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毒舌小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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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8-03
「糟透了……」廖承睿揉揉眼睛,望著眼花撩亂的黑板與模糊不清的老師,默默嘆了口氣。
縱使是在上課中途,他還是開始收拾書包,準備放學。
位於教室最後排的陳光恩正在觀察他的反常。
奇怪?聽課的小道一臉無精打采地把頭靠在立起的課本上,看他情緒低落、勉強撐起意志專心聽講的模樣,到底去小圈班上,發生了什麼事?
剛剛也是,一回座就穿起外套,維持垮下肩膀臥倒在桌面的姿勢,直到老師來前,那副生無可戀、要死不活的古怪行徑,與平常抬頭挺胸、氣壯山河的朝氣有力小道完全判若兩人。
陳光恩旋轉手中的藍筆思忖。
總覺得很不對勁……是吵架嗎?
不、不太可能。
他輕搖搖頭,摒除這一可能性。
憑他們倆的相知相惜,不大可能起爭執。
猜不透的陳光恩才想等放學後再作試探,殊不知,老師一說「下課」,小道人就飛也似地跑掉了?
第二天,小道沒有出現。
再隔一天,小道依舊請假,沒來上學。
撥電話、傳簡訊通通沒有迴音。
陳光恩將手機放回口袋,單手撐頰,目光落在小道空蕩蕩的桌椅上頭,無聲嘆息。
班上有人見王子獨自坐在位子上,想起下節課要移動到別間教室,他們上前詢問他:「王子,待會兒要不要一起走?」
他們都知道,平時王子總是與廖承睿同行分組,但今天那個人沒來。
正欲起身的陳光恩聞言,朝同學們歉然一笑,婉拒道:「抱歉,我還有點事,晚點再自行過去,謝謝你們。」
既然小道對他的關心不理不睬,他決定去八班問明原因。
畢竟小道有什麼事情,不告訴他是理所當然的,但是,他有任何狀況,都一定會聯絡小圈。
本來還想靠自己試試看,可惜目前看來不行,他一如既往地被無視得很徹底。
陳光恩遺憾地收起毫無動靜的手機,前往八班找人。
然後,他在教室外的走廊看見鐵牛、小圈與叉叉靠在窗檯吹風,正想近前與三人打招呼,就被小圈搶先出聲。
「他感冒了。」見王子難掩落寞地走過來,嚴絟立刻為他解惑,權作問候。
「感冒?」陳光恩聽得一臉訝異。
「對呀,你也知道,小道他超討厭感冒的,肯定痛苦又不爽。」嚴絟大概可以想像得到,他敗給感冒病毒那心有不甘的躺在床上的休養畫面。
其實不能怪王子狀況外,如此簡單的請假理由,他卻想都沒想過,原因在於小道曾信誓旦旦地誇下海口,斷言自己身強體壯,絕不會有感冒的那一天!
可惜日常的預防措施做得再好,意外之所以叫做意外,便是任何人都難逃出乎意料之外。
「一定是前天淋得那一身濕的關係啦!」黃永宇立刻歸咎根源。
「前天?」陳光恩捕捉到自己未知的情形,隨即追問:「小道為什麼一身濕?」所以才揮開他的手,拒絕他的碰觸嗎?
「他前天掃廁所時,不小心被拿水管的同學波及到渾身濕透,雖然我們試圖幫他吹乾,但是時間畢竟很有限。」郎言綽言簡意賅,替他說明詳細狀況。
「……」陳光恩與叉叉對視片刻,不需要多費唇舌,他能領會叉叉背後想傳達給自己的前因後果,臉上的笑意淡了許多。
嚴絟偷瞄王子稍嫌複雜的神色,抬手輕拍上他的背安撫。
「別擔心,王子,我有問過他,他說是一般感冒,也已經好很多了,明天就會來上課,你記得借他這兩天缺漏的筆記,再花點時間幫他趕進度喔。」
「啊…也對。」陳光恩頓了一下,大約明白小圈察覺到自己的意志消沉,於是重新掛回笑臉,與他們聊過幾句後,趕在鐘響前,安心地回教室拿課本。
時隔三天的早晨,感冒剛好的廖承睿終於出現在教室。
他才踏進班級,便縮緊脖子,暗自扼腕今天出門沒帶到圍巾,太失策啦!
「實在有夠冷!」廖承睿小聲碎念。
春天後母臉啊!他才大病初癒就強碰後母發威!
