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好人王子5

午夜十二點，朗言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
儘管閉上雙眼，然而，大腦異常亢奮到連他自己都能清晰感受皮下太陽穴跳動得活力四射。
他挫敗地兩眼微睜，暗嘆自己就不該捨命陪君子，沒朋友就沒朋友，免得反受其苦，致使第一次喝咖啡的他，完全無法成眠。
拖延良久，依舊神采奕奕，郎言綽最後乾脆坐起身，下床挑燈夜讀，靜候睡意來襲。
另一方面，廖承睿回家以後，他不急著拆禮物，而是先把東西擱進房間，出來陪妹妹、弟弟在客廳寫功課、看電視，直到夜深洗完澡、回房準備睡覺時，才又注意到禮物的存在。
他回想起王子提及禮物的內容，決定拿出筆袋整理，順便把新筆也放進去。
可惜他對於幾隻筆和筆芯卻包裝這麼大完全不作他想，便把禮物拆開來一看……
廖承睿瞠目結舌地想：未免太多筆芯了吧！
包裝拆完，他瞪著滿滿的筆芯，迅速抓起一旁的手機，直接打電話罵過去。
「喂！你這傢伙，簡直難以置信！」該不會把那間分店的筆芯都拿空了吧？
『畢竟要撐到明年生日，小道又是認真作筆記的好孩子，當然要準備充裕一點啊。』早就在等小道激烈反應的陳光恩於電話另一頭微笑解釋。
他僅僅把整格筆芯和庫存全買走而已，暫時缺貨也不要緊，反正這類日常消耗品早晚都會進貨，不必小道費神為那些人操心。
「這讓其他需要卻買不到的人情何以堪啊！」
『啊哈哈哈，改天再買就有啦。』陳光恩打哈哈道。
何況無印良品的設點，同區之間有許多店面相鄰，足以就近支援。
耳邊聽著王子敷衍的笑聲，廖承睿摀臉。
早知道就盯緊他了！這種傢伙真的不能放任他四處亂轉，否則盡做出什麼旁人意想不到的荒謬事！
陳光恩反過來細心叮嚀：『要常用喔！』否則，擺著很浪費對吧？
『往後你的筆水由我全包了。』
聞言，廖承睿終於恍然，一時沒憋住，在心裡恨聲罵了句髒話。
幹！原來這才是送禮的真面目？那傢伙果然沒變，還是一如既往的財大氣粗！
『小道？』
「好啦！」他翻了大白眼答應道，深覺事情發展至此，簡直太扯。
王子這傢伙，真的好欠揍啊！

廖承睿最初認識的人其實並非王子，而是他的雙胞胎弟弟：陳殊榮。
不過，身處同間教室的兩人，原本關係也只是坐得很遠的同班同學，彼此不算熟悉，分組從未一起，自然也不曾交談過。
雙方毫無交集。
小學五年級的欺凌，稱不上是事件，只是大家好玩、不小心玩過頭的捉弄而已，連老師亦是如此認為，在這當中，唯獨不感到有趣的，往往僅當事人才能領略，那股好玩之下，最純粹的惡意。
全天課的某日上午，廖承睿行經廁所，恰好瞥見幾個同年級男生群聚在廁所裡嬉鬧，他默默看了好一會兒，就站在洗手檯旁邊發呆，等他們一個接一個離開以後，才換他進去上廁所。
當他走回教室，站在門口，佯裝不經意地環顧其他同學，確認他要找的人目前獨處，便刻意繞到陳殊榮的座位旁，悄聲提醒，要他去告訴他待在別班的雙胞胎，他的褲拉鍊沒拉上。
陳殊榮聞言，事關哥哥，他連道謝都沒說，急急忙忙離開座位，衝去找人了。
然而，事實是並非沒拉上，而是拉不上。
還在廁所的時候，便被其他同學玩壞了。
「欸？拉鍊壞了？那怎麼辦？拜託老師讓我們回家一趟吧？」陳殊榮低聲問，在整個人陷入驚慌失措的狀態下，仍然一心一意地想方設法替哥哥解決難題。
「不必了，就這樣吧。」坐在位子上的陳光恩單手撐頰，面帶微笑，看起來比他弟弟還氣定神閒。
「可是…哥，你這樣會被取笑的。」連他班上的廖承睿都隨隨便便就注意到，可見這條褲子的拉鍊沒拉很顯眼啊，萬一被同班的人發現，可就糗大了！
