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愛情就像把手指伸進洞洞椅，注意到時已無法自拔
本章節 8220 字
更新於: 2021-07-02
馮浩希和江祐成上了網路新聞版面後，連連拒絕了好幾家媒體的採訪。距離上新聞起已經過去了三天，關於兩人的新聞漸漸有降低討論度的趨勢。
這幾天兩人幾乎無心繼續趕稿，全都在處理他們上新聞的事情。
他們並沒有在粉專上發出任何聲明，畢竟說出自己意見的他們本來就沒有錯，只是跟社會主流的多數意見不同而已。
但他們的漫畫大賞卻會因為人氣降低而受到影響，這實在無可奈何。
江祐成是受影響最大的人，新聞裡一直刻意把矛頭指向江祐成，馮浩希受到的關注反而沒有他大，也因此更可以確定，新聞背後是「特別」在針對江祐成一個人。
馮浩希打開粉絲專頁的私訊，那個叫做Jimmy Chen的人又創了一支新帳號傳來訊息。
Jimmy Chen：你看看大柚，不止自己上新聞被影響名聲，還把你也拖下水。
Jimmy Chen：你可以跟我訴苦的，我都懂。
馮浩希果斷又封鎖了他一次。
這個人挑撥他和江祐成的訊息，在這兩天越來越頻繁。
好像是咬定了他們兩個人關係很惡劣一樣。
馮浩希又瀏覽了一下私訊爛，多數的粉絲都傳來了加油打氣的訊息。
他看著看著，又揚起嘴角。
是啊，就算漫畫大賞泡湯了，他還有這些喜愛他作品的粉絲在。
這麼一想，馮浩希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直到他切回自己的私人帳號，看見馮浩威傳給他的一個連結。
浩威 傳送了一個連結。
浩威：哥你快看！
馮浩希點進連結，這是一篇論壇上的文章，文章已經被推爆，上了熱門。
【爆掛】漫畫家木由迫害隊友實錄
樓主：
最近那個人稱公主抱迷因王子的漫畫家很多人討論
就讓我想到我之前聽說的一個掛
木由的那個搭檔
叫他狗狗吧
那個狗狗其實跟他不和很久了
兩個人在玉米丸子的影片裡很好都是裝的
像他們在玉米丸子影片裡說的，感覺就是狗狗在負責比較多工作
還有他們的互動，仔細看都像不是正常朋友的感覺
他們說高中起就是朋友，但我聽他們那一屆的某個同學說
都嘛是木由下課跑到狗狗教室堵他
把狗狗當小弟一樣在使喚
也常常在走廊看到他們吵架或打架
這裡還有一段影片，是漫畫大賞的作品展覽那天
兩個人前面在展場裝得好好的
回頭就在捷運站口吵架
然後再看看這次
木由上新聞，狗狗被他牽連
但木由也沒有什麼行動，像是想把狗狗跟自己扯在一起一樣
狗狗前幾個月在粉專說他們那部漫畫連載完後不確定會不會繼續合作
我看就是他忍不了木由了吧
你們看木由那張臉不笑的時候那麼兇
業內好多漫畫家都在傳他性格很糟糕
有影片有證據，下面是影片跟照片：
文裡附的照片和影片還滿多的，有他們那天在捷運站口吵架不知道被誰偷錄下來的、還有他們在玉米丸子影片裡「不自然」小動作的片段，甚至他們的高中畢業照也被挖了出來。
馮浩希點開其中一個所謂有「不自然」小動作的影片。
這是跟玉米丸子合作時拍的，影片裡，馮浩希正要把手中的東西拿給江祐成，在江祐成把東西拿到手裡時，馮浩希立刻皺眉，迅速抽回了手。
馮浩希回憶了一下，那時江祐成接過東西，手掌碰到了他的手指，他感覺到耳後一燙，手像是觸電一樣很自動地就收回來了。
另一個影片，是他們以前在漫展見面會時的片段，主持人在台上問道：「哈哈，難不成犬哉老師還討厭大柚老師嗎？」
「ㄉㄨㄟ……」馮浩希停頓了一下，才露出笑容：「怎麼可能，哈哈哈。」
──嗯，這片段的確滿可疑的。
馮浩希記得那時候他還真的下意識就要回答主持人「對啊」了。
不過看完影片，馮浩希只對這篇爆掛文章滿頭問號。
他跟江祐成是敵人沒錯，但江祐成從沒害過他，也從不強迫他做任何事。
更何況他們吵架歸吵架，該好好溝通時還是會用說的。
尤其打架這件事，都是建立在他們雙方都同意下才進行的，也會注意尺度，及時停手，關其他人什麼事？
他再仔細思考了這篇文章的前後文。
很明顯，樓主在故意抹黑江祐成。
底下的留言中，有不少人因為這篇文章提供了照片和影片，而將文章中說的話當真，也有不少人表示在現實中見過江祐成，早就覺得江祐成有問題。
最主要讓人懷疑的還是那個在捷運站口吵架的影片。馮浩希那時情緒不好，露出的臉色很糟糕，江祐成就更不用說，他那張本就長得很兇的臉，在染上怒意後顯得更加瘮人。
另外就是，馮浩希跟江祐成的互動還真的不像是好朋友。
畢竟他跟江祐成是敵人，行為舉止確實都沒有好兄弟的感覺。
雖說多數路人相信了樓主，但不信這篇爆掛的人也還是有的。
這些人大多認為樓主提供的證據不夠力度、說詞牽強。
馮浩希接著往下滑，讀起這篇文章的回覆文。
不太對勁。
二樓：我見過木由一次，問他問題的時候要答不答的，超沒禮貌
──他哪會這樣？
除非是對著討厭的對象，否則江祐成並不會對初次見面的人做出沒禮貌的言行。
甚至，江祐成在幾年前剛出道時，為了準備見面會還特別找玉米丸子來給自己教學，讓他的言行看上去友善一些。
馮浩希又繼續看下去。
三樓：狗狗也是可憐，遇到這種爛隊友
四樓：？只有我覺得兩個人沒怎樣嗎？
五樓：之前就覺得這個人不對勁
六樓：木由這個人超誇張的，以前有遇到過，對人的態度很糟糕，好像我欠他一樣
七樓：早就從水天那裡就感覺這人有問題
馮浩希一路讀到十五樓，除了四樓以外，其他都是在說江祐成的不是。
他又細看了這些回覆文的回覆時間。
每一層樓的相隔相當時間緊湊，樓主幾乎是一發好文，這些回覆文就湧了上來。
一般論壇文章，除非是發文者本身有大量的追蹤者，不然哪會像這樣這麼快就有踴躍的回覆文。
