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她依稀記得，被雙手緊緊抱在懷裡保護的感覺。
　
歷經的事宛如走馬燈片段，從年幼的生命記憶便不斷引導向前，時間流逝，來到十年前失去的那一夜，她依舊向前走著，身邊相伴的人卻已成為過去。
　
流落育幼院多年，她被收購成為實驗體，和年齡相仿的孩童住在研究機構。
　
名字？不，她叫編號467，關於自己最初的名字，年幼時期的她也早就失去印象。
　
「有哪裡不舒服嗎？」每次見面，醫生都會這樣詢問。
　
聞聲搖頭，她拿過打針抽血後贈送的餐券，跟醫生點頭後便快步跑開，前往食堂享受豪華特餐。
　
人數在減少。
　
最初沒有留意，還以為消失的人只是送到別區研究，直到某天不經意醒來，她在半夜聽見隔壁傳來的對談，才知道每次打針的藥劑都混有某些特殊成分在裡面。
　
「小聲點，趕緊處理。」只要檢驗時發現實驗體產生藥物排斥，善後人員就會待命等候研究中心通知，等到夜深人靜再把屍體運出實驗機構，偷偷處理掉。
　
望著腕處痕跡的針頭紅點，她知道自己就算逃離這裡，最後下場也只會餓死街頭，那麼與其逃走等死，不如賭注一把就留在這裡。
　
每次施打藥劑，身體就會產生劇烈發熱和疼痛，就連意識也會變得飄忽，在這樣的狀態下，她開始產生想要破壞的念頭，個性也會在藥物症狀產生時變得瘋狂。
　
最後，當她開始習慣藥物副作用，驀然回首，存活的實驗體只剩下她。
　
「適性程度有這麼高嗎？」面對研究團隊的報告，佇於她眼前的余友炎瞇起眼眸，打量一番後問道，「孩子，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嗎？」
　
外面的世界？遲疑片刻，她還是乖乖點頭想要知道。
　
「那麼，今後妳由我照顧，不再是467號。」對於回答，余友炎開口回應，決定以收養方式將這女孩歸己所有，「余葉，以後這就是妳的名字。」
　
愣愣望著，余葉有些茫然，她不知道收養是什麼意思，就被申請帶到今後的家。
　
「哇……」過往不曾看過如此寬敞的臥室，余葉驚呼連連，忍不住到處亂跑觀賞，最後她鑽進衣櫥，聞著木製的香氣。
　
倚靠門邊，余友炎淡定地觀察余葉的笑容，冰冷的目光就像是想起什麼而黯淡幾分，走神半晌才又應聲，「別急，讓妳驚喜的事情今後還多著。」
　
愉快揚起嘴角，余葉跟著步伐，不知不覺已過四年時光，即便模樣已和最初不同，她仍對余友炎表露赤忱，不論研究還是協助，義不容辭。
　
「計畫很順利，父親大人。」
　
位於杳冥環繞的巷弄，灰黑的色調融合，斑駁錯綜成全新樣貌，建景遮掩旭光，就像是無法侵入這片領域，空氣中甚至散發陣陣陰涼。
　
凝視街道上來往的人潮，余葉眼眸充滿陰翳，面對這個世界，她沒有太多願意付出感情，只依命令行事。
　
「對方表示願意提供協助。」刻意以自身過去和組織的事作為籠絡，余葉回想甯宇丞在聽完後答應幫忙，這讓她能夠同時在兩方行動，獲取必要的消息。
　
『做得很好，余葉。』
　
電話另一頭，提出計畫的余友炎開口誇讚。
　
既然面臨共同敵人，就沒有必要繼續掩飾組織的存在，因此在研究主任下令搜索交換者後，他決定先讓余葉去獲取甯宇丞的信任，合作把礙事的傢伙處理掉。
　
同時，和組織有利益往來的黑道正在城市不斷進行搜索，甯繯要是被情勢逼得無處可處，研究團隊私下也能夠提供協助，拉攏兄妹兩人參與他的計畫。
　
這樣的話，無論是哪邊的事都能掌握手中。
　
「是。」沒有知曉所有計畫內容，余葉只知道以雙面間諜去接近甯宇丞，在得到對方協助後就能共同對抗研究主任，讓父親的實驗研究得以繼續進行。
　
『我相信妳做得到的。』
　
語帶激勵，余友炎得意冷笑，他已經開始思考獲得甯氏兄妹協助後該如何突破更多難以理解的研究，而上級方面最後只要交出余葉就行。
　
結束通話後，余葉收起手機，她放柔目光，相信自己只要不斷努力，就能夠被父親更加喜歡。
　
各自的想法，無法實現的遂願，交錯後終將成為傷害，撰寫在必定發生的未來。
　
※　　　※　　　※
　
「誤導交換者所在的城市？」
　
對於這個想法，甯宇丞有些驚訝，「不過……事情有這麼容易嗎？」
　