此時,陳光恩已經提前到校,他笑咪咪地待在位子上觀察小道,一等早自習下課,便主動把圍巾送到他面前,還有筆記。
「謝啦!」廖承睿接過筆記本道謝,彎腰從書包挑出自己的筆記。
「小道,這兩天辛苦你了,這個也是給你的。」他遞上被忽略的圍巾。
「啊,不用啦!你給我了,自己不就會冷了嗎?」廖承睿把圍巾推回去,低頭翻開筆記本,準備抄寫進度,怕一會兒上課,王子就要用到。
「我不會冷,而且你感冒剛好,比較需要多加小心。」陳光恩繼續把圍巾湊到他面前,擋住他看筆記的視線。
「別耍帥,要風度沒溫度,小心後母找上你!」廖承睿斜眼瞪他。
後母?是指春寒嗎?
陳光恩很高興見到生龍活虎的小道回來了,指著他收進外套口袋的口罩,語帶商量道:「我脖子不冷,不然…你把口罩讓給我,我的臉比較冷。」說完,還故意拿掌心貼臉。
「哈啊?你確定?真的不冷嗎?」廖承睿在王子示意下,抽出摺疊好的口罩。
「這不是很剛好嗎?你脖子冷,我臉會冷,我們互相交換就好。」陳光恩自認想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交易,心情愉悅,神采飛揚。
「那我去買口罩給你。」廖承睿點點頭,也就不再推拖,收下圍巾的同時,把口罩也塞回口袋。
「沒關係,你戴過的就可以了。」
陳光恩按住準備起身的他,阻止不了口罩被收,他可以用搶的。
「那怎麼行?我都用過了,很不衛生……」
廖承睿掙扎著想甩開他的手,無奈力不從心、技不如人,他都開始喘氣了,仍架不住王子的身高手長優勢,沒能保住口罩的所有權。
「我不介意,只是拿來禦寒,抵擋臉被風吹而已。」口罩一得手,陳光恩微笑退後。
「笨蛋!我是怕感冒傳染給你啦!」體力不濟的廖承睿恨恨捶桌。
搞清楚重點在這啊!笨蛋王子!每次的關注點都莫名其妙得超乎尋常!
還有,他們倆究竟為什麼要互相爭奪一個已經用過的口罩?
「不會,這個就很好了,何必浪費時間花錢買呢?」陳光恩笑瞇瞇地將口罩收進胸前的口袋,接著伸手指向桌上的筆記提醒他,藉此轉移話題。
「別在意這點小事了,你先抄筆記吧,以免待會兒上課,銜接不起來。」
「喔喔,對!」廖承睿立刻被轉移注意力,連忙埋首筆記之中,振筆疾書。
於是,又一天在校生活過去了,轉眼來到隔日。
這一次,輪到陳光恩缺席了。
掃除完後的早自習時間,班導一出現,立刻有人舉手發問。
「老師,王子怎麼沒有來?」
「他的家人稍早打電話來請假,聽說他持續高燒到四十度,渾身痠軟無力。」五班的導師回應,並交代台下的學生們都該注意這陣子變化極大的日夜溫差,可能引起身體不適。
「這些症狀很有可能是新型流感,需要自主隔離幾天,也請各位同學多加小心季節變換之際的忽熱忽冷,免得感冒了。」班上接連有同學因病請假,得好好叮嚀他們認真看待才行。
「是。」
聽到這裡,廖承睿內心惡狠狠地想:「那個蠢王子!」隨即低頭掏出手機,劈哩啪啦狂按一長串字句臭罵他:「你這個蠢貨!看吧!果然遭殃了吧!笨到無藥可救!講都講不聽!」
輸入完畢,按下傳送鍵後,他便專心在英文閱讀上,想不到幾秒過後,對方居然速回。
『小道,不是你的錯。我本來沒什麼事,昨晚補習回家,親了弟弟一下,半夜就中標了,真沒想到殊榮實在太毒了,所以你別放在心上。』
一收到小道的來訊關心,躺著休息的陳光恩即時從床上坐起身,撕下額頭的退熱貼,很有精神地按著手機解釋。
可憐他的弟弟無辜中槍,冤枉極了。
「誰會放在心上啊!」廖承睿立刻敲鍵盤回嗆:「這麼不小心,活該後母纏身!」
頓了頓,他又針對他的荒唐行徑訓斥道:「免疫力這麼差就別做多餘的事!沒事幹嘛去親感冒的弟弟!」
廖承睿以為,他弟也養病在家,殊不知對方堅實強壯得很,為了病重的哥哥,還特地請假一天,打算待在家裡,悉心照顧生病的他,現在人正在廚房裡忙碌病人的營養早餐。
「小道,謝謝你關心我,我很開心。」陳光恩望著手機,輕輕一笑。
雖然不能告訴你,但是能被你的病毒感染,是我的榮幸。
『等我病情好轉,再拜託大家借我筆記可以嗎?』他故意傳訊這麼問。
「你燒到神智不清啦?我們班級不同,老師也不同!」要也是找他吧?