馮浩希點入樓主的帳號，追蹤人數只有寥寥三個人。
他思索片刻，切換回與馮浩威的聊天室，打了通電話過去。
電話剛響就被接了起來，顯然馮浩威也很關注這件事情。
馮浩威的帳號在這個論壇上很有名，馮浩希是知道的。
「喂？哥，我正要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你應該也注意到這些回覆文不太正常。」馮浩威頓了一下：「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你查看看。」
「嗯。」馮浩希抿抿唇：「你跟江祐成說了嗎？」
「……講了。」
馮浩威又連忙再道：「我晚點去你那裡看看吧？」
「你不用上課？」
「咳。」馮浩威趕緊又道：「先不說我上課的事。」
「那你還有什麼要說？」
「……爸媽知道這件事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草草結束了電話。
馮浩希想了一會，決定打開社群網站，切換到「汪汪大俠」這隻小帳號。
他往江祐成的私訊欄裡輸入了幾則訊息。
汪汪大俠：網路上的那些傳言你不要在意。
汪汪大俠：我支持你。
輸入完，馮浩希深吸了一口氣，
──江祐成是他的敵手，容不得任何外人汙衊。
＊＊＊
經過與江祐成的討論，兩人先在粉絲專頁上發了澄清，說明論壇上的那篇文章是空穴來風，江祐成也從沒有在合作上欺負過馮浩希。
馮浩威抱持著關心哥哥的心思過來，他見到馮浩希時，馮浩希正在用小帳號「汪汪大俠」檢舉粉專裡的惡意留言。
馮浩威掃了一眼，留意到這不是馮浩威平常會使用的那幾支帳號。
馮浩希見弟弟帶著一臉擔憂來了，說道：「你不用擔心我。」
他又扶了扶下巴，想起自己今天還有很多粉專的相關事務要做，抽不開身：「我現在有點忙，不然你去找一下江祐成吧？你去陪他打個遊戲？他現在比較需要關心。」
馮浩威聽了，也覺得沒錯，就轉而往江祐成家過去。
江祐成出來應門鈴時，馮浩威留意到了他眼下的黑眼圈。他看著江祐成略帶煩躁的臉色，趕緊回神，對著江祐成笑道：「祐成哥，我們來打場遊戲放鬆一下吧？上次我來你家玩的那款我很喜歡。」
江祐成疑惑馮浩希明明也有那款遊戲，而且挑在這個時機來找他未免有些不識時務。但想一想，他大概意識到了馮浩威過來的用意，便無奈一笑：「好吧，來玩一下。」
江祐成打開他好幾天沒碰的遊戲機，和馮浩威一起玩起來。
馮浩威拿起手把跟著坐下，他道：「你不用太擔心，哥雖然很冒失，但在處理這些上算是很不錯的。」
「嗯，我知道。」
江祐成抿起嘴。
馮浩希今早打電話過來，把粉專澄清的發文跟其餘工作都搶去做時，江祐成感覺到了馮浩希對於自己的維護。
從以前就是這樣。
雖然馮浩希是他的敵人，但每次自己發生什麼事，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來。
想到這裡，又想起馮浩希，江祐成就覺得心頭有些暖和。
名譽對於繪師來說就是招牌，如果一個繪師的風評不好，那麼廠商考量到客群，可能就會減少甚至不再找他合作。
尤其這一場風波過後，《天理不容》第二部的人氣也絕對會因此受到影響，連帶他以後推出的新作品，都有可能再也不會被大眾買單。
江祐成昨晚光是思考上新聞的事情就頭疼欲裂，一整晚沒睡好。今早又來了這一齣，更讓他煩心。
他並沒有做錯，只是把他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所以昨晚，他先花了一段時間來接受自己未來的工作會減少的這個事實。
他已經在心裡安慰過自己沒關係了，至少……他還有馮浩希。
但他還是迫切地想要處理掉這個風波。
不為別的，為的是被他影響到一部分的馮浩希。
他工作沒了就算了，他不可以害馮浩希也沒飯吃。
然後今早，論壇上的文章就又談論起自己。
仍是自己的負面消息，卻使江祐成稍微喘了口氣。
那篇爆掛攻擊的對象只有自己，甚至因為把馮浩希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所以讓許多人認為馮浩希在水天直播時之所以附和自己，是因為被自己所逼，並非自願，算是變相洗白了馮浩希。
江祐成對目前這樣的狀況還算滿意，只要馮浩希不要被他牽連就好。
而遊戲畫面中，因為江祐成有些心不在焉，所以遊戲角色幾乎動也沒動，馮浩威這一局遊戲幾乎都靠自己撐過去。
江祐成意識到這點，對馮浩威說了聲「抱歉」。
馮浩威見他的心情似乎輕鬆了些，說道：「祐成哥你休息一下吧。」
「等一下休息回來可不能再雷我了。」他拍了拍江祐成的肩膀。
「嗯。」
江祐成點頭，起身去倒了杯水喝。
喝水的空檔，他拿起手機查看。
見粉專有了新的私訊，他點了進去。
是「汪汪大俠」傳來的打氣訊息。
江祐成不禁回憶起來。
這個帳號幾乎從他出道起就在追蹤自己了。
每次當他得獎，這支帳號就會傳來恭喜，當他遭遇不如意，就會傳來加油打氣的訊息。特別是每次他被惡意留言攻擊時，雖然江祐成並不覺得需要理採那些留言，這支帳號還是會替他把留言檢舉掉。
從早期就開始關注他的人不多，所以他對這個「汪汪大俠」的印象很深刻。
對江祐成來說，早期那幾個支持他的粉絲，是他一路走到現在這樣的動力。
他聽他的粉絲們說過這人還是他某個粉絲群組的「後援會長」，但他從沒見過這個帳號的主人。
他之前也問過能不能請對方出來吃飯，以表達對他多年來支持的感謝，這人卻總是拒絕，沒有一次現身，神秘得很。
