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梯門戰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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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7-13
第十章.電梯門戰術
「是璃霞嗎?我……我們先冷靜下來,有話好說。」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如果要我冷靜的話,你早在檢查室就會被我擊斃了。但是你雖然有傷口,卻沒有喪屍化的症狀。看你一副自在地的樣子,傷口似乎對你沒什麼引響,代表已經癒合了不少吧。」
「那既然如此,不就證明了傷口不是喪屍導致的嗎?」
茜說到這裡,璃霞似乎是因為認為茜的說詞多少有些道理,而逐漸的拿開了抵住她的手槍。
正當稍微獲得自由的茜鬆了一口氣,想轉過身來的時候。璃霞冷不防地從腋下纏住了茜的雙臂,並且手掌壓著她兩側肩頰骨中間。
這是警察常見的壓制方法,既不會對被壓制者造成太大的創傷,又能達到極佳的箝制效果。倘若被壓制者奮力抵抗,最多肩膀脫臼罷了。
「雖然說是高官,但我好歹也是個科學家,混吃等死不是我的強項。」
呼吸……好睏難。
「我也有特種兵的軍醫身分,這種擒拿術只是片蛋糕而已。對吧?如假包換。」
蛋糕?如假包換?
茜對此有太多太多想吐槽的,但是現在絕對不是個好時機。
「呼吸……。」
她像是溺水的鴨子一樣,發出乾扁沙啞的聲音,像是在龐然巨物前示弱,苦苦哀求的求饒著。
璃霞聽到茜的哀號後,才放輕了力度。
「你是免疫者吧?這可謂是財寶中的掌上明珠。」
「──等等」
她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所親耳聽見的。
「你是怎麼──」
「很簡單,看你的反應就知道了。在擔任軍醫前,我是專門對付挾持人質搶劫那類情況的談判專家。所以你的反應自然也就很好判斷了。」
這女人是怎麼回事?為什麼能一派輕鬆的說出這些經歷,而且就算如此,她到底是何方神聖?是科學家,又是特種兵,又是談判專家,這絕對不是一般人能達到的境界。
「既然確認了,就沒必要繼續架著你了。坐吧,那張沙發。我還有些事要問你。」
「……」
茜並沒有聽從,而是呆愣在了原地。
「茜,你坐啊。」
說完話後,璃霞彈了一聲震耳欲聾的響指。然而就是這聲響指,讓茜頓時感到全身無力。每一寸支持自己站立的肌肉頓時像丟失了神經信號,而她自身也成了一坨癱倒在地的爛肉。
璃霞輕輕推了一下空有靈魂卻像失去身體的茜。茜也只能任憑外力操弄著自己的身軀,和風吹紙片一樣的輕易。
搞什麼鬼?這是什麼怪物般的能力?
身為免疫者的我傷口復原速度和極端環境抗性可是比一般人高……。
「你到底是誰?」
現在的茜還處在恐懼之中,僅僅是一聲彈指就能瞬間制服自己,讓自己失去行動能力。
「我?只是個不久前才過三十的熟女罷了。」
璃霞取下了眼鏡,在上頭吐了幾口氣,然後用自己帶點污漬的實驗袍擦拭。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指那個響指是怎麼回事?」
茜依舊處在被剝奪身體支配權的恐懼當中,她想打個寒顫,但是身體卻毫無動作。
「嚇到了吧?嘻嘻。我姑且算是免疫者。」
「姑且?」
「我是人造的免疫者,而剛才那個是我的能力。雖然威力不及真正的免疫者,但是對你這種還沒掌控能力的免疫者已經綽綽有餘了。」
「人造?能力?」
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我也有那種可怕的威力?
「沒錯,人造的免疫者。我替自己注射了當時還正處於開發階段的藥劑,然後就成了現在這樣子了。」
「藥劑?有這回事?」
「一次一個問題嘛……。」
璃霞坐了下來,從實驗袍的右側口袋,深的可以容納一個成年人的手掌的口袋,拿出了一盒銀色的鋁合金菸盒。從菸盒的外觀上來看還有精緻的拉絲,以及以草寫書寫的燙金簽名。
Lancet
茜吃力的看著相黏的英文字母,思考了好一陣子,才拼湊出一個似是而非的答案。
她不疾不徐的打開了開蓋,並且下意識的往茜眼前遞。
「我?」
茜楞了一下。
「啊──我的錯。平時已經習慣,太順手了。」
和一般的香菸不太一樣,菸盒裡放了八支左右,外觀是有些深色的米色,接近咖啡色的捲菸。
道歉之後,璃霞並沒有抽出任何一支煙,反而將蓋子闔上並且將菸盒收進了口袋。
「你不抽嗎?」
「算了吧。我跟其他混蛋不一樣。在未成年人面前抽菸只是自私利己的行為。就算我再怎麼喪盡天良,這也會讓我有罪惡感的。」
出乎茜的意料,璃霞似乎是個善惡意外分明的人。
「明明不久前才用手槍指著我。」
「唉……這是兩碼子事。而且我剛才拿的只是沙漠之鷹的模型槍喔。」
「模型槍?那為什麼觸感那麼……?」
「這裡有負責軍備的工廠,那是我偷來的一比一展示品。原本以為是真槍,但事後才發現我被騙了。」
「還有這種事……。」
「不過這是題外話。大叔還有抽菸嗎?已經好一陣子沒看見他了。」
「大叔是恩忒亞嗎?他的話似乎戒菸了。」
璃霞伸手進了口袋,好像是在翻找菸盒。她的口袋裝了許多千奇百怪的物品,例如一些試管和鐵製品,寬闊的口袋裡發出那些物品敲擊碰撞的聲響,成了另類的鈴鐺。
「我是不是也該戒了。」
她仰頭看著天花板,然後又將菸盒從口袋掏出,放在日光燈管和雙眸間把玩著。
「妳的名字。」
「我?剛才不是說了嗎?」
「全名──。蠢貨。」
這個人說話是怎麼回事?