『那再請你們幫我補習吧,看在我被流感折磨得動彈不得的份上。』陳光恩立即打蛇上棍,盯著簡訊畫面,笑得無比開心。
光想像小道擔心自己的神情,他就覺得病好了一半以上……不,應該說好得差不多了。
「好啦!你快點好起來,我就幫你!」
然後,他收到小道的應允答覆後,也馬上回傳自己的滿懷感激。
『謝謝你,小道,有你這個朋友真好。』
「現在,快點把手機放下,好好休息才是真的,滾去休息啦!」
廖承睿發完這則訊息,就再也沒理他了。
之後,不論陳光恩再傳什麼文字,小道都不予理會,他只好重新躺回床上,翻看剛才的簡訊紀錄。
這時,他的弟弟陳殊榮敲門進來。
「哥,會餓嗎?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來吃點東西墊胃,等你稍微恢復力氣,我們就去看醫生……」
「我覺得我已經好了。」陳光恩出聲打斷他,兩眼仍投注在螢幕上心想:小道每一句直白鋒利的關切,都令他喜悅得難以割捨,尤其字裡行間所透露出拿自己沒辦法的妥協包容,總是溫柔填滿他的心。
「哥?」你怎麼還在滑手機?頭不痛嗎?
又隔了一天,陳光恩完好如初地出現在八班教室。
他精神飽滿、笑容滿面地跟眾人打招呼,行經小道身邊時,還順帶一提弟弟也已經不藥而癒了,不必擔心他。
廖承睿傻眼瞪著他走到自己身旁。
「不是說要自主管理嗎?」真的沒問題?不是在逞強?
「證明不是流感啊。」陳光恩輕快回應。
「…哈啊?」廖承睿一時沒聽懂,還想問清楚醫囑,就聽對方厚顏無恥在說:「這全是靠友情的力量治癒了我,謝謝小道賜予我力量,讓我很快恢復了精神,一切都是小道的功勞喔!」他完全遺忘了昨晚是誰熬夜看護他。
可憐的弟弟,不僅面對難搞的病人一天,功勞被歸功於外人、苦勞則被徹底忽視之外,他還得一大早為哥哥做牛做馬、擔心受怕,再努力打起精神,撐過整天的課。
嚴絟掩嘴偷笑,看王子唱作俱佳地宣揚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神奇效果,只能說他不虧是小道的狂熱信徒。
「真有那麼厲害嗎?」這是黃永宇問的。
陳光恩笑答:「我建議你別輕易嘗試,不過關鍵在於,你得先體會燒破四十度的高溫,然後……」
「不、不、不,還是算了。」黃永宇一秒放棄。燒破四十度?開什麼玩笑,誰會為了體驗奇蹟,強迫自己發高燒啊?
廖承睿雙手環胸,背倚在牆,目光沉摯地瞅著王子與鐵牛交談,他深度懷疑這傢伙是不是燒傻了,才會說出這種毫無根據的誑言妄語。
但是,他此刻的精力充沛有目共睹,還口齒伶俐地與鐵牛互開玩笑……
「總之,別高興得太早。」廖承睿鬆開手臂,從口袋拿出全新的口罩拆封,朝王子招手。
「當心大意失掉荊州,過來把口罩戴著!」如果他敢推三阻四……
「是,我很樂意。」陳光恩點頭笑瞇了眼,旋即半蹲低身,十分配合地把臉湊過去。
他做為乖巧聽話的病人,廖承睿很滿意,除了沒去看醫生這點。
郎言綽頭靠窗邊,旁觀王子戴上口罩,心想:頭一遭見到快活的病人,他也就別去探究,為了能夠使自己嚴重虛弱到起不了身、下不了床的地步,陳光恩一定還花不少心思做了別的什麼吧?
他朝嚴絟看去,端詳那份靜定的笑顏,忽見他瞥了過來,恰好與自己對上眼,揚起別樣慧黠的淺笑。
整起事大致悄悄落幕,五班的少數人對廖承睿稍稍收斂了最初的疾言厲色,而陳光恩自此也跟得很勤快。
至於另一方面,嚴絟與郎言綽則相當有默契地隱瞞下這次,某人近乎自虐般自討苦吃的贖罪方式,不讓小道知情。
五人之中,唯有黃永宇壓根兒沒想那麼多,依舊活得率真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