馮浩威也想喝點水，於是他走到江祐成身後，也拿起一個杯子要倒水喝，他抬頭看向江祐成，眼角正好掃過手機中，聊天室上的「汪汪大俠」四字。
「咦？你在跟哥傳訊息啊？」馮浩威從他背後探出頭。「他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蛤？」
馮浩威所在的角度並不像是會沒看到帳號名稱。
江祐成不解，他皺起眉，但心中一抹猜測浮現，他隨即壓下疑惑，小心翼翼地把手機遞給馮浩威看後，試探道：「那你有什麼要跟他說的嗎？」
「我想想。」
馮浩威接過手機，很自然地就要開始打起訊息。
馮浩威的舉止印證了江祐成的猜測，江祐成趕緊又將手機拿了回來，他嚥了下口水，一字一句緩慢地問道：「……這是你哥的帳號？」
「對啊，之前看……」說到這裡，馮浩威住口了。
江祐成的反應不太對。
看著江祐成複雜的表情，馮浩威憑藉自己過於常人的觀察力，判斷出了一個結論。
江祐成好像不知道那是馮浩希的帳號。
馮浩威對於自家哥哥平時都用這支帳號做些什麼一概不知，不過他現下倒是很清楚一件事。
──我好像說出了哥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我會被他宰了！！！
覺得自己好像闖禍了，馮浩威立刻轉身回去收拾背包：「那個……祐成哥，你看起來好像好點了，那我先回去了……！」
「我哥那裡你再幫我跟他說一下！」
語畢，就見馮浩威已經關上了江祐成家的大門，揚長而去。
江祐成還愣在原地，腦中反覆重複著「汪汪大俠就是馮浩希」的事實。
在腦海裡，汪汪大俠這幾年來對他說過的每一句支持與鼓勵，全部在一瞬間，與馮浩希連結在一起。
想了幾分鐘，江祐成失笑。
「哈哈……」
先是微微翹起嘴角，再到笑出聲音來，最後他抱膝蹲在地板上，放聲大笑。
他想到馮浩希那張從不和他說好話的嘴，又想到在聊天室裡曾說還要再支持他十年的汪汪大俠。
他知道馮浩希嘴硬，但沒想到，馮浩希從不當面對他說的，原來一直以來都是透過這種方式讓他知道。
一如汪汪大俠總在訊息裡說的一樣，馮浩希始終陪著他。
江祐成揚起嘴角。
是啊，馮浩希一直以來都是與他肩並肩一起。
十年了。
江祐成把聊天室往前幾天的對話紀錄滑去。
是他跟馮浩希在捷運站口吵架那天。
表面上，馮浩希很生氣地走掉了，但半小時後，「汪汪大俠」就傳來了一句「其實我覺得有時候別人罵你是在關心你，他可能沒什麼惡意」。
他和汪汪大俠本就偶爾會閒聊一下，當時只以為對方是剛好提到這個話題，誰知道根本就是馮浩希自己來跟他說的。
想到氣得不得了的馮浩希，咬著嘴唇打開這個小帳，給他傳來這些訊息，江祐成就又笑了起來。
──怎麼會……
──怎麼會……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啊……
江祐成笑著笑著，等到笑意完全淡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滿滿的無奈。
他要是再咬定自己對馮浩希的感情不是喜歡就是白癡了。
江祐成就著蹲著的姿勢，索性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他雙手遮住自己的臉，閉上眼陷入沉思。
馮浩希是他的敵人。
他知道的。
可無論是現在想衝去隔壁狠狠抱住馮浩希的慾望，又或者是想在馮浩希臉上用力親個幾口的衝動，都是他現在最真切的情感。
他喜歡馮浩希。
很喜歡他。
而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
但他如果把這話說出來，馮浩希會嚇跑的吧？
比起有其他不純心思的自己，馮浩希肯定只把自己當作敵人看。
江祐成往後一仰，躺在了地板上。
如果讓馮浩希知曉了自己的心意，他們十年來的敵人關係絕對會就此瓦解。
就算做不成戀人，至少他也要作為敵人和馮浩希繼續一起走下去。
想著想著，江祐成站起身，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嗯，就這麼辦。
正當他準備起身，回到沙發前收拾馮浩威玩到一半的遊戲時，手機的鈴聲突然響了。
江祐成拿起手機查看，是馮浩希的電話。
他心頭緊了一下，才姍姍按下接聽：「喂？」
「我剛剛看了一下，覺得你除了粉專發文外，還是開個直播說一下比較好。」
「……嗯。」
馮浩希的語氣認真，讓江祐成不禁想起自己剛剛發現的小祕密，又忍不住低笑兩聲。
馮浩希正要繼續說話，聽見江祐成那頭傳來了一聲笑，他倏地停下。
──我正在說正事欸，這傢伙笑什麼笑？！
江祐成的笑聲很有磁性，馮浩希紅起耳朵，急忙接著說下去：「反、反正你給我照做就對了。」
「嗯。」江祐成應得很快。
馮浩希見他配合，很快的又繼續交代了幾件事，才掛了電話。
結束了與江祐成的通話，馮浩希原地伸了個懶腰，手機鈴聲就又響了起來。
以為是江祐成還有話要說，他便看也沒看就接起來。
「喂？」
「犬哉老師，你好呀？」
聽見聲音，馮浩希把手機螢幕拿到眼前來確認。
這不是江祐成的號碼。
而這個聲音的主人──
是水天。
馮浩希按下了錄音，而後馬上把手機拿回耳邊，他的語氣充滿戒備：「你怎麼會有我電話？」
「哎呀，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啊？不過先不說這個。」水天忽略了馮浩希的問題，逕自說道：「我是來找老師你合作的。」
──合作？我跟你？笑死人了。
電話另一頭繼續說著：「我有一個可以讓大柚完全身敗名裂的計畫，不過呢，這需要老師你的幫忙。」