我們彼此見面不到二十分鐘,說話就如此惡毒?
雖然茜對於璃霞的回答十分的反感。對她來說,是對方有求於她,那麼至少擺出個作做的姿態迎合對方。
即便有百般個不願意,但一想到對方有如此可怕的能力,茜只能乖乖地照辦。
「棲.涅斯席雅.茜。」
「嗯……?挺出乎意料的。」
「有什麼好意外的?」
「……就只是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熟人,沒別的意思。對了,作為剛才拿槍指著你的賠罪,這個給你。」
「這是……?」
璃霞從另一側的口袋,拿出了一顆圓形鐵球,上頭還用了很簡陋的漆隨意的塗寫。
「破片手榴彈,這顆的裝藥很滿,殺傷範圍可以到三十公尺左右,破片甚至能飛更遠。拿來對付那些噁心的東西還算好用,但盡量不要在沒有掩體的時候用,運氣不好就game over了。」
「……喔……喔好。」
看著陌生的武器,平時完全不會接觸到的軍火,在交付於手上的一瞬間,茜開始感到有些暈眩。
本該是殺人的武器,卻落到了區區一個學生身上。究竟是什麼樣的社會,何等可悲的處境,迫使一介學生該拿起武器?
或許,現在的自己根本就不該被稱作學生。被扭曲了生存法則的世界,瀰漫的濃濃的血腥味,過去平靜祥和時的財富、頭銜,有如巨塔在剎那間倒塌。
只有所謂的強者,才能在賭命的殺戮之中露出鄙夷的微笑。
說來殘酷,但這一切都是事實。在道德和活命之間遊走,又有什麼是絕對的王法,稱得上是準則之物?此刻的茜感覺自己更像是一介為了活下去而四處奔走的浪人。
──叩叩
「茜在這裡嗎?」
聽到了熟悉的聲音,腦中雜亂的想法如同雨後的雲,消失的無影無蹤,天空只剩下一片湛藍。
恩忒亞打開了門,恰巧看見兩人,其中璃霞更是病懨懨的仰著頭撇向他。
「好慢啊。」
「這也沒辦法,武器那邊他們一直給錯口徑。還有彈藥輛也商量了很久。」
「本來就是,他們全是一些死腦筋,明明都給『東西』了,也才通融那麼一點。」
「算了,至少也給了幾塊闊劍地雷,這樣據點防守就很方便了。對了這個給你。」
恩忒亞遞出了一盒方才用來打通關係的香菸,作為給璃霞的禮物。
香菸對於目前,原先的各國貨幣、匯率,早已不復存在的日子裡,香菸成了極為重要的交易貨幣。只要是一定年紀的「流浪者」,他們身上總會帶著幾包香菸,一來是自己能使用,好緩解長時間戰鬥的壓力。二來是香菸的流通性極高,即便一個先前不怎麼抽菸的普通人,在每天高壓的環境,以及睡覺時總是因為喪屍低鳴以及遍布四周的槍聲,而不得安寧的磨蝕著,香菸也在潛移默化之中成了慰藉品。
不過理所當然的,香菸只是其中一種交易貨幣,除此之外瓶蓋和金屬硬幣等等,有實質價值的也成了交易貨幣。這三種在正常的市場當中是最為常見,如果是黑市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資源都帶齊了。」
「嗯。」
「下次路過的時候再去市集逛逛。」
恩忒亞扛著幾盒的彈藥箱,還有一些看起來很精緻的硬殼手提箱。
「掰掰,一路順風。」
璃霞在從沙發稍微坐起,和靠背隔了一點距離,然後伸手從沙發前的小茶几上拿了一罐飲料。茜則是看了一下手裡被賦予的手榴彈,然後起身走向站在門口的恩忒亞。
「我想起來了……。茵小姐,你還欠我一個人情吧!」
一舉一動都像是將死之人一般緩慢的璃霞,一眼也沒看恩忒亞,還反而將眼神抽離了恩忒亞的周圍。
「容我拒絕,聽起來又是麻煩事。還有不要叫我茵,那個人早就已經死了。」
「不要這麼不識人情,如果你答應的話,我會送二十份『揶揄者』的活體標本來的。」
揶揄者?又是茜所沒聽過的名稱。
在長時間的獨來獨往之中,有許多危險的東西,屏除一些勢力較大的流氓組織,最大的威脅就是那些長得奇形怪狀的喪屍。但茜每次看到後,只會覺得很噁心而盡可能地避開,甚至連一絲進一步了解的想法也嗤之以鼻。這也成了茜對許多事情感到陌生的原因。
