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逐漸殞落的天空，以及開始殞落的記憶（6）
本章節 2605 字
更新於: 2021-07-08
「我找妳找了好久。好不容易遠征回來怎麼沒和我們一起去慶祝？雖然說這次行程很不湊巧的被聯邦打斷，但是偶爾也該放鬆一下吧。」
這幾天連早上的餐廳都超級難訂欸。與白髮少女穿著同樣白色披肩的青年，以站在前輩的立場提醒著眼前這個不懂適當休息的笨蛋。
「……抱歉，伏特。因為我的『加速推進器』好像出了點異常，所以就先送過來進行修理了。」
少女輕描淡寫的語氣依然如湖水一樣平靜。
原本配戴在金屬靴底的微型渦輪裝置，先前在戰鬥中一時間受到白髮少女衝刺過猛的爆發威力，因而承受不了急遽力量的壓迫，造成某些內部零件碎裂開來，無法正常催動加速。
在失去地表的這兩百年來，人們嘔心瀝血研發的產物不只是防範灰霧侵襲的濾核裝置——「加速推進器」更是能夠有效在寬闊地面上快速移動的配備，進一步大幅提升人們於地表的活動速度。
然而，現在那個數量稀少又價錢高昂的微小裝置，就這麼喪失功效的擺放在女店主前的櫃檯上。
「啊啊啊，就說妳昨天不該這麼魯莽行事！就算是緊急救援也不能直接一頭熱的衝去戰鬥啊！這樣加速推進器遲早會被妳用到過熱燒壞的！」
「……我很抱歉。」
面對青年的一頓訓斥，白髮少女最終吐露出一句慚愧的話語。
但她的臉上仍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唉，算了，妳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不過就連身為團長的我也拿妳沒轍，自從入團那天起妳就一直是這副德性。」
「……對不起。」
「不要總是只會顧著道歉啊，妳倒是給我認真的聽進去！」
每每看到白髮少女若無其事般的開口認錯，二十齣頭的青年都會忍不住懷疑她到底是在真心悔改，還是口頭上應付的敷衍了事。
——那是從表面幾乎看不出來，毫無起伏波動的情緒。
彼此熟識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青年自然能看透幾分少女的內心，可是對於她平時面不改色的表達，倒是如陌生人之間的初次對話一樣一知半解。
不是不相信對方所說的一言一語。
而是即便建立了信賴關係，也難以猜測到少女究竟在想些什麼。
把這些想法全然壓回心底的青年，搔了搔蓬鬆亂翹的金黃色頭髮，試著驅除雜念轉身準備離開此地。
「其他人都還在等妳呢。趕快去和他們那些臭團員會合吧，差妳一個人可就不算是慶祝了。」
「啊，那個……其實我有事情想拜託你。」
白髮少女輕聲道出的請託讓青年停下了腳步。
「這幾天地表的巡邏是由我們滅獸團負責的吧？那關於今天晚上的崗位，可不可以讓我去執行……」
「鈴奈．愛德絲。」
突然被叫住名字的少女，霎時間暫止了說到一半的字句。
青年背後代表聖十字隊長的標誌——潔白披肩上的鮮紅十字宛若示意著青年的堅決。他深吸一口氣，一改先前對待後輩的親和態度，轉換成格外慎重的語調。
「身為認識妳這麼多年的團長，我知道妳想說什麼，當然也知道妳想做什麼。」
這不是一句來自上層階級的命令。
他是以多年來擁有深厚情誼的友人身分，給予少女語重心長的叮嚀。
「妳又要……再去『遺忘』一次了嗎？」
遺忘記憶。
遺忘這個世界。
再一次的——遺忘掉至今所發生的一切。
唯有這道聲音清晰傳進狹小的巷弄之中，倚靠在牆面上的藍髮少年像是被猛然點醒般，微微張大了烏黑的雙眼。
模糊的對話裡，他確實聽見了這麼一句話在耳邊迴盪。僅有這一句話語，猝不及防的奪走他思索的空間，消逝的話音不斷縈繞在腦海當中。