「我不會幫你的。」
馮浩希此刻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堅決。
「不如……老師你先把計畫聽一遍看看？」
「不要。」
「聽一下再決定？」
「我要掛電話了。」
水天的聲音聽起來多了幾分焦急：「等等！你不是很不爽大柚嗎？我可以幫助你把他做掉，讓你永遠不用聽他的話。」
水天又接著說道：「他這人惡劣的很，沒必要心軟。我告訴你，我前面的鋪成都做得差不多了，大柚已經失去了一堆人氣，再加上我這一招，能直接讓他變成過街老鼠，再成功一點，讓他在這行再也做不下去都有可能。」
「……」
「聽我的吧，包準他再也混不下去，再說等到那時候，就少一個人在漫畫界跟你競爭了不是嗎？」
馮浩希沉默了一會，才開口：「為什麼你那麼想害他？他做錯什麼了嗎？你知道當他曉得自己努力了一年的成果要泡湯的時候，他有多痛苦嗎？你知道他因為以後也許畫的漫畫會沒有人要看，他有多傷心嗎？你知道他從國中就開始拚命的努力精進自己，為了當一個足夠好的漫畫家付出了多少嗎？」
馮浩希說著說著聲音也大了起來，講到後面，他甚至還有些哽咽。
水天似乎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完全不敢說話。
「你不知道！你通通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你他媽的全部都不知道！」
馮浩希幾乎可以說是把這幾天積累的所有怒意都一次發洩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他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就算要懲罰他也輪不到你。老實說，現在每跟你多講一分鐘話我都覺得噁心。」
馮浩希緩了緩，又接著開口：「本來我還在想這幾天的罪魁禍首是不是你，但你剛剛不打自招了。我告訴你，我雖然不知道你幹嘛來找我，但請你不要再打給我，我絕對不會做害他的事，請打給大柚，請跟他道歉，即使我也很清楚他不可能原諒你。」
「……我不打自招？」
「我前面的鋪成都做得差不多了，大柚已經失去了一堆人氣。」馮浩希將那句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
「我……可是……」
水天說話結結巴巴，馮浩希的反應超乎他的意料。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有哪一步算錯了。
「你不是討厭他嗎？」
馮浩希的口氣聽起來很煩躁：「討不討厭跟你有什麼關係？我不會幫著你害他，你也不要想著再對他怎麼樣。」
說完，馮浩希乾脆地掛了電話，又把這個號碼給拉進黑名單，一氣呵成。
＊＊＊
馮浩希並沒有告訴江祐成水天打電話給他的事，他需要時間來搞清楚水天到底想幹嘛。
不過這通電話倒是帶來了一個益處。既然可以確定上新聞跟上論壇的事是水天做的，那麼就可以確定論壇文章那些回覆文的確有問題，馮浩威的朋友在查的時候也可以縮小可能的範圍了。
江祐成晚上確實照著馮浩希建議開了一場直播。
江祐成在直播中先照著搞子做了說明，接著便和聊天室的人們聊了一下天。聊天室裡因為有管理員看著，所以並沒有出現太多沒禮貌的留言，都是很友善的。
江祐成的表情看上去輕鬆很多，沒有了早上的憔悴。
馮浩希的電腦開著兩個視窗來看直播，一個登入的是「犬哉」這支有管理員權限的官方帳號，一個登入的是「汪汪大俠」。
他看著登入「汪汪大俠」的那個視窗，用滑鼠操作了幾下，又輸入了幾個字，沒多久，江祐成的直播間便出現一個通知。
汪汪大俠 送出了一排火箭。留言：「大柚老師，我會繼續支持你的！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火箭」是最貴的禮物，本來就有不少人在給江祐成送一些小禮物，馮浩希一出手，他刷出的火箭特效直接成為了全場焦點。
江祐成看見這個熟悉的ID，莞爾一笑。
「謝謝汪汪大俠一直以來的支持，你是很早期的粉絲了，對我來說很重要。」江祐成瞇眼笑著。
馮浩希看著螢幕中的江祐成，只覺得心跳加速了些許。
根據他「江祐成行為學系」已經到了博士的資歷，他能透過這個不太一樣的笑容，看出江祐成現在非常地開心。
超級無敵開心的那種。
馮浩希看著那張笑顏，漸漸有些看出神。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又來了，他又因為江祐成而覺得心跳加速了。
是過敏吧？
馮浩希又一想。
不對，這麼常過敏，會不會是得了絕症啊？
馮浩希緊張起來，立刻又開了個新視窗。
「看到某個人會心癢癢怎麼辦？」
輸入完成後，馮浩希按下搜尋。
他看了下列在最上面的搜尋結果。
是個論壇的文章，樓主問了跟他差不多的問題。馮浩希點進去，看見了被推得最多的回答。
你沒病，你是戀愛了。
送你一句話吧。
愛情就像把手指伸進洞洞椅，注意到時已無法自拔。
──什麼鬼東西。
馮浩希撇撇頭，他對江祐成才不會是愛情。
他們是敵人！敵人！
馮浩希回到上一頁，連續又看了幾篇文章，都是差不多的結果，
「……」
──還是有空去看醫生吧，不該妄想能在網路上治病。
馮浩希放棄了繼續搜尋這問題的念頭。
又想到是時候看一下他跟江祐成現在在網路上的風向如何了，馮浩希便在搜尋列輸入了「大柚 犬哉」這組關鍵字。