「茜你先出去一下,我們要談一點事情。」
說完話後,恩忒亞遞給了茜一把車鑰匙,一把十分破舊的車鑰匙。鑰匙的手把上還殘留著黑色的殘膠,而且上頭也遍布了大面積的鏽蝕,黃銅色的外表充斥著斑駁的綠色的紋路。外觀已經徹底的慘不忍睹,而且恩忒亞也似乎沒有要修繕的意思。
茜接過了車鑰匙後,很識相的離開了實驗室,只剩下彼此之間氣氛十分微妙的兩人。
「你應該知道吧,一份『揶揄者』的活體最少要五千個銀幣,相當於能買齊一個小隊的特種兵的裝備。那麼這應該是個不錯的交易吧?」
「別傻了,你知道安插一個線人有多困難嗎?特別是永霞洲那種垃圾雲集的地方,比這裡的紅燈區還要亂上好幾倍。我可不想讓自己的心血白費。」
璃霞揮了揮手,示意要恩忒亞離開。
「你應該知道的,永霞洲已經沒救了,被攻陷只是遲早的事情,猶豫的越久只會讓能分食的利益減少,到最後也可能會招來殺身之禍。如果你執意流連於那裏的話就算了。」
聽完恩忒亞的話後,恩忒亞假裝要離開實驗室,而璃霞則是啃咬著手指甲思考著下一步。
兩人彷彿置身另一個維度,彼此的意識宛如西洋棋上的競爭,任何一步棋、一句話都至關重要。恩忒亞雖然算不上頂尖的談判專家,但是多年來和各種人交流的經驗也使他能沉著應對像現在一樣的情形。
「僅僅這一次。」
「妥協了是嗎?」
「老狐狸,怎麼可能只有這樣。你必須要答應我兩個條件,我才願意聯繫我的人。當然還包括了你剛才說的二十個活體樣本。」
璃霞推了一下從鼻翼間逐漸下滑的眼鏡,無外框的眼鏡不規則的反射著屋內白熾的燈光。
「條件?說來聽聽。」
「反正你也拒絕不了吧,那種龍蛇混雜的地方竄的進中央才有鬼?你這頭黃鼠狼就算再怎麼狡猾也很難吧?」
「茵……。你應該很清楚我幫助那孩子的理由吧……。」
「贖罪?別傻了。」璃霞用著極為嘲諷的口吻說道。
她一邊冷笑著,一邊從口袋掏了根菸,食指和中指輕夾著,指向了恩忒亞。
「在想要成為全人類,不對,是只屬於這個國家的英雄之時,我們早就失去了贖罪的可能性。現在站在這裡的我們兩個,就是理想中僅存下來的『英雄』嗎?」
她將原本鎖定在恩忒亞身上的視線,移回了手中外觀簡陋不堪的捲菸,並且點著了火。
「所以,你也只有答應的這條路。畢竟──」
她朝沙發的左側,方才茜坐著的地方,吐了一口富滿魔幻之力的白霧,只要身陷其中就會上癮的無法自拔的白霧,先是被剝奪身驅,最終乃至意識都將與之一同消散。
「──我們可是英雄(共犯)。」兩人異口同聲的說道。
「把我的人帶出來,以及滅了永霞洲。」
「你這番發言不是鬧著玩的吧……。人頭是會不見的喔。」
恩忒亞豎起了拇指,在粗獷的喉結前憑空劃了一筆。
「這才是人生啊……。比和那些拿著霰彈槍指著太陽穴的罪犯談判還好玩,不拿命作賭注,就只是純粹的扮家家酒。」
惡魔……。
這傢伙是個貨真價實的惡魔。
此刻看著外表冷靜,內心卻對悸動不已的興奮和緊張感愈發上癮的璃霞。恩忒亞只能擠出簡短的感想。
「──久違的興奮。像少女期待著戀愛一樣興奮……。」
「胡言亂語……。給你個忠告吧:『與怪物戰鬥的人,應當小心自己不要成為怪物。當你凝視深淵,深淵也凝視著你。』你這傢伙絕對會玩火自焚的。」
「嘻嘻……。你不也是嗎?」
她拿開了緊靠著附有光澤的淡粉色的嘴唇的菸,然後將其抿熄在了菸灰缸裡頭。少許的灰燼乘著室內的對流,往周圍四散後迅速的上升,在半空中像雪花一樣一片片的逐漸崩解,直到最後被空氣徹底的吃乾抹盡。
「我啊……只要成為深淵,捨棄人身,要怎麼瘋狂也就無所謂了吧……。」
「你可不要後悔,到時候我一定會毫不留情地在你腦袋上開洞……。」
是同類?是異類?
螻蟻的狂妄之言,忤逆著高高在上的造物主。
純粹是強者的餘裕,以及人類──這一物種僅存的傲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