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十六年的思念(上)

十六年前⸻

在我們起程，踏上征討魔王的旅途已經兩年有餘，明天將是我們挑戰魔王的日子，所以今天討伐隊的所有人打算好好休息，為明天的決戰做好充足的準備。

「大家在打敗魔王之後有什麼打算？」聖女克莉絲閒著沒事做，無聊的開啟話題。

「如果能活著回去的話，我應該會回去騎士團，其他人呢？」騎士克勞德說道。

「回森林。」精靈弓箭手伊文短短的說道。

「回到塔那邊繼續老夫之前的研究，老夫離開太久了，希望之前的實驗成果不要全部作廢。」老魔法師羅倫斯特摸著鬍子說道。

「很有你們風格的回答呢！小莉亞和羅蘭呢？」克莉絲問了剩下的兩人。

「我要去休息了，明天還有硬仗要打。」羅蘭起身離開。

「什麼嘛！都相處這麼久了，還是這麼難搞。」克莉絲不滿的嘟起嘴巴。

「那傢伙的性格就是這樣，他這樣子不理妳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連伊文都比他有些人情味。」克勞德認識羅蘭很久，算是一個老朋友，他出面幫羅蘭說話，順便還損一下伊文。

伊文沒有說話，拿起地上的石頭往克勞德砸過去。

「喂！」克勞德輕鬆躲過，還順便對伊文抗議，不過伊文沒有理睬他。

「算了，我去問小莉亞，小莉亞？」克莉絲在我面前揮了揮手。

「什麼事？克莉絲姊姊。」我回過神，問道。

我剛才在想之前對上四魔將的戰鬥，真的非常驚險，那次我們我們對上四魔將最強的人「魔血將」巴蘭托，他的鮮血魔法太過難纏，可以操縱所有鮮血，被他碰到的人也會因為鮮血的緣故被他操縱，絕對不能跟他近身戰，那一次勝利主要是靠著克勞德和羅蘭兩個前衛引誘巴蘭托，才讓我和姐姐、爺爺三人一起完成戰略級魔法「天神裁罰」，進而順利打倒巴蘭托。

「沒事，我只是想問魔王討伐後妳已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老實說在那之後我對未來一片空白，完全沒想到之後的事，這個嗎？我想想……我是公爵家的女兒，雖然十歲就因為被選上勇者離開家裡，而且我和公爵夫婦不怎麼熟，但好歹也是我的家人，我應該會回去一次吧！至於之後的事……到那時再決定。

「妳想不到的話我有個提議，去向那個硬梆梆的羅蘭告白好不好？姐姐完全支持妳。」身為聖女的他竟然露出邪惡的笑容，大概是覺得這樣子做很棒。

「才不要，我幹嘛去跟那種傢伙告白。」他每次訓練都會把我操得半死，而且又冷漠又體貼，誰喜歡上他誰就是笨蛋。

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優點，之前在巴蘭達要塞的戰役中，我們其他人沒及時趕到那裏，所以就由他自己一個人單獨對上來襲的四千魔族軍，憑著要塞裏的守軍和他的活躍，順利的將魔族軍擊退，不過他也差點就死在那裏，我還記得他那時的表情，我們趕到後，就看到羅蘭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拚命在搬運留在戰場還活著的士兵。

「我絕對不會拋下你們，絕對不會。」他拚命的鼓勵著還留一口氣的士兵，要他們活下去，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個人的表情那麼明顯。

後來我問克勞德關於羅蘭的事，克勞德則替我解答。

「羅蘭他，比我們任何人都還要多次經歷戰場，也許經歷太多生死離別，所以才會特別有感觸吧！我是這樣認為的，至於真正的情況是怎樣，你還是去問他比較好。」

哪有可能真的去問他啊！直接問去他訓練會直接加倍，我才不幹，不過經歷過那次事件後我才知道羅蘭這個人其實有很強的信念，這種閃亮的信念讓我有些不敢直視。

「妳臉紅囉！」克莉絲摀住嘴巴咯咯的竊笑。

「才沒有。」我大吼，誰喜歡那種人啊！只是覺得那傢伙有些方面很不錯。

經過這麼一鬧，整個營地鬧哄哄的一片，又聊了一段時間後，眾人才解散各自回到自己的帳篷，我打算回到自己的帳篷十，看到羅蘭靠著樹幹望著天況發呆。

「你在這裡做什麼？」我上前詢問，他發現我後嘆了一口氣。

「怎麼了？為什麼要嘆氣？」我到他的旁邊坐了下來。

「只是在想明天的魔王能不能成功打贏，讓其他人能夠回去。」原來就是為了這件事而煩惱，這樣想也沒錯，因為之前的魔將很強，差點打不贏，而魔王又比魔將還要強上不少，會這樣擔憂也是正常的。