搜索後，排列在前面的都是前幾天的舊新聞，他按下排序，選擇了「按時間排序」，最新的幾個結果便顯示出來。
大致上看了幾個，馮浩希可以確定他跟江祐成的輿論目前算是穩定下來了，不像前幾天那樣有許多人密集討論。
他滿意地鬆了口氣，正準備關掉網頁時，突然注意到其中一條搜尋結果。
是一個個人部落格在三十分鐘前發出的文章。
絕對默契（同人文 大柚X犬哉 ABO設定 R18）
馮浩希對括弧裡的字有看沒有懂。
不過他看見括弧裡提到了自己和江祐成，又想到這是一篇同人文，登時以為這是《天理不容》的R18同人文。
發現自己的創作居然有人寫了同人文，馮浩希欣喜地點進去就要看粉絲的創意。
他點開後，頁面上立刻跳出了一個視窗。
請輸入密碼。（密碼提示：犬哉的生日）
什麼神秘的同人文要設密碼？
馮浩希又想到括弧裡提到了R18。
嗯，應該是因為那樣才設的吧。
馮浩希輸入了自己的生日，介面立刻就顯示出了文章。
他看見了前兩行。
CP：大柚X犬哉 AO配
個人腦洞，可接受真人CP者再看
雖然這些陌生的術語讓他有些看不懂，他還是快樂地往下滑了下去。
──真期待是什麼樣的同人文呢……
這幾天兩人幾乎無心繼續趕稿，全都在處理他們上新聞的事情。
他們並沒有在粉專上發出任何聲明，畢竟說出自己意見的他們本來就沒有錯，只是跟社會主流的多數意見不同而已。
但他們的漫畫大賞卻會因為人氣降低而受到影響，這實在無可奈何。
江祐成是受影響最大的人，新聞裡一直刻意把矛頭指向江祐成，馮浩希受到的關注反而沒有他大，也因此更可以確定，新聞背後是「特別」在針對江祐成一個人。
馮浩希打開粉絲專頁的私訊，那個叫做Jimmy Chen的人又創了一支新帳號傳來訊息。
Jimmy Chen：你看看大柚，不止自己上新聞被影響名聲，還把你也拖下水。
Jimmy Chen：你可以跟我訴苦的，我都懂。
馮浩希果斷又封鎖了他一次。
這個人挑撥他和江祐成的訊息，在這兩天越來越頻繁。
好像是咬定了他們兩個人關係很惡劣一樣。
馮浩希又瀏覽了一下私訊爛，多數的粉絲都傳來了加油打氣的訊息。
他看著看著，又揚起嘴角。
是啊，就算漫畫大賞泡湯了，他還有這些喜愛他作品的粉絲在。
這麼一想，馮浩希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直到他切回自己的私人帳號，看見馮浩威傳給他的一個連結。
浩威 傳送了一個連結。
浩威：哥你快看！
馮浩希點進連結，這是一篇論壇上的文章，文章已經被推爆，上了熱門。
【爆掛】漫畫家木由迫害隊友實錄
樓主：
最近那個人稱公主抱迷因王子的漫畫家很多人討論
就讓我想到我之前聽說的一個掛
木由的那個搭檔
叫他狗狗吧
那個狗狗其實跟他不和很久了
兩個人在玉米丸子的影片裡很好都是裝的
像他們在玉米丸子影片裡說的，感覺就是狗狗在負責比較多工作
還有他們的互動，仔細看都像不是正常朋友的感覺
他們說高中起就是朋友，但我聽他們那一屆的某個同學說
都嘛是木由下課跑到狗狗教室堵他
把狗狗當小弟一樣在使喚
也常常在走廊看到他們吵架或打架
這裡還有一段影片，是漫畫大賞的作品展覽那天
兩個人前面在展場裝得好好的
回頭就在捷運站口吵架
然後再看看這次
木由上新聞，狗狗被他牽連
但木由也沒有什麼行動，像是想把狗狗跟自己扯在一起一樣
狗狗前幾個月在粉專說他們那部漫畫連載完後不確定會不會繼續合作
我看就是他忍不了木由了吧
你們看木由那張臉不笑的時候那麼兇
業內好多漫畫家都在傳他性格很糟糕
有影片有證據，下面是影片跟照片：
文裡附的照片和影片還滿多的，有他們那天在捷運站口吵架不知道被誰偷錄下來的、還有他們在玉米丸子影片裡「不自然」小動作的片段，甚至他們的高中畢業照也被挖了出來。
馮浩希點開其中一個所謂有「不自然」小動作的影片。
這是跟玉米丸子合作時拍的，影片裡，馮浩希正要把手中的東西拿給江祐成，在江祐成把東西拿到手裡時，馮浩希立刻皺眉，迅速抽回了手。
馮浩希回憶了一下，那時江祐成接過東西，手掌碰到了他的手指，他感覺到耳後一燙，手像是觸電一樣很自動地就收回來了。
另一個影片，是他們以前在漫展見面會時的片段，主持人在台上問道：「哈哈，難不成犬哉老師還討厭大柚老師嗎？」
「ㄉㄨㄟ……」馮浩希停頓了一下，才露出笑容：「怎麼可能，哈哈哈。」
──嗯，這片段的確滿可疑的。
馮浩希記得那時候他還真的下意識就要回答主持人「對啊」了。
不過看完影片，馮浩希只對這篇爆掛文章滿頭問號。
他跟江祐成是敵人沒錯，但江祐成從沒害過他，也從不強迫他做任何事。
更何況他們吵架歸吵架，該好好溝通時還是會用說的。
尤其打架這件事，都是建立在他們雙方都同意下才進行的，也會注意尺度，及時停手，關其他人什麼事？
他再仔細思考了這篇文章的前後文。
很明顯，樓主在故意抹黑江祐成。
底下的留言中，有不少人因為這篇文章提供了照片和影片，而將文章中說的話當真，也有不少人表示在現實中見過江祐成，早就覺得江祐成有問題。
最主要讓人懷疑的還是那個在捷運站口吵架的影片。馮浩希那時情緒不好，露出的臉色很糟糕，江祐成就更不用說，他那張本就長得很兇的臉，在染上怒意後顯得更加瘮人。
另外就是，馮浩希跟江祐成的互動還真的不像是好朋友。
畢竟他跟江祐成是敵人，行為舉止確實都沒有好兄弟的感覺。
雖說多數路人相信了樓主，但不信這篇爆掛的人也還是有的。
這些人大多認為樓主提供的證據不夠力度、說詞牽強。
馮浩希接著往下滑，讀起這篇文章的回覆文。
不太對勁。
二樓：我見過木由一次，問他問題的時候要答不答的，超沒禮貌
──他哪會這樣？
除非是對著討厭的對象，否則江祐成並不會對初次見面的人做出沒禮貌的言行。
