輛火車究竟是誰在開、開往哪裡,又為什麼可以這樣違反自然,我已經完全搞不清楚了。鬍子越見我還愣著,一把把我抓起來丟在椅子上,逕自把車廂前門打開。我說你要幹嘛?他答想看看第一節車廂裡有沒有人。我說哪可能有人啊!鬍子越伸出食指放在嘴邊:「安靜,有人在說話。」
  我立馬閉嘴,卻沒聽到誰在說話,也爬起來看了一眼,依舊是不透明的窗戶,看不出什麼端倪。我不禁懷疑鬍子越是不是嫌我太煩了才騙我安靜,可再仔細一聽,發覺還真的有聲音!
  聽是聽見了,可只是很模糊的說話聲,分不清有幾個人,自然也不能確定是誰。我用眼神詢問鬍子越怎麼辦,他聳肩,說咱們不要輕舉妄動,先安靜待著就是了,反正火車總會停下來的。

  火車總會停下來的,聽起來再正常不過的一句話,卻讓我倍感緊張。我什麼都不敢想,什麼都不敢做,只希望第一節車廂裡的人不要發現我們,還有火車能快點停。除了未知帶來的恐懼,還有一點就是火車駛出草原之後,氣溫就越來越低了。
  雖然現在是過年前,到哪兒氣溫都低,可這也太不正常了吧!剛才穿工作服的時候把外套都脫下了,也沒覺得那麼冷,現在卻凍得牙齒直打顫。我問鬍子越,你有沒有感覺很冷?他搖頭,可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不停深呼吸,吐出白色的霧氣。
  窗外的草木越來越少,到最後只剩下雪白一片,無數的雪花落在玻璃上,看久了讓人視覺疲勞。
  咔嗒……咔嗒……
  咔嗒……咔嗒……
  嗯?什麼聲音?我猛地清醒,這是鐵軌!火車開上鐵軌了!我連忙起身看了窗外,果真是鐵軌!一條筆直的沒有任何拐彎的鐵軌,一直延伸到地平線的盡頭,火車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開到了一個除了雪什麼也沒有的空間。
  鬍子越也被這景象給震懾住了,他喃喃地說:「這班車……到底要帶我們去哪兒?」
  這時候,前方岔出了一條通往另外方向的鐵軌,異常破舊,火車卻毫不猶豫地往彎路駛去。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從剛剛到現在都是走直線的,也沒看見岔路,怎麼會突然改變方向了呢?應該不會有問題吧!
  我不斷在心中祈禱可以平安到達目的地,忽然聽見第一節車廂傳來巨大的撞擊聲。
  接著,有人說話了。
  「你這龜兒子……不是說了,要去黑市的嗎!」
  是謝泊聲的聲音!我倆也不管那麼多了,一把將第一節車廂的後門撞開,迎面竟看見謝泊生拿著手槍,將胡小刀反壓在地上,咬牙切齒地逼問道:「說話!」
  胡小刀艱難地轉過頭來,看見我們,笑了:「我不知道……」
  謝泊生跟著他的視線,這才注意到我們的存在,他驚訝得險些就鬆了手:「你們兩個怎麼……」
  「說來話長,謝先生。」鬍子越兩手插在口袋裡走過去,狠狠地踩胡小刀的頭,蹲下來輕聲問道:「……這條鐵軌很老舊了,代表已經許久沒有車經過了,黑市,不是這邊吧……這是通往哪裡的?」
  「我、我不知道……」
  被踩得不成人形的胡小刀依然在笑,看著令人毛骨悚然。謝泊生把胡小刀的臉掐住,將槍口塞進他的嘴裡,食指放上板機:「胡小刀先生,請您告訴我噻?」
  胡小刀發出含混不清的哀號,不停地搖頭,他竟是在害怕!我這才意識到,原來他也只是個普通人,只靠一發子彈就能殺死的普通人……
  「你不曉得?你當真不曉得嗎?知道我今天要搭這班車的人,只有你一個才是!」謝泊生大吼,接著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抬頭凝視著窗外:「……不對,知道我今天要搭這班車的,還有一個人……」
  「是誰?」鬍子越問。
  「張陸澤……」
  話音剛落又開始地震,而且比之前更大了。我趕緊抓住窗緣,瞥見好像有什麼巨大的東西隱藏在風雪中。
  「是、是城門!媽的!是城門!」
  我沒有看錯,鐵軌的盡頭,有一座比旁邊的雪山還要巨大的紅色城門聳立在那,在兩座雪山之間,光是直視就充滿了壓迫感。城門大部分都被掩埋在雪中,但兩個雕刻著獸頭的金色門環卻看得很清楚,那瞬間,我明白這是什麼了。
  「年關……」
  世界上,真的有一道名為「年」的關存在,它就在我面前,貨真價實地存在。在「年關」的前方,有一條黑色的線,隨著火車的高速前進越來越粗。我愣了下,想著那是什麼,鬍子越就先大叫出來:
  「斷崖!『年關』的前面還有一道斷崖!」
  我們都還沒做出反應,天忽然暗了下來,光線被什麼東西給遮住了,最可怕的是,地震依然沒有停止。「年關」引發的地震居然造成雪崩了,鋪天蓋地的雪正朝著火車襲來!此時火車進入下坡,加上雪堆的壓力,車廂開始加速傾斜,連門也被擠壓得變形,打不開了。
  斷崖就在眼前,眼看就要衝過去了,謝泊生忽然扔出了手槍,打破了一扇窗戶,他大吼:「快逃!」
  我才剛要說什麼,鬍子越就一把抱起我朝門外縱身一躍,已經破裂的玻璃被這麼一撞,碎成了千萬片,在空中有如寶石般閃爍著。
  謝泊生也爬上窗,卻被胡小刀用力抓住:「張先生藉著這趟車要做掉的人不是我,是你……」
  巨大的雪塊從山坡下滾落,壓斷了橫跨斷崖的鐵軌。眼看火車馬上要掉下去了,謝泊生順手拔起一片碎玻璃,死命往胡小刀的手扎去。胡小刀疼得鬆了手,謝泊生在離斷崖不到一公尺的地方摔下來,幾乎在同時,火車保持原速直衝過去,頭兩節車廂飛快地下滑,連接的鉤子脫落,連著胡小刀一起,整輛列車消失在深溝裡了。
  絕壁似的高山上不斷有雪崩下,覆蓋了地面上的鐵軌,我們摔在厚厚的積雪裡,好半天說不出話。
  謝泊生站在懸崖邊,轉過頭來看著我們,蒼白的臉浮上一絲微笑:「對不起……」
  地震終於漸漸停歇,天很冷,雪很大,耳邊是呼嘯的狂風,空氣裡充斥著嗆鼻的煙硝味,視線被紛飛的雪模糊。
  可是,我覺得很溫暖。
  因為直到周圍安靜下來的那一刻,鬍子越都緊緊抱著我沒有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