「沒問題的！明天我會親自打倒魔王。」我信誓旦旦的說道，因為我是勇者，是整個討伐隊最強的，所以我會親手將魔王擊倒。

「希望如此。」他說完又嘆了一口氣，隨即臉轉過來雙眼看著我的臉龐。

「看著妳就好像一切都能成功，好好睡吧！」他揉了揉我的頭髮，起身離去。

今天的他是怎麼了？怎麼那麼溫柔？話說他的臉其實長得不錯看，估計只要多露點微笑，應該就會有人向她告白了……我並沒有喜歡上他喔！只是……覺得克莉絲姊姊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偶爾要對他好一點……我在想什麼啊！我這個笨蛋。

這時在旁邊苦惱的我並沒有發現羅蘭那危險的決定，我將為我的遲鈍而自責不已。

天剛亮，我還在熟睡的時候，有一個人進到我的帳篷搖醒我。

「……唔嗯？」

「快醒來，小莉亞！」來者正是克莉絲，她的語氣中帶有一些急迫，好像發生什麼大事。

「……克莉絲姊姊，發生什麼事？」我的腦袋還昏昏沉沉的，想著該不會魔王真的來打我們吧，但是接下來的這句話不亞於上一句話。

「羅蘭不見了！」

「什麼！？」聽到這一句話我整個人瞬間清醒起來。

「剛才我起床上廁所的時候，發現羅蘭的帳篷半開著，所以我過去看了看有沒有人在裡面，結果我看到羅蘭連同他的武器都不見了。」

「他一定是去討伐魔王了，快點去叫其他人起床。」我著急地說道，羅蘭為什麼要單獨討伐呢？

我們以最快速度收拾行李，強行軍的前往魔王殿，原本想準備好再出發，但現在故不了這麼多了，救人要緊。

我們到魔王殿前，看到大門被人破壞，這個肯定是羅蘭的傑作，他不只劍術了得，也會使用魔法，還會使用一些小道具來戰鬥，他是我們隊伍中最有戰鬥頭腦的，連我也比不上他，而現在他在魔王殿深處跟魔王激戰，一定要趕上啊！

然而，我們還是慢了一步，當我們趕到到現場時，看到滿地鮮血以及戰鬥所造成的破壞，而羅蘭則靠在一根石柱上，下半身已經被破壞，我親眼目睹魔王將羅蘭用魔法給殺死。

「羅蘭！」羅蘭他……死了？

之後我就沒什麼記憶，直到克勞德一拳打在我臉上。

「迪莉亞！迪莉亞！快點回過神啊！迪莉亞！」我從沒看過他這麼激動地大吼，這一下讓我清醒不少。

「現在發生什麼事？」

「老爺子在與魔王互轟魔法，克莉絲正在治療受傷的伊文，迪莉亞，沒時間讓妳悲傷了，現在妳必須做妳應該做的事。」我看看克勞德，他全身都是傷，連盔甲都破爛不堪，再看看不遠處的三人，伊文的肚子破了一個大洞，姐姐正在專心地施展治癒魔法，而爺爺臉色發白的不停施放魔法，試圖壓制住魔王。

我要做什麼？對了，我是勇者，負責率領眾人打倒魔王，沒時間讓我想其他事，我舉起劍，向眾人發話。

「所有人聽我的命令，我和克勞德擔任前衛，負責擋住魔王的攻擊，爺爺和伊文則在後面支援我們，找出空隙攻擊。」我向前衝鋒，提起劍朝魔王揮去，克勞德也跟著我衝鋒，我在左邊，他在右邊，魔王可能是覺得我比較具有威脅性，於是將剩下的一隻手往我打去。