關於「狩獵交換者」這個話題，目前似乎不只在網路上爆紅，據說也真的有人出於好奇而開始在各個街巷尋找，不過事情他都是透過公司前輩得知的。
　
「黑道都有自己的格調和風格，但我聽說研究主任身邊的人並非如此。」
　
拿著導覽地圖，余葉正在研究比較適合做為誤導的城市，「恐怕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類型吧！」
　
「這樣好嗎？」思慮半晌，甯宇丞提出想法，「你們現在做的事情，應該算是違背組織吧！」
　
「關於組織的事，父親大人有自有定奪。」想到能夠幫助余友炎，余葉輕快回答，「如果他是個只為利益的人，早就把甯繯是交換者的事情呈報上級。」
　
雖然厭惡甯繯能夠輕易得到父親的喜愛，不過她也知道現在必須摒除私人恩怨，優先完成交辦的任務。
　
比起甯繯，她想證明自己才是真正對父親有幫助的人。
　
「不過，妳父親……為什麼會知道小繯的事？」
　
知道妹妹對於交換星塵碎片的事一向都很小心，甯宇丞不由得感到戒備。
　
輕瞥目光，余葉決定將這個情報作為拉攏條件，「父親大人說過，使用交換能力的時候，機器不在控制消除記憶範圍。」
　
換言之，就算許願者的記憶被消除，要是對方身上的手機或是攝影機有捕捉到交換畫面，甯繯的身分還是有被別人發現，嚴重點的話甚至可能會被網路肉搜，造成生活周遭都陷入波及。
　
從不知道存有這樣的風險，甯宇丞只能猜想之前沒有被人外流交換星塵碎片的影像，或許真的只是運氣好而已，「沒想到居然……那麼，組織那些人知道嗎！？」
　
「目前還沒，不過發現只是早晚的事。」考慮過最壞情況，余葉又道，「必要的話我會處理，誰都不能妨礙父親大人的研究。」
　
「妳真的很敬愛他。」
　
如此說著，甯宇丞卻不認為余葉口中的父親是個正常人，光是要求整容成甯繯的臉，他就覺得對方的想法十分異常，「所以才會不惜一切想要得到他的認同吧？」
　
「當然，能幫上父親大人，我深感自豪。」低垂面色，余葉眸間閃過一絲陰霾，「十年前的時候，我也是地震的受害者……是他給我可以回去的家。」
　
不想再回到孤零零的生活，也不願活在無法溫飽的世界，因此她沒有選擇逃走，即便整容後才知道被當成甯繯的替身，她還是相信父親仍有溫柔是屬於她的。
　
背負相同面容，想必是有需要這麼做的理由才會對她提出要求。
　
「……」望著余葉忠誠不變的模樣，就像自家妹妹正對某個不知名男人充滿乞憐，甯宇丞深鎖眉宇，但也沒辦法對別人的家務事說三道四，「知道了，我會幫妳。」
　
總覺得，就是放心不下。
　
和面容是否跟妹妹相同無關，他就是感覺余葉還年紀太小，根本不清楚世間險惡的一面，就連那盲目的忠誠心，都有可能隨時成為被人犧牲的棋子。
　
出於這樣的理由，甯宇丞願意協助，同時也是希望能夠保護甯繯的安危。
　
最後，兩人在假日時來到選定的城市，來到附近商街開始尋找目標。
　
「你今天出門，那女的……甯繯有說什麼嗎？」
　
不希望自己盤算的計畫被任何變數攪局，余葉確認詢問。
　
悄悄打量，甯宇丞大概也知道余葉在心底盤算什麼，但他刻意佯裝不知，「她今天好像也有點事情，很早就出去了。」
　
「這樣啊……」止住話題，余葉不知道應該再說什麼才好，她專注尋找目標，沒多久便鎖定一位年輕的男性，雖然穿著筆挺的西裝，模樣卻顯得十分狼狽。
　
尋找目標時，她會刻意去找那種有明確心事或需要幫助的人，這樣出手時也會比較好處理。
　
「就他吧！那人的狀態似乎不太穩定。」
　
鎖定目標後，余葉開始跟甯宇丞說明跟蹤要點，接著他們輕鬆混進人群，一路尾隨男性，也沒讓目標察覺異狀。
　
「妳很常這麼做嗎？」趁男性停下腳步在逛飾品店時，甯宇丞小聲提問，對於余葉熟練的跟蹤技巧有些驚訝，換作是他，也沒有把握能做到無聲無息的程度。
　
「組織有教導我們追蹤技能。」
　
正常的妝扮和行為，能夠降低周遭他人產生疑心，余葉假裝自己正在看著飾品，認真研究喜歡的蝴蝶款式，「既然主動出擊，就不能表現出在接近目標，所以就當作我們只是出來玩的。」
　
如果被目標發現，就自然結束跟蹤行為，改變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