由青年口中所說出的，揮之不去的「遺忘」二字——
「別名『殺戮戰姬』的妳……真的已經失去了所謂的情感嗎？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句話，青年便留下愣在原地的少女一人，頭也不回的朝遠方走去。
白髮少女沒有馬上回覆這個問題。
看似毫無波瀾的清澈雙眸，僅僅是望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就像是她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冰冷內心，始終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
然後，巷中的藍髮少年和街道上的白髮少女，雙方同時間陷入了沉默。
「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藍髮少年無法抑制住糾結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低聲說出對於少女的困惑。
再去……遺忘一次？
留存於胸口的傷痛促使他回想起昨天的記憶——塵煙之中，渾身是血的他聽著巨獸狂妄的咆哮，以將近失去意識的姿態，用盡最後一口氣拚命屹立在那座戰場之上。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直到那名拯救他的白髮少女，在記憶的尾端對他說了一句極似哭泣的話。
…………我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這句平淡的話語，聽起來卻是多麼的哀痛。
藍髮少年無從得知為什麼少女能夠淡然的訴說著遺忘。明明失去一切的他再也不想遺忘掉任何記憶，然而唯獨他最不想忘記的白髮少女，卻在那個時候遺忘了他。
當時她說話的語氣，像是早已歷經了無數次遺忘般，習以為常的面露悲嘆。
他不想再次聽見少女的遺忘。
更不想，就這麼忽視而過的坐以待斃。
「……」
漆黑眼楮映照出藍髮少年的決心，他不發一語的看著白髮少女跟上青年的步伐，走往街道的另一個方向。
就在此刻——
沉寂的陰暗巷弄內，忽然傳來急速逼近的腳步聲。
「……！」
踏出的一步重重踩在石磚鋪設而成的地面上。
而當少年回過神時的瞬間，自己的手臂已經先被某人給徹底拉住，完全無法逃脫。
聯邦軍……！
「澪——幸好你平安無事。」
回頭的藍髮少年茫然的眨了眨眼。與預想中抓住自己的高壯身影不同，站在少年身後的，是一名披著舊斗篷的紅髮少女。
「……艾莉雅？」
看著自小巷另一端奔來的紅眼少女，反應不及的澪頓時停止了思考。
「傷、傷口感覺快裂開了……艾莉雅妳跑太快了啦……」
跟不上速度的希洛在後面虛脫的大口喘氣，汗水從他痛苦的臉上滑落下來。
面露擔憂的艾莉雅則是將澪的手抓得比方才更緊了。
「幸虧澪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剛才在路上看到聯邦軍官時候，我還以為澪被軍官抓走了，害我擔心個要死。」
「抱歉……害你們為我操心了。」
對此，神色沉重的藍髮少年低下頭來呢喃道，打從心底感到愧疚。
「不過，看到你沒事就好。聯邦軍官這個時間點應該陸續開始在地下城巡邏了吧，我們得趁現在趕緊回去，要是真的被軍官發現就不妙了。」
艾莉雅一說完，便拉著澪的手走出這條狹窄的巷弄。
或許是有考慮到少年身上的傷勢，她放慢腳步牽著這名小小的藍髮少年，帶領著他離開此地。
「我的體力都快不行了……你們兩個也稍微等我一下嘛！」
前一秒才停下來喘口氣的希洛，再度拾起精疲力盡的雙腳朝兩人追去。