「嗚……」力量好大！這就是魔王的力量嗎？比我想的還要強大，另外一邊，克勞德被魔王踢飛出去，伊文和爺爺趁這個機會將魔法與箭矢往魔王的破綻打過去，姊姊則施展治癒魔法治癒克勞德，他們利用這種方式不斷地在魔王身上製造傷口。

而我，在短短數分鐘，跟魔王已經互相攻防好幾百回合，越打越覺得很慶幸，要不是羅蘭讓魔王負傷，我早就落敗了。

一想到這，我的心刺痛了一下，身體也跟著遲鈍一拍，魔王沒放過這個破綻，一手朝我脖子切去，準備給我斬首，當我發現時已經來不及了，魔王的手近在呎尺，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魔王將我給殺死。

「哈啊啊啊啊啊⸻」克勞德拚死的一擊，將長劍插入魔王的腹部。

「區區小蟲子⸺」魔王果然勃然大怒，將克勞德甩在牆壁上，克勞德被打在牆壁上後，就一動也不動，生死未卜，而另外三人也被魔王隨手甩出的風壓給吹飛出去，能戰鬥的，只有我一人。

我決定，將一切賭在接下來的攻擊上，我將魔力凝聚，發動勇者的特殊魔法「勇者限界」，這個魔法可以將我的身體能力增強數百倍，但是只有十分鐘的時間，節素後我的身體沒法行動。

「哈啊啊啊啊啊啊……」我再次朝魔王衝過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錯，跟剛才的戰士比起來，勇者妳果然不同，來吧！讓我看看妳到底在哪個位置。」魔王豪邁的大笑，隨即用魔力化出黑色長槍，全力朝我刺過去。

我用聖劍當作盾牌，擋下魔王的長槍，聽到了我骨頭碎裂的聲音，隨後我將另外一隻手朝插在魔王身上的劍輝下拳頭。

「什麼！」魔王隨即被這股衝擊吐出鮮血，奏效了！魔王因為劇痛而退開一小段距離，我抓住這個機會，雙手握劍，刺向魔王心臟。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這場戰鬥不是我要的結果，勇者，我一定會再跟妳打一次，妳給我好好記著。」魔王說完隨即倒下。

終於……打倒魔王了嗎？我這麼想之後就陷入黑暗，失去意識。

我睜開雙眼，除了全身都在痛之外，一切都很好。

「小莉亞，妳醒了啦！」姊姊在我旁邊，高興地說道。

「這裡是……」

「這裡是附近領主的別管，小莉亞妳已經成功討伐魔王，妳可以開心喔！」我討伐魔王？不，那根本不是我獨自討伐的。

我從床上坐起，離開床舖，一拐一拐地朝房外走去。

「小莉亞，妳現在的身體還不能隨便亂動，應該在床上好好休息才對。」姊姊趕緊用手攔住我。

「不要緊，我沒問題。」我撥開她的手臂，繼續朝木門邁進，推開木門，我見到克勞德他們三個人，各自都有帶一些傷，克勞德手臂骨折，全身上下還纏上繃帶，爺爺外表沒有傷，但是臉色慘白，估計是用魔法造成反噬，伊文則是都還好，臉上只是一些小擦傷，比前面兩人還要好，他們證據再一起討論某件事情。

「魔王的那隻手太可怕了，連迪莉亞也只能跟那隻手持平，要不是之前羅蘭拚死砍掉另外一條手，恐怕我早就死了。」

「對，羅蘭小子也消耗魔王一半的魔力，不然以老夫的魔力量，是不可能與魔王互轟魔法。」

「我們所有人都欠羅蘭一條命，要不是他，我們之中的一人搞不好就死在那裏……迪莉亞小姐？」伊文發現我在這裡。

「迪莉亞。」

「迪莉亞。」羅倫斯特和克勞德也看到我，有什麼想要說的，最終卻只能喊出我的名字。

「小莉亞，不要哭。」趕過來的克莉絲姊姊說道，經她這麼伊提，我才發現我臉上掛著兩條淚痕。

「沒是，我沒事了！少了羅這個魔鬼教官，我超級快樂的，我以後再也不用作那個訓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拚命擠出笑容，並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奇怪？怎麼沒辦法停止哭泣？笨蛋身體，不要一直哭，這樣不是讓我承認我對羅蘭的死感到很悲傷嘛！