「被取笑也無所謂啦。」陳光恩笑得滿不在乎，甚至游刃有餘去安撫比自己還緊張的弟弟道：「能增添大家的笑料也不賴啊。」
「這……好吧。」既然哥哥本人不介意，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陳殊榮對於哥哥不僅不以為意，還能自娛娛人、輕易把險境化作佳境的性格滿懷崇敬，哪像自己總是猶豫不決，一點也派不上用場。
當他氣餒地返回教室，見廖承睿在位子上寫習作，他想了想，對方跟自己還沒說過話，卻仍跑來提醒他哥哥的事，自己好歹也該回報一聲。
於是陳殊榮在回座前，先走到廖承睿身邊。
「不是沒拉，是拉鍊扯壞了。」他不好意思地對廖承睿小聲解釋。
「那怎麼辦？趕快叫家人送褲子過來？」廖承睿詢問兩人作何打算。
陳殊榮苦笑搖頭：「沒辦法，我爸媽都是空中飛人不在家，姊姊現在也還在學校上課，而我哥…他好像一點也不在意，打算就這麼晾著，隨別人去看。」
「是嗎？」
「嗯。」
等陳殊榮離開，廖承睿轉著鉛筆，一面側頭打量他的背影，一面狐疑地猜想：拜託！誰會對自己的服裝儀容不在乎啊？那傢伙有病嗎？
鄰近中午前的下課時間，廖承睿拿著零錢打公共電話，請媽媽送便當來的時候，順便再帶一條鬆緊褲給他。
「要鬆緊的，不要拉鍊，還有…越寬鬆越好。」他在電話中強調。
他們體型長得完全不同，還是鬆緊褲比較保險。
到了午餐休息時間，廖承睿一手拿著便當，一手拎著紙袋，站到陳殊榮座位前，硬聲吩咐他：「替我拿給你哥，逼他務必要換上，告訴他，他無所謂暴露沒關係，但也有人不想看他內褲外露！」
結果，他的看不過眼，引來本尊親自找上門，劈頭第一句就是很不誠懇的嘲弄：「謝謝你的多管閒事。」
「哼，少自作多情了，我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的眼睛著想。」廖承睿斜他一眼，發現他還沒換，忍不住壓低音量嗆他：「你拉鍊不拉有礙觀瞻，趕快去換啦！不然是想敞著內褲勾引誰看？也有人不想看啊！」他邊嫌棄邊站起身擋，一臉不耐地揮手趕人：「別自以為長得好看、受人歡迎就可以任性妄為、什麼都露，傷風敗俗說得就是你這種人！」話說到最後，廖承睿幾乎是指著陳光恩的鼻子開罵了。
陳殊榮見到哥哥的身影出現在教室，才剛走上前，打算詢問哥哥什麼事特意前來，未料，竟然碰上哥哥挨訓，令他當場傻眼，簡直不敢置信，自己那受人喜愛的哥哥會被厭惡成這個樣子。
「……」被他看穿了嗎？自己笑意底下，本該不易被察覺的困窘，所以才私下叫殊榮來了解情況？
陳光恩靜靜地與廖承睿滿含唾棄的眼神對視片刻，突然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你生日在什麼時候？」
陳光恩問得高高在上，廖承睿自然回得惡聲惡氣。
「幹嘛告訴你？」拒答！
「是嗎？」面對廖承睿的防衛抗拒，陳光恩朝他好脾氣地笑了笑，轉身拉上因為驚呆了而愣在一旁的弟弟離開，打算先去換褲子。
前往廁所的走廊上，他牽著弟弟，不無愉悅地想著：你不說也沒關係，我自有方法知道。
事隔沒幾天，陳光恩心情甚佳地在教室裡滑手機，畫面中的照片，是弟弟趁老師不在，替他翻開學生手冊拍下的個人資料表。
「原來在白色情人節啊？」這種小事，輕而易舉就能掌握，只要讓同班的殊榮去打探老師，或者到保健室翻他的健康紀錄表，上面就有詳細記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