這時低頭不語的藍髮少年。
他靜默的烏漆瞳眸裡，盡是那道曾拯救過他的白髮少女，深刻烙印在腦海之中的「天空」。
「……」
那時她口中所說的遺忘——
只要去了那裡、去到了地表，也許他就能夠明白少女，究竟是為何而遺忘一切。
……對不起。希洛、艾莉雅。
他要抵達那座戰場。
就像為此選擇加入部隊的他，絕對要去到那個她所在的地方。
紛擾的城市裡，藍髮少年失去光彩的眼褚，重新散發出了堅定不移的光芒。
這幾天連早上的餐廳都超級難訂欸。與白髮少女穿著同樣白色披肩的青年，以站在前輩的立場提醒著眼前這個不懂適當休息的笨蛋。
「……抱歉，伏特。因為我的『加速推進器』好像出了點異常，所以就先送過來進行修理了。」
少女輕描淡寫的語氣依然如湖水一樣平靜。
原本配戴在金屬靴底的微型渦輪裝置，先前在戰鬥中一時間受到白髮少女衝刺過猛的爆發威力，因而承受不了急遽力量的壓迫，造成某些內部零件碎裂開來，無法正常催動加速。
在失去地表的這兩百年來，人們嘔心瀝血研發的產物不只是防範灰霧侵襲的濾核裝置——「加速推進器」更是能夠有效在寬闊地面上快速移動的配備，進一步大幅提升人們於地表的活動速度。
然而，現在那個數量稀少又價錢高昂的微小裝置，就這麼喪失功效的擺放在女店主前的櫃檯上。
「啊啊啊，就說妳昨天不該這麼魯莽行事！就算是緊急救援也不能直接一頭熱的衝去戰鬥啊！這樣加速推進器遲早會被妳用到過熱燒壞的！」
「……我很抱歉。」
面對青年的一頓訓斥，白髮少女最終吐露出一句慚愧的話語。
但她的臉上仍舊是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唉，算了，妳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呢。不過就連身為團長的我也拿妳沒轍，自從入團那天起妳就一直是這副德性。」
「……對不起。」
「不要總是只會顧著道歉啊，妳倒是給我認真的聽進去！」
每每看到白髮少女若無其事般的開口認錯，二十齣頭的青年都會忍不住懷疑她到底是在真心悔改，還是口頭上應付的敷衍了事。
——那是從表面幾乎看不出來，毫無起伏波動的情緒。
彼此熟識了這麼長的一段時間，青年自然能看透幾分少女的內心，可是對於她平時面不改色的表達，倒是如陌生人之間的初次對話一樣一知半解。
不是不相信對方所說的一言一語。
而是即便建立了信賴關係，也難以猜測到少女究竟在想些什麼。
把這些想法全然壓回心底的青年，搔了搔蓬鬆亂翹的金黃色頭髮，試著驅除雜念轉身準備離開此地。
「其他人都還在等妳呢。趕快去和他們那些臭團員會合吧，差妳一個人可就不算是慶祝了。」
「啊，那個……其實我有事情想拜託你。」
白髮少女輕聲道出的請託讓青年停下了腳步。
「這幾天地表的巡邏是由我們滅獸團負責的吧？那關於今天晚上的崗位，可不可以讓我去執行……」
「鈴奈．愛德絲。」
突然被叫住名字的少女，霎時間暫止了說到一半的字句。
青年背後代表聖十字隊長的標誌——潔白披肩上的鮮紅十字宛若示意著青年的堅決。他深吸一口氣，一改先前對待後輩的親和態度，轉換成格外慎重的語調。
「身為認識妳這麼多年的團長，我知道妳想說什麼，當然也知道妳想做什麼。」
這不是一句來自上層階級的命令。
他是以多年來擁有深厚情誼的友人身分，給予少女語重心長的叮嚀。
「妳又要……再去『遺忘』一次了嗎？」
遺忘記憶。
遺忘這個世界。
再一次的——遺忘掉至今所發生的一切。
唯有這道聲音清晰傳進狹小的巷弄之中，倚靠在牆面上的藍髮少年像是被猛然點醒般，微微張大了烏黑的雙眼。
模糊的對話裡，他確實聽見了這麼一句話在耳邊迴盪。僅有這一句話語，猝不及防的奪走他思索的空間，消逝的話音不斷縈繞在腦海當中。