怎樣都止不住淚水，我的手不停地顫抖，身體好像失去力氣，不由自主的癱坐在地上，我為了不要讓其他人看到我哭花的臉，於是用手將臉給遮住。

「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羅蘭，你這個渾蛋、笨蛋、討厭鬼，明明自己很弱，卻還要獨自一人去挑戰魔王，偏偏不叫我們幫忙，早知道那時候將你打殘，這樣子下來你才不會偷跑，羅蘭！我好想你，好想跟你再說一句話，好想看看你的臉龐，羅蘭！羅蘭！羅蘭！不要拋下我。

在那之後我哭著睡著了，隨後的記憶有些零星的片段，後來聽姊姊講我才大概知道，回到王城的時候我一直發燒個不停，好不容易退燒了，我整個人卻像人偶毫無感情變化，自理能力沒問題，但是都一直在發呆，連勝利後的宴會都要別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眼看這樣下去不行，姊姊於是就把我帶到聖教教會的總殿，讓我安養一段時間，確實，我被帶到神殿後，有些感情變化，會自主做事情，那時候的記憶並不是那麼零碎。

啊！今天的我還是從柔軟的床舖中醒過來，沒什麼必須要做的事，連動也不想動，什麼事事情都不感興趣。

「小莉亞，起床囉！」這時刻莉絲姊姊端著豐盛的早餐進到我的房間。

「……」我沒有回應他，我閉上眼睛假裝入睡。

「小莉亞，別再睡了，快點起來吃早餐。」終究還是瞞不過克莉絲姊姊，我做起來，機械性的將早餐一口一口送入嘴裡。

在這一年哩，我因為魔王討伐戰的關係，身受重傷，加上我不常走路，現在的我已經連走路都有些困難了，時平常都在床上待著。

「怎樣？味道如何？」姊姊問道。

「……」我沒有感想，自從魔王討伐戰後，我已經吃不出食物的味道了。

吃下最地限度的食物量後，我做好心理準備，對姊姊說道。

「我住道今天就行了，謝謝妳的照顧。」

「住到今天……妳要去哪裡？」姊姊不解地問道。

「尋死。」

「！」

「我這段日子一直在想，得出一個結論，我……還是不能沒有他。」我真的好愛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他，我好恨自己的無力，要事自己在強悍一點，說不定他就不用去死，我好討厭失去他的生活，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一切重來。

「迪莉亞。」姊姊低聲呼喚著我的名字，我轉過頭對上她的臉時，她一個拳頭打在我的臉上，打得我措手不及，被她打下床，因為我無法理解眼前發生的事，所以我呆愣愣地看著早已氣瘋的她。

「？！」我不可置信地望著姐姐，姊姊怒極反笑的瞪著我，因為她所釋放的發氣太過恐怖，我嚇得連手腳都不敢動。

她坐到我身上，用雙拳拚命揍我的臉。

「妳這個廢物勇者，憑什麼妳去死，本小姐為了妳每天早起，送早餐，陪妳吃飯，還要說一些鼓勵妳的話，佔掉一大半時間，要知道我平常可是很忙的，每天都要到深夜才能睡覺，我今天累得半死，卻聽到妳在這裡講夢話，開玩笑，妳要去死就先還我睡覺時間，迪莉亞。」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誰都好，快來救我啊！

途中我就被揍昏了，後來向人打聽我才清楚之後的事情發展，姊姊後來又打了我一段時間，沒發現我已經昏過去，可見當時她已經氣瘋了，失去理智，路過修女察覺到我這間房間聲音似乎大了一點，趕過來查看我們在幹嘛，結果看到聖女發紅的雙眼在揍地上的我，嚇都嚇到尿褲子了，隨後立刻叫神殿裡的聖騎士將我們兩個分開，身為聖女的克莉絲姊姊好像被罰禁足，至於我則是被揍道面目全非，奄奄一息，要不是勇者的體質與神官的治療，我可能要頂著一張醜臉活著，整件事到最後知道的人被下了封口令，畢竟聖女毆打勇者這件事很有可能造成聖教教會的威信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