甚至，江祐成在幾年前剛出道時，為了準備見面會還特別找玉米丸子來給自己教學，讓他的言行看上去友善一些。
馮浩希又繼續看下去。
三樓：狗狗也是可憐，遇到這種爛隊友
四樓：？只有我覺得兩個人沒怎樣嗎？
五樓：之前就覺得這個人不對勁
六樓：木由這個人超誇張的，以前有遇到過，對人的態度很糟糕，好像我欠他一樣
七樓：早就從水天那裡就感覺這人有問題
馮浩希一路讀到十五樓，除了四樓以外，其他都是在說江祐成的不是。
他又細看了這些回覆文的回覆時間。
每一層樓的相隔相當時間緊湊，樓主幾乎是一發好文，這些回覆文就湧了上來。
一般論壇文章，除非是發文者本身有大量的追蹤者，不然哪會像這樣這麼快就有踴躍的回覆文。
馮浩希點入樓主的帳號，追蹤人數只有寥寥三個人。
他思索片刻，切換回與馮浩威的聊天室，打了通電話過去。
電話剛響就被接了起來，顯然馮浩威也很關注這件事情。
馮浩威的帳號在這個論壇上很有名，馮浩希是知道的。
「喂？哥，我正要告訴你。」
「告訴我什麼？」
「你應該也注意到這些回覆文不太正常。」馮浩威頓了一下：「我有認識的人可以幫你查看看。」
「嗯。」馮浩希抿抿唇：「你跟江祐成說了嗎？」
「……講了。」
馮浩威又連忙再道：「我晚點去你那裡看看吧？」
「你不用上課？」
「咳。」馮浩威趕緊又道：「先不說我上課的事。」
「那你還有什麼要說？」
「……爸媽知道這件事了。」
兩人又說了幾句便草草結束了電話。
馮浩希想了一會，決定打開社群網站，切換到「汪汪大俠」這隻小帳號。
他往江祐成的私訊欄裡輸入了幾則訊息。
汪汪大俠：網路上的那些傳言你不要在意。
汪汪大俠：我支持你。
輸入完，馮浩希深吸了一口氣，
──江祐成是他的敵手，容不得任何外人汙衊。
＊＊＊
經過與江祐成的討論，兩人先在粉絲專頁上發了澄清，說明論壇上的那篇文章是空穴來風，江祐成也從沒有在合作上欺負過馮浩希。
馮浩威抱持著關心哥哥的心思過來，他見到馮浩希時，馮浩希正在用小帳號「汪汪大俠」檢舉粉專裡的惡意留言。
馮浩威掃了一眼，留意到這不是馮浩威平常會使用的那幾支帳號。
馮浩希見弟弟帶著一臉擔憂來了，說道：「你不用擔心我。」
他又扶了扶下巴，想起自己今天還有很多粉專的相關事務要做，抽不開身：「我現在有點忙，不然你去找一下江祐成吧？你去陪他打個遊戲？他現在比較需要關心。」
馮浩威聽了，也覺得沒錯，就轉而往江祐成家過去。
江祐成出來應門鈴時，馮浩威留意到了他眼下的黑眼圈。他看著江祐成略帶煩躁的臉色，趕緊回神，對著江祐成笑道：「祐成哥，我們來打場遊戲放鬆一下吧？上次我來你家玩的那款我很喜歡。」
江祐成疑惑馮浩希明明也有那款遊戲，而且挑在這個時機來找他未免有些不識時務。但想一想，他大概意識到了馮浩威過來的用意，便無奈一笑：「好吧，來玩一下。」
江祐成打開他好幾天沒碰的遊戲機，和馮浩威一起玩起來。
馮浩威拿起手把跟著坐下，他道：「你不用太擔心，哥雖然很冒失，但在處理這些上算是很不錯的。」
「嗯，我知道。」
江祐成抿起嘴。
馮浩希今早打電話過來，把粉專澄清的發文跟其餘工作都搶去做時，江祐成感覺到了馮浩希對於自己的維護。
從以前就是這樣。
雖然馮浩希是他的敵人，但每次自己發生什麼事，他總是第一個伸出援手來。
想到這裡，又想起馮浩希，江祐成就覺得心頭有些暖和。
名譽對於繪師來說就是招牌，如果一個繪師的風評不好，那麼廠商考量到客群，可能就會減少甚至不再找他合作。
尤其這一場風波過後，《天理不容》第二部的人氣也絕對會因此受到影響，連帶他以後推出的新作品，都有可能再也不會被大眾買單。
江祐成昨晚光是思考上新聞的事情就頭疼欲裂，一整晚沒睡好。今早又來了這一齣，更讓他煩心。
他並沒有做錯，只是把他的想法說出來而已。
所以昨晚，他先花了一段時間來接受自己未來的工作會減少的這個事實。
他已經在心裡安慰過自己沒關係了，至少……他還有馮浩希。
但他還是迫切地想要處理掉這個風波。
不為別的，為的是被他影響到一部分的馮浩希。
他工作沒了就算了，他不可以害馮浩希也沒飯吃。
然後今早，論壇上的文章就又談論起自己。
仍是自己的負面消息，卻使江祐成稍微喘了口氣。
那篇爆掛攻擊的對象只有自己，甚至因為把馮浩希放在受害者的位置，所以讓許多人認為馮浩希在水天直播時之所以附和自己，是因為被自己所逼，並非自願，算是變相洗白了馮浩希。
江祐成對目前這樣的狀況還算滿意，只要馮浩希不要被他牽連就好。
而遊戲畫面中，因為江祐成有些心不在焉，所以遊戲角色幾乎動也沒動，馮浩威這一局遊戲幾乎都靠自己撐過去。
江祐成意識到這點，對馮浩威說了聲「抱歉」。
馮浩威見他的心情似乎輕鬆了些，說道：「祐成哥你休息一下吧。」
「等一下休息回來可不能再雷我了。」他拍了拍江祐成的肩膀。
「嗯。」
江祐成點頭，起身去倒了杯水喝。
喝水的空檔，他拿起手機查看。
見粉專有了新的私訊，他點了進去。
是「汪汪大俠」傳來的打氣訊息。
江祐成不禁回憶起來。
這個帳號幾乎從他出道起就在追蹤自己了。
每次當他得獎，這支帳號就會傳來恭喜，當他遭遇不如意，就會傳來加油打氣的訊息。特別是每次他被惡意留言攻擊時，雖然江祐成並不覺得需要理採那些留言，這支帳號還是會替他把留言檢舉掉。
從早期就開始關注他的人不多，所以他對這個「汪汪大俠」的印象很深刻。
對江祐成來說，早期那幾個支持他的粉絲，是他一路走到現在這樣的動力。
他聽他的粉絲們說過這人還是他某個粉絲群組的「後援會長」，但他從沒見過這個帳號的主人。
他之前也問過能不能請對方出來吃飯，以表達對他多年來支持的感謝，這人卻總是拒絕，沒有一次現身，神秘得很。
