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玫瑰的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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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8-08-08
一打開門,浴室的熱空氣與室內的冷空氣立刻相互交流。我一邊擦乾身體,一邊從浴室走出來。

客廳傳來電視的聲音。打從我進去洗澡之前,黑玫瑰就霸佔著最舒服的長沙發,躺在客廳看偶像劇。不過我仍走到客廳,從背後確認黑玫瑰的身影。才拿出預先藏好的小紙條。

自下午從餐廳出來後,黑玫瑰一直不願意現身。雖然結帳時她還是乖乖出現,但結帳後又立刻消失。原本殷才還提議去哪裡溜搭,可黑玫瑰這副德性,我只好婉拒後面的行程,各自解散回家。

從那之後,黑玫瑰就沒跟我講過一句話。

一回到家,她就衝到客廳打開電視,我問她在不高興什麼,她是理都不理我。

看她這態度我也不爽了起來,可是小夢在解散前卻塞了張紙條給我,而且交代我不能讓黑玫瑰看到內容。本來想假借洗澡偷看,不過考慮黑玫瑰可能會解除召喚闖入浴室,我還是先將紙條放在一旁,等洗完澡、確認黑玫瑰沒離開,才在她後面將小夢的紙條打開。

對摺三次整齊的便條,用圓滑可愛符合小夢風格的筆跡,寫下的文字是:

變小的黑玫瑰姐姐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我反覆咀嚼文字的內容。

變小的黑玫瑰無法控制情緒?

意思是她現在生氣,是自己無法控制的嗎?

我走到沙發面前,準備坐下跟黑玫瑰好好談談。

不過我才剛坐下,黑玫瑰卻立刻起身。跑到隔壁的獨立沙發重新坐好。

……有這麼生氣唷。

總之先道歉吧。

「我今天跟錢惠香太親密了,對不起。」

刻意連名帶姓叫出來,想凸顯我跟錢惠香很生疏。

「我知道妳不喜歡她,不過她現在在幫我還債,而且偽裝成情侶只是她想吃聖代而已,沒別的意思。我覺得沒這麼過分,希望妳能諒解。」

黑玫瑰第一次將視線移到我這裡。

「……小夢給你的紙條上寫了什麼?」

果然被發現了。

「她說妳變小後沒辦法控制情緒。」

判斷隱瞞也無濟於事,我據實稟報。

那一瞬間,黑玫瑰露出「多管閒事」的表情。這或許是我記憶以來第一次看到她對小夢抱怨。

然後她遲遲沒有開口。我知道她在思考,所以也沒有說話。

隔了很久,她才想清楚自己要說什麼。

「……主人知道我在生什麼氣嗎?」

她的聲音聽來有些膽怯,好像剛剛的時間都在猶豫要不要開口問這個問題。

「妳不喜歡我假裝是錢惠香男朋友吧?」

「才不是!人家才不是氣那個!」

……不是?

那妳是氣什麼?

「……是氣我請他們吃東西?」

那確實是我第一次請別人吃東西,也是那時發現黑玫瑰不見的。

但她卻又搖搖頭。

「……你該不會在氣殷才抱我吧?」

「不是啦不是……」

這樣說的黑玫瑰,都快哭出來了。

但是我真的想不到她還能氣什麼?

「對不起,我不知道妳在氣什麼。」

她含著淚,瞪了我一眼。

「……笨蛋主人。」

然後將壓抑已久的情緒傾盆而出。

「你剛剛講的我全部都氣,我不喜歡主人跟那個女人太近,我不喜歡主人請別人吃東西,就算是殷才我也不喜歡他抱主人!」

咦?原來妳真的有氣最後一個唷?

「是主人不好!為什麼不拒絕那個女人?為什麼要請他們吃東西?明明亂花主人的錢是我的專利!為什麼不離他們遠一點!」

等一下那不是妳的專利吧,是說不要亂花我的錢呀!

「可是我最氣的最氣的,是人家自己呀!」

黑玫瑰真的哭了。

「明明不應該在意這些事情的,明明主人更喜歡成熟的女人的,可是人家卻無法……阻止自己產生這些想法。為什麼黑玫瑰會變得這麼沒用!以前明明可以弄得更好的呀……」

看到如此自責的黑玫瑰,我油然而生一種不捨的情緒。

「過來。」

我張開手臂,對哭花的黑玫瑰說。

她揪著一張臉,使勁搖搖頭。

「過來。」

我又重複一次,才讓倔將的黑玫瑰跑到我懷裡。

原來黑玫瑰是,在生自己的氣嗎?

