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年關將至雪紛紛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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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9
  當我睜開眼睛,看見熟悉的木頭甲板跟破帆布時,心都涼了半截。
  這他媽的不是林二馬的船嗎!我怎麼上來了?
  我一古腦坐起來,看見鬍子越縮著身子睡在我旁邊,懷裡還抱著我倆的背包。我推了推鬍子越的肩膀,他一點反應都沒,乾脆直接拉開帆布,喊道:「林二馬!」
  「睡醒啦?」撐著槳划船的林二馬頭也沒回,平靜地問。
  「這是怎麼回事?」
  「謝當家把你們送過來的,說讓我帶你們回台灣……唉,真是的,明明我都已經退休了還這樣使喚我,嘖嘖……」
  「謝當家?不對不對不對,事情還沒完啊!怎麼就這樣要回去了?」我走到甲板上,搖搖晃晃的,周圍都是濃霧,完全看不出在哪。
  「回裡頭去!你不是都有過經驗了嗎?出來很危險的,現在年輕人記性怎麼那麼差……唉……」
  「誰說要回去的?」
  嗯?我回頭一看,鬍子越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正瞪著林二馬瞧。林二馬也跟著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鬍子越打開我的背包,從裡面掏出我的虎牌大步向前,我上前擋他,卻被他推開。他一把揪住林二馬的領口,拿虎牌的槍口抵著他的後腦杓:「掉頭。」
  「你說什麼?」林二馬停下滑槳的動作,兩眼依然凝視著前方。
  「我讓你掉頭。」
  「你回去幹什麼?已經成了定局的事情,何必再做掙扎?」
  「老子他媽的叫你掉頭!」
  鬍子越拿虎牌對著空中開了一槍,隨即聽得哀鳴,一隻人面鳥身的妖怪掉下來,狠狠摔在了甲板上。那妖怪的血水很快浸染了甲板,我趕忙後退,總覺得被那噁心的玩意兒噴到會有壞事發生。
  「你不要以為我不敢開槍,掉頭!」鬍子越大吼。
  「我是個船伕,給一分錢就幹一分活,誰給的錢我就聽誰的話。我已經在這兒滑了幾百年的船,你說我會怕你那把破槍嗎?」林二馬笑道。
  「……這死要錢的。」
  看鬍子越咬牙切齒的模樣,我都不敢吐槽了,你有啥資格說人家死要錢啊!
  「就別鬧了,到了這裡掉頭得走別條路,花那麼多時間,不值啊!你倆要是真那麼想回去,那用游的回去好了?」
  「……大叔,你在開玩笑嗎?」
  就算鬍子越再怎麼厲害,也不可能用游的過去的,他估計也意識到這點,把虎牌還給我,然後一臉嚴肅地問:「劉白,你有錢不?打發這個老鬼,讓他載我們回去。」
  「你沒錢嗎?」
  「花完了。」
  「那麼快?」
  「你認識我那麼多年,我有多窮還不曉得嗎?」
  「那你走的時候幹嘛不把時鐘後面那些錢帶著?」
  「……你咋知道我把錢藏那兒的!那是老子的棺材本!你曉得嗎,我連遺書都寫好了,就差寄出去了,本來想讓你給我打理後事,誰知道突然冒這麼一齣……」
  「幹,還說你不想死!你這不就是擺明了不抱希望嗎!」
  「我說了我把希望的比率放得很低,你可不可以別在這節骨眼兒上跟我爭這個?回答我的問題,你有錢不?有就拿出來沒有我把你抵押在這兒!」
  「有!有!有!」我被他吵得煩了,一把抓來背包,拿出申哥給我的那疊錢:「拿去!」
  「我操,這麼多?哪兒來的?」
  「偷的。」
  「偷誰的?」
  「呸,申哥給我的,他知道我要來找你就給我這些錢,說要讓我當旅費……先說我一毛都沒用喔,是你用掉的,到時候要補齊還給他。」
  「小申?這是小申給你的?」鬍子越把牛皮紙袋打開,抽出裡面的鈔票仔細端詳,隨後嘆了口氣:「你們這些人,怎麼一個兩個都這樣……」
  「這樣是哪樣?」
  「唉,算了。」鬍子越朝林二馬大吼:「老頭!你要多少就直接說吧!」