馮浩威也想喝點水，於是他走到江祐成身後，也拿起一個杯子要倒水喝，他抬頭看向江祐成，眼角正好掃過手機中，聊天室上的「汪汪大俠」四字。
「咦？你在跟哥傳訊息啊？」馮浩威從他背後探出頭。「他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蛤？」
馮浩威所在的角度並不像是會沒看到帳號名稱。
江祐成不解，他皺起眉，但心中一抹猜測浮現，他隨即壓下疑惑，小心翼翼地把手機遞給馮浩威看後，試探道：「那你有什麼要跟他說的嗎？」
「我想想。」
馮浩威接過手機，很自然地就要開始打起訊息。
馮浩威的舉止印證了江祐成的猜測，江祐成趕緊又將手機拿了回來，他嚥了下口水，一字一句緩慢地問道：「……這是你哥的帳號？」
「對啊，之前看……」說到這裡，馮浩威住口了。
江祐成的反應不太對。
看著江祐成複雜的表情，馮浩威憑藉自己過於常人的觀察力，判斷出了一個結論。
江祐成好像不知道那是馮浩希的帳號。
馮浩威對於自家哥哥平時都用這支帳號做些什麼一概不知，不過他現下倒是很清楚一件事。
──我好像說出了哥什麼不得了的秘密。
──我會被他宰了！！！
覺得自己好像闖禍了，馮浩威立刻轉身回去收拾背包：「那個……祐成哥，你看起來好像好點了，那我先回去了……！」
「我哥那裡你再幫我跟他說一下！」
語畢，就見馮浩威已經關上了江祐成家的大門，揚長而去。
江祐成還愣在原地，腦中反覆重複著「汪汪大俠就是馮浩希」的事實。
在腦海裡，汪汪大俠這幾年來對他說過的每一句支持與鼓勵，全部在一瞬間，與馮浩希連結在一起。
想了幾分鐘，江祐成失笑。
「哈哈……」
先是微微翹起嘴角，再到笑出聲音來，最後他抱膝蹲在地板上，放聲大笑。
他想到馮浩希那張從不和他說好話的嘴，又想到在聊天室裡曾說還要再支持他十年的汪汪大俠。
他知道馮浩希嘴硬，但沒想到，馮浩希從不當面對他說的，原來一直以來都是透過這種方式讓他知道。
一如汪汪大俠總在訊息裡說的一樣，馮浩希始終陪著他。
江祐成揚起嘴角。
是啊，馮浩希一直以來都是與他肩並肩一起。
十年了。
江祐成把聊天室往前幾天的對話紀錄滑去。
是他跟馮浩希在捷運站口吵架那天。
表面上，馮浩希很生氣地走掉了，但半小時後，「汪汪大俠」就傳來了一句「其實我覺得有時候別人罵你是在關心你，他可能沒什麼惡意」。
他和汪汪大俠本就偶爾會閒聊一下，當時只以為對方是剛好提到這個話題，誰知道根本就是馮浩希自己來跟他說的。
想到氣得不得了的馮浩希，咬著嘴唇打開這個小帳，給他傳來這些訊息，江祐成就又笑了起來。
──怎麼會……
──怎麼會……
──怎麼會有這麼可愛的人啊……
江祐成笑著笑著，等到笑意完全淡去，取而代之的便是滿滿的無奈。
他要是再咬定自己對馮浩希的感情不是喜歡就是白癡了。
江祐成就著蹲著的姿勢，索性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他雙手遮住自己的臉，閉上眼陷入沉思。
馮浩希是他的敵人。
他知道的。
可無論是現在想衝去隔壁狠狠抱住馮浩希的慾望，又或者是想在馮浩希臉上用力親個幾口的衝動，都是他現在最真切的情感。
他喜歡馮浩希。
很喜歡他。
而且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的。
但他如果把這話說出來，馮浩希會嚇跑的吧？
比起有其他不純心思的自己，馮浩希肯定只把自己當作敵人看。
江祐成往後一仰，躺在了地板上。
如果讓馮浩希知曉了自己的心意，他們十年來的敵人關係絕對會就此瓦解。
就算做不成戀人，至少他也要作為敵人和馮浩希繼續一起走下去。
想著想著，江祐成站起身，順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嗯，就這麼辦。
正當他準備起身，回到沙發前收拾馮浩威玩到一半的遊戲時，手機的鈴聲突然響了。
江祐成拿起手機查看，是馮浩希的電話。
他心頭緊了一下，才姍姍按下接聽：「喂？」
「我剛剛看了一下，覺得你除了粉專發文外，還是開個直播說一下比較好。」
「……嗯。」
馮浩希的語氣認真，讓江祐成不禁想起自己剛剛發現的小祕密，又忍不住低笑兩聲。
馮浩希正要繼續說話，聽見江祐成那頭傳來了一聲笑，他倏地停下。
──我正在說正事欸，這傢伙笑什麼笑？！
江祐成的笑聲很有磁性，馮浩希紅起耳朵，急忙接著說下去：「反、反正你給我照做就對了。」
「嗯。」江祐成應得很快。
馮浩希見他配合，很快的又繼續交代了幾件事，才掛了電話。
結束了與江祐成的通話，馮浩希原地伸了個懶腰，手機鈴聲就又響了起來。
以為是江祐成還有話要說，他便看也沒看就接起來。
「喂？」
「犬哉老師，你好呀？」
聽見聲音，馮浩希把手機螢幕拿到眼前來確認。
這不是江祐成的號碼。
而這個聲音的主人──
是水天。
馮浩希按下了錄音，而後馬上把手機拿回耳邊，他的語氣充滿戒備：「你怎麼會有我電話？」
「哎呀，你已經知道我是誰了啊？不過先不說這個。」水天忽略了馮浩希的問題，逕自說道：「我是來找老師你合作的。」
──合作？我跟你？笑死人了。
電話另一頭繼續說著：「我有一個可以讓大柚完全身敗名裂的計畫，不過呢，這需要老師你的幫忙。」
「我不會幫你的。」
馮浩希此刻的聲音聽上去格外堅決。
「不如……老師你先把計畫聽一遍看看？」
「不要。」
「聽一下再決定？」
「我要掛電話了。」
水天的聲音聽起來多了幾分焦急：「等等！你不是很不爽大柚嗎？我可以幫助你把他做掉，讓你永遠不用聽他的話。」