她察覺自己的不滿,又覺得心中的慾望很醜陋。

在黑玫瑰心中,應該有個理想自己形象的存在吧?

所以她在渴望與理想當中掙扎,最終把生氣的對象放在無法達成理想的自己。

……等一下,可是照小夢的邏輯來看……

黑玫瑰這些情緒,根本不是……!

「主人你會不會……討厭這樣的黑玫瑰呀……」

黑玫瑰最終還是有所保留了。

乍看之下這是所有情緒的宣洩,但她最終還是沒將心底話說出來。

追根究柢這全是我的錯吧?

因為我的錢被騙走了,黑玫瑰才會變小。因為我沒有錢,黑玫瑰才無法掌控情緒。

聰明的黑玫瑰不可能沒發現這點,但她最終還是顧慮我的感受,把責任扛在自己身上。

「……妳知道嗎?如果要在錢惠香跟妳之間作選擇……不,要我在任何人跟妳之間做選擇,我一定會選擇妳。」

「……真的?」

我沒有回答她這個問題,而是將她緊緊擁在懷中,用行動回答她。

像是煩惱終於找到解答、不安終於有了依靠。黑玫瑰用力用嘴巴咬住我,才讓自己不哭出聲音來。

原來貨幣精靈也能哭、也能流淚的嗎?

在安慰她的同時,我心裡閃過這樣的想法。

等到她哭夠了,情緒稍微穩定了,我才接著往下說:

「等這次事情結束後,我們一起來賺錢吧。」

她的動作有了細微的變化,我知道她有在聽。

「存錢不是唯一讓妳成長的方法,這幾天我也有些想法。等到把畢旅的錢賺回來後,我們一起來賺錢吧。」

這樣,妳就不用再忍受這些折磨了。

「……人家不要。」黑玫瑰卻說。「人家不要當只能任人擺佈的存在。人家也想像錢惠香那樣,自己有賺錢的能力,人家想做的比她更好。」

「嗯,我知道妳會做得更好,我們一起加油吧。」

那個時候的我,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後來我很後悔。

為什麼當初沒有認真考慮這句話的涵義。



又過了一個星期。

賺回畢旅費的股票買賣非常順利。

這種投資手上的錢愈多越容易。試想,要股票賺10萬元,從本金100萬開始絕對比從本金20萬開始容易,就是這個道理。也因次我們賺得愈多,每天的收益就越穩定。

不過即使如此,我還是很佩服錢惠香的勇氣。有一次她將手頭80%的資金注入到同一支股票上,一個小時後果斷脫手,當天我們的收益將近快兩萬塊錢。

黑玫瑰也有了改變。前一個星期,她都坐在房間隨意玩耍。現在她每次開盤都跟在錢惠香後面。仔細觀察每一支股票以前操盤的錢惠香。一開始錢惠香很不能適應,最近也慢慢習慣了。

附帶一提老爸在昨天將生活費轉過來了。現在黑玫瑰的外貌約是十二歲左右。我在被騙的隔天就將整件事EMAIL給老爸據實稟報。不過他在的地方網路不好,十天之後我才收到回信,上頭只寫了兩個字:

噗噗

連標點符號都沒有,媽的你還真關心你兒子!

錢惠香也比之前稍微軟化一點。不知道哪一天開始,她居然替我準備了飲品。有一天結束後,她還問我要不要一起去學校。我因為不想招惹黑玫瑰誤會的緣故,還是拒絕了。但可以感覺得出來,錢惠香的態度正在改變,或許她現在稍微能認同我了。

然後到了星期一,與閒晴老師約定驗收結果的前一天。

按照慣例,錢惠香在開盤前閉目養神,準備開戰。

「今天的目標只有5,323元。」

在鈴聲響起前,她突然開口,這是之前從沒發生過的。

「多賺的錢就讓你補貼被騙損失吧。」

最初,我懷疑我的耳朵是否聽錯,然後確定這不是幻覺,忽然感到一陣鼻酸。

要說我在這次還債的貢獻,就只有聽話照作而已。早在上星期五,我就知道我們肯定有機會把75,000元賺回來,但我從不奢望剩下的錢會屬於我。

「……謝謝。」

我以這句話傳達我的謝意。

講完之後,房間又再度恢復安靜。

她並沒有回話。但,我相信我向她傳達我的謝意了。



可是我們當天一毛多的錢也沒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