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破釜沉舟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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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9
  就這樣無風無雨過了三天,鬍子越出院了。
  其實我覺得很奇怪,他雖然流了很多血,但大抵是皮外傷,怎麼說也不用住院那麼多天的。我懷疑是謝泊生刻意讓他在醫院裡待著,可又想不出是什麼理由。
  鬍子越是被謝泊生的那兩個老朋友開車送到旅館來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大紙箱。那兩人的神色跟前幾天不同,顯得很嚴肅,我忍不住問:「你們怎麼了?」
  那矮個子說:「你們兩個,能不能做到安份待著別亂跑?」
  「我怎麼安份待著?我要找的人連個影子都沒,你讓我安份?」鬍子越白了他一眼。
  「不是,嚴老闆把你們託給當家的,當家的又把你們託給我們,你倆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可沒法負責啊!」
  「為什麼謝先生要把我們託給你們啊?」
  「這個嘛……」高個子欲言又止,看了矮個子一眼,他點點頭,才放心地說:「三天前,也就是你去探望胡先生的那天,我們把你送回來之後,當家的說他有事要辦就走了,到現在都沒回來,打電話也不接。」
  「臨走前,他還特別叮嚀我們要看好你倆,讓你們千萬別亂跑,接下來的所有事情都讓他來辦。」矮個子接話。
  「你的意思是又要讓咱們乾等?」鬍子越把紙箱放在矮桌上,一把揪住高個子的領口:「那他媽是我的仇人還是他的仇人?你們當家的應該只是協助的角色,怎麼變成由他來主導了?他有什麼理由把我排除在外?」
  「我、我也不知道啊!」高個子怕了,連忙搖頭。
  「胡先生,你別瞪鼻子上臉了,當家的有告訴我們,假如你倆不聽話,是可以動用暴力手段的。」矮個子從腰際拿出一支警棍,指著鬍子越道。
  「就你這樣還想跟我玩兒暴力手段?就別丟人現眼了吧。」
  「咳,鬍子越。」我走過去把他們隔開:「沒關係,先這樣,現在不是起內鬨的時候。」
  「你就那麼相信謝泊生?」鬍子越鬆開手,高個子摸著脖子喘氣。
  「我只能相信他。」我點頭,示意他過來坐好。
  「……」
  聽我這麼說,鬍子越終於冷靜下來,乖乖進到房間。那兩個人也沒再多說,把電話號碼給我就離開了。
  「你剛才幹嘛那麼激動,那可是謝泊生的人,把他們都得罪了,我們也很麻煩的好不?」我說。
  「我的錯。」
  鬍子越倒是很坦誠,說完也沒看我一眼,就開始拆箱子。我問那是什麼?他說是謝泊生的手下交給他的,說是從落沙二村裡帶出來的,他爺爺的東西。這勾起了我的興趣,我湊近一看,又有點失望了,箱子裡裝的大多都是紙,日記本、符紙,甚至還有些舊報紙。
  怎麼全是這些玩意兒?鬍子越也嘟囔著,把紙分堆拿出來。我隨意抽了一本日記來看,上面落滿了灰,弄得我打了個噴涕。胡老爺的日記比我想像得更枯燥,並沒有什麼神祕的咒語,也沒有與「嵞嵞」有關的祕密,就只是純粹的日常瑣事而已。更別提胡老爺的字非常難以辨識,讀起來特費神。
  我仔細地想看懂胡老爺日記的時候,鬍子越「啊」了一聲,從那堆舊報紙裡翻出一個大牛皮紙袋,保存得很好,表面幾乎沒有褶痕。這一看就跟其他東西不是同個等級,鬍子越把紙袋打開,居然是厚厚一整疊的信。
  連著信封跟郵票一塊的信。
  鬍子越看了下信封,輕聲說這是他爺爺寫給奶奶的信,每一封都是按照日期順序排好的,時間跨了好多年。接下來,他便從第一封開始看起,中途我與他說什麼,他都沒有在理我。我也在旁邊跟著看,發覺胡老爺寫情書的時候字要好看多了。
  這些信裡面,終於出現了嵞嵞的名字。
  原來嵞嵞,是胡家世世代代供養著的神獸。這裡所謂的「神獸」,是胡老爺信中的原話,看起來有點玄幻,可跟電腦遊戲裡那種閃閃發光的那些玩意兒不是一個概念,而是跟麒麟、貔貅等等生物比較類似的東西。
  胡家的祖先對這類神獸頗有研究,甚至能夠聽得懂嵞嵞說的話,這隻藏身在落沙二村地底下的嵞嵞其實已經很老,特別脆弱,依靠著胡家的供養才得以存活。因為村子裡所有的植物都是種在嵞嵞背上的,若是嵞嵞一死,那整個村子就別想再住人。胡家便是擔起維繫整個村子生生不息的重任,胡老爺也不例外。那個時候胡小刀之所以殺不死嵞嵞,就是因為嵞嵞身上有著胡家設下的幾百年來都破解不了的牢固陣法。
  末了,胡老爺在信中寫道,他只求所有人能安好,自己的後代能平安地在村子裡活下去,共同締造太平盛世,便是此生最大的夢想。
  看到這一句的時候,我發現鬍子越居然在發抖,瀏海蓋住了他的眼睛,我不知道他是什麼表情。
  再堅強的人都是有軟肋的,這些文字,恰巧觸碰到了鬍子越心裡最柔軟的部份。認識他這麼多年,我還頭一次見他出現這種反應。彷彿在掩飾著什麼似地,鬍子越把信收好,說,不看了不看了,看著心煩。
  我幫著他把信放回紙箱裡,問:「你那天說等傷好了再告訴我的事情,現在可以說了吧?」
  「什麼事情?」鬍子越還沒從剛才的情緒裡回神,猛地一愣,四處看了看,隨即會意地點頭:「喔,你說那事兒?」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還以為你真的老年痴呆了。」
  「講點有營養的行嗎?」鬍子越從背包裡拿出一罐啤酒:「我就直說吧,我其實根本就沒有失憶。」
  「真的假的?」我被他弄得整顆心都提起來了。
  「受傷前後發生的事情,我一件都沒忘。」鬍子越喝了一口酒,說出了我完全沒猜到的真相:「那個時候,我在街上看見了自己。」
  「什、什麼意思?」
  鬍子越放下啤酒罐子,一字一頓地說:
  「我在那個小區裡,看見了一個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