水天又接著說道：「他這人惡劣的很，沒必要心軟。我告訴你，我前面的鋪成都做得差不多了，大柚已經失去了一堆人氣，再加上我這一招，能直接讓他變成過街老鼠，再成功一點，讓他在這行再也做不下去都有可能。」
「……」
「聽我的吧，包準他再也混不下去，再說等到那時候，就少一個人在漫畫界跟你競爭了不是嗎？」
馮浩希沉默了一會，才開口：「為什麼你那麼想害他？他做錯什麼了嗎？你知道當他曉得自己努力了一年的成果要泡湯的時候，他有多痛苦嗎？你知道他因為以後也許畫的漫畫會沒有人要看，他有多傷心嗎？你知道他從國中就開始拚命的努力精進自己，為了當一個足夠好的漫畫家付出了多少嗎？」
馮浩希說著說著聲音也大了起來，講到後面，他甚至還有些哽咽。
水天似乎被他的反應嚇到了，完全不敢說話。
「你不知道！你通通不知道！他做了多少你他媽的全部都不知道！」
馮浩希幾乎可以說是把這幾天積累的所有怒意都一次發洩出來了，他深吸一口氣，又繼續說道：「他從來沒有害過任何人，就算要懲罰他也輪不到你。老實說，現在每跟你多講一分鐘話我都覺得噁心。」
馮浩希緩了緩，又接著開口：「本來我還在想這幾天的罪魁禍首是不是你，但你剛剛不打自招了。我告訴你，我雖然不知道你幹嘛來找我，但請你不要再打給我，我絕對不會做害他的事，請打給大柚，請跟他道歉，即使我也很清楚他不可能原諒你。」
「……我不打自招？」
「我前面的鋪成都做得差不多了，大柚已經失去了一堆人氣。」馮浩希將那句話原封不動地說了出來。
「我……可是……」
水天說話結結巴巴，馮浩希的反應超乎他的意料。
他意識到自己好像有哪一步算錯了。
「你不是討厭他嗎？」
馮浩希的口氣聽起來很煩躁：「討不討厭跟你有什麼關係？我不會幫著你害他，你也不要想著再對他怎麼樣。」
說完，馮浩希乾脆地掛了電話，又把這個號碼給拉進黑名單，一氣呵成。
＊＊＊
馮浩希並沒有告訴江祐成水天打電話給他的事，他需要時間來搞清楚水天到底想幹嘛。
不過這通電話倒是帶來了一個益處。既然可以確定上新聞跟上論壇的事是水天做的，那麼就可以確定論壇文章那些回覆文的確有問題，馮浩威的朋友在查的時候也可以縮小可能的範圍了。
江祐成晚上確實照著馮浩希建議開了一場直播。
江祐成在直播中先照著搞子做了說明，接著便和聊天室的人們聊了一下天。聊天室裡因為有管理員看著，所以並沒有出現太多沒禮貌的留言，都是很友善的。
江祐成的表情看上去輕鬆很多，沒有了早上的憔悴。
馮浩希的電腦開著兩個視窗來看直播，一個登入的是「犬哉」這支有管理員權限的官方帳號，一個登入的是「汪汪大俠」。
他看著登入「汪汪大俠」的那個視窗，用滑鼠操作了幾下，又輸入了幾個字，沒多久，江祐成的直播間便出現一個通知。
汪汪大俠 送出了一排火箭。留言：「大柚老師，我會繼續支持你的！以後也請多多指教！」
「火箭」是最貴的禮物，本來就有不少人在給江祐成送一些小禮物，馮浩希一出手，他刷出的火箭特效直接成為了全場焦點。
江祐成看見這個熟悉的ID，莞爾一笑。
「謝謝汪汪大俠一直以來的支持，你是很早期的粉絲了，對我來說很重要。」江祐成瞇眼笑著。
馮浩希看著螢幕中的江祐成，只覺得心跳加速了些許。
根據他「江祐成行為學系」已經到了博士的資歷，他能透過這個不太一樣的笑容，看出江祐成現在非常地開心。
超級無敵開心的那種。
馮浩希看著那張笑顏，漸漸有些看出神。
他伸手摸上自己的胸口。
又來了，他又因為江祐成而覺得心跳加速了。
是過敏吧？
馮浩希又一想。
不對，這麼常過敏，會不會是得了絕症啊？
馮浩希緊張起來，立刻又開了個新視窗。
「看到某個人會心癢癢怎麼辦？」
輸入完成後，馮浩希按下搜尋。
他看了下列在最上面的搜尋結果。
是個論壇的文章，樓主問了跟他差不多的問題。馮浩希點進去，看見了被推得最多的回答。
你沒病，你是戀愛了。
送你一句話吧。
愛情就像把手指伸進洞洞椅，注意到時已無法自拔。
──什麼鬼東西。
馮浩希撇撇頭，他對江祐成才不會是愛情。
他們是敵人！敵人！
馮浩希回到上一頁，連續又看了幾篇文章，都是差不多的結果，
「……」
──還是有空去看醫生吧，不該妄想能在網路上治病。
馮浩希放棄了繼續搜尋這問題的念頭。
又想到是時候看一下他跟江祐成現在在網路上的風向如何了，馮浩希便在搜尋列輸入了「大柚 犬哉」這組關鍵字。
搜索後，排列在前面的都是前幾天的舊新聞，他按下排序，選擇了「按時間排序」，最新的幾個結果便顯示出來。
大致上看了幾個，馮浩希可以確定他跟江祐成的輿論目前算是穩定下來了，不像前幾天那樣有許多人密集討論。
他滿意地鬆了口氣，正準備關掉網頁時，突然注意到其中一條搜尋結果。
是一個個人部落格在三十分鐘前發出的文章。
絕對默契（同人文 大柚X犬哉 ABO設定 R18）
馮浩希對括弧裡的字有看沒有懂。
不過他看見括弧裡提到了自己和江祐成，又想到這是一篇同人文，登時以為這是《天理不容》的R18同人文。
發現自己的創作居然有人寫了同人文，馮浩希欣喜地點進去就要看粉絲的創意。
他點開後，頁面上立刻跳出了一個視窗。
請輸入密碼。（密碼提示：犬哉的生日）
什麼神秘的同人文要設密碼？
馮浩希又想到括弧裡提到了R18。
嗯，應該是因為那樣才設的吧。
馮浩希輸入了自己的生日，介面立刻就顯示出了文章。
他看見了前兩行。
CP：大柚X犬哉 AO配
個人腦洞，可接受真人CP者再看
雖然這些陌生的術語讓他有些看不懂，他還是快樂地往下滑了下去。
──真期待是什麼樣的同人文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