  「就你那一點兒錢,當打發小孩子呢。」林二馬漫不經心地回答。
  「大爺!算我求你了我讓你掉個頭有那麼困難嗎!」
  「別吵,我這不已經回頭了嗎?」
  我倆頓時噤聲,仔細看了下周圍的景象,發覺霧似乎散去了一點,隱約可以看到水面下有許多東西。我趴在欄桿上,看見水裡的東西好像是房子!水底下居然有房子還有綠地,甚至隱約有人影在走動……
  「別看了,回裡頭去,這不是個好地方,看久了會著魔,到時候讓你下船還不願意呢。」林二馬說。
  我們乖乖地退回帆布裡,我看著林二馬賣力划船的背影,忍不住問:「大叔,你為什麼突然答應讓我們掉頭了?」
  「我要是不答應,你們兩個真的跳下去了,我可沒辦法跟老嚴交代啊……躲好來,馬上回上海了。」

  終於回到上海的順泰碼頭,已經是兩天後的深夜了。就算已經有過一次經驗,我還是對這種時間流動的差別感到不可思議,明明是兩天,感覺上卻只有睡一覺的功夫,是的,我們倆在船上都睡死了。
  一離開碼頭我們先找了間網吧落腳,順便給手機充電,好聯絡魏禾汶。這會兒在包廂裡,鬍子越才想起來要檢查自己的背包,裡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骨灰盒一樣的小盒子。我問那是什麼,差點伸手就要打開,他踢了我一腳道:「這是老子的魂!」
  「真的假的?所以胡小刀真的把魂還給你了?沒錯吧?」
  「準沒錯,我看得出來。」鬍子越沈默了會,說:「真可悲。」
  「你說什麼?」
  「本來不該這樣的……」
  「那本來應該怎麼樣?」
  「現在我手上的魂,是謝泊生替我求回來的。」
  「啊……」我一下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真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跟祂團聚……居然讓他施捨我,還真他媽可悲……」
  鬍子越捧著小盒子說著這些話,表情卻特別平靜,平靜到感覺不出這是憤怒或是悲哀。我也沒什麼可以安慰他的,都已經這樣了,無論說什麼都是二次重傷。
  我就不打擾他思考人生了,把充了點電的手機打開,看見幾十來通未接電話,全是魏禾汶打來的,看樣子我們這一失聯讓他緊張了。我隨即回撥過去,只響了一聲便接通了,那邊劈頭就就是一句:『小赤佬!你倆跑哪了!』
  為了讓鬍子越也能聽見,我是開了擴音的,他這麼一吼差點沒嚇死我。我連忙要他小聲點,順便和他說了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謝泊生和胡小刀真是一夥的,問他有什麼辦法沒有?
  『一夥的?唉,我怎麼就覺得有哪兒搞錯了呢……』
  「先不說這個啦,你後來怎麼樣了?有沒有找到『工廠』在哪裡?我的意思是,現在謝泊生跟胡小刀沒準又跑了,要回四川太遠,如果從『工廠』開始追查,是不是應該能比較快知道他們的路線?」
  『小鬼你別說,我還真是這麼打算的,你猜我現在在哪?』
  「哪裡?」
  『醫院,就是我家……啊呸!那老頭子開的醫院。』
  「他們不是不讓你進去嗎?」
  『不能進去不代表不能在外邊看著啊!我就在他們地下停車場的出口蹲點,看看有沒有可疑的車子再想辦法跟蹤,可是都等好多天了,連個屁都沒看見。』
  「你不會是打瞌睡錯過了唄?」鬍子越突然插話。
  『沒有!小爺我為了監視他們可是一刻都不敢合眼!對了,你們在哪?看看離醫院近不,過來幫著我一塊看!好讓我能休息!』
  隨後魏禾汶掛了電話,發來一個地址,我打開地圖一看,發現還真的不遠。我跟鬍子越互看了一眼,同時收拾東西,出去外面打車。
  這個城市沒有下雪,卻依然很冷,我本來還想先多買件外套再上路的,剛要開口,鬍子越就把他的大衣丟給我了。
  「幹嘛!」
  「穿上啊!你不是冷嗎?」
  「……」
  雖然有點那個,可真的太冷了,我也顧不了那麼多,穿上了鬍子越的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