由青年口中所說出的，揮之不去的「遺忘」二字——
「別名『殺戮戰姬』的妳……真的已經失去了所謂的情感嗎？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這句話，青年便留下愣在原地的少女一人，頭也不回的朝遠方走去。
白髮少女沒有馬上回覆這個問題。
看似毫無波瀾的清澈雙眸，僅僅是望著那道離去的背影，就像是她感受不到任何事物的冰冷內心，始終找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
然後，巷中的藍髮少年和街道上的白髮少女，雙方同時間陷入了沉默。
「剛剛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藍髮少年無法抑制住糾結在一起的複雜心情，低聲說出對於少女的困惑。
再去……遺忘一次？
留存於胸口的傷痛促使他回想起昨天的記憶——塵煙之中，渾身是血的他聽著巨獸狂妄的咆哮，以將近失去意識的姿態，用盡最後一口氣拚命屹立在那座戰場之上。
直到那個人的出現。
直到那名拯救他的白髮少女，在記憶的尾端對他說了一句極似哭泣的話。
…………我已經……全都不記得了。
這句平淡的話語，聽起來卻是多麼的哀痛。
藍髮少年無從得知為什麼少女能夠淡然的訴說著遺忘。明明失去一切的他再也不想遺忘掉任何記憶，然而唯獨他最不想忘記的白髮少女，卻在那個時候遺忘了他。
當時她說話的語氣，像是早已歷經了無數次遺忘般，習以為常的面露悲嘆。
他不想再次聽見少女的遺忘。
更不想，就這麼忽視而過的坐以待斃。
「……」
漆黑眼楮映照出藍髮少年的決心，他不發一語的看著白髮少女跟上青年的步伐，走往街道的另一個方向。
就在此刻——
沉寂的陰暗巷弄內，忽然傳來急速逼近的腳步聲。
「……！」
踏出的一步重重踩在石磚鋪設而成的地面上。
而當少年回過神時的瞬間，自己的手臂已經先被某人給徹底拉住，完全無法逃脫。
聯邦軍……！
「澪——幸好你平安無事。」
回頭的藍髮少年茫然的眨了眨眼。與預想中抓住自己的高壯身影不同，站在少年身後的，是一名披著舊斗篷的紅髮少女。
「……艾莉雅？」
看著自小巷另一端奔來的紅眼少女，反應不及的澪頓時停止了思考。
「傷、傷口感覺快裂開了……艾莉雅妳跑太快了啦……」
跟不上速度的希洛在後面虛脫的大口喘氣，汗水從他痛苦的臉上滑落下來。
面露擔憂的艾莉雅則是將澪的手抓得比方才更緊了。
「幸虧澪沒有發生什麼意外。剛才在路上看到聯邦軍官時候，我還以為澪被軍官抓走了，害我擔心個要死。」
「抱歉……害你們為我操心了。」
對此，神色沉重的藍髮少年低下頭來呢喃道，打從心底感到愧疚。
「不過，看到你沒事就好。聯邦軍官這個時間點應該陸續開始在地下城巡邏了吧，我們得趁現在趕緊回去，要是真的被軍官發現就不妙了。」
艾莉雅一說完，便拉著澪的手走出這條狹窄的巷弄。
或許是有考慮到少年身上的傷勢，她放慢腳步牽著這名小小的藍髮少年，帶領著他離開此地。
「我的體力都快不行了……你們兩個也稍微等我一下嘛！」
前一秒才停下來喘口氣的希洛，再度拾起精疲力盡的雙腳朝兩人追去。
這時低頭不語的藍髮少年。
他靜默的烏漆瞳眸裡，盡是那道曾拯救過他的白髮少女，深刻烙印在腦海之中的「天空」。
「……」
那時她口中所說的遺忘——
只要去了那裡、去到了地表，也許他就能夠明白少女，究竟是為何而遺忘一切。
……對不起。希洛、艾莉雅。
他要抵達那座戰場。
就像為此選擇加入部隊的他，絕對要去到那個她所在的地方。
紛擾的城市裡，藍髮少年失去光彩的眼褚，重新散發出了堅定不移的光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