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毒舌小道8

廖承睿極度厭惡生病，因為他的感冒症狀總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開始打噴嚏、流鼻水之後，便要擔心惱人的窒息式鼻塞；喉嚨有痰又紅腫發炎的時候，便要警戒後續喉嚨乾癢所導致的陣陣失控狂咳。
對廖承睿來說，其實這些病症通通不夠看，最令他心生畏懼的，是伴隨著涼襲來的頭痛欲裂及一連串噁心想吐感，還有強烈目眩等嚴重生理不適造成的精神折磨，總是搞得他死去活來。
尤其持續目眩頭暈期間，他除了強忍那股翻湧欲出的反胃感以外，毫無辦法，又好不容易撐過了眼花撩亂的階段，還得經受由額角隱隱作痛放大成劇烈頭痛。那真是令人生不如死到寧可摘下自己的腦袋狠踹千百萬遍的痛楚，接著，哪怕熬過要命的頭疼，尚有一系列感冒症狀如發燒、咳嗽接踵而至，無一不發，逼得他涕淚橫流、猛咳不止，模樣要多悽慘有多悽慘！
因此，平日身強體健如疾豹的廖承睿一旦感冒，就會淪為病貓般楚楚可憐。
綜合幾次遭殃的慘痛經驗，他徹底領教了只要病魔襲擊，就會病痛纏身的可怕，於是學乖了，不敢再小覷風寒。
再加上家裡還有兩個小孩，稍不注意，就有被傳染的可能性，一般情況下，他斷不會讓自己有一絲感冒的機會。
午後放學前的掃除時間，廖承睿一如往常前往這學期被分配到的掃除地點：教室附近的男廁。
共同打掃廁所的三名同學望著他的背影伺機而動。
有鑑於全班都看廖承睿不爽，集體想讓他吃一次苦頭，明白惹火大家的下場，從此安分守己、好自為之，偏偏這傢伙一下課就跑不見人影，再不然就是身邊有王子或別人跟隨，始終無處下手，直到現在臨時起意。
他們早就想好好惡整他一次，利用這個機會，勢必叫他狼狽不堪。
於是彼此在廁所外小聲分配任務，各自先專心打掃，趁廖承睿不注意時，一人去擋住他的視線，另一人負責拿水管噴他，還有一人則拿拖把拖地，營造出他們在沖洗地板時，不小心失手噴到他的假象。
無懈可擊的整人計畫！
他們以為，按廖承睿那恃才傲物的個性，包準會氣到破口大罵，這樣他們就有理由譏笑他活該了！
哈哈哈哈哈，自己要站在那裡礙事，怪誰？
看，他們連藉口都想好了，就等著觀賞廖承睿有苦說不出、敢怒不能言的吃鱉樣，最後灰頭土臉的轉身離開。
一想到他五味雜陳的慫樣，就忍不住興奮地手抖！
於是，手握馬桶刷的廖承睿剛踏出廁間，就被水柱噴得全身濕透。
「喂！」
「啊呀，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負責水管的人很不誠懇地陰笑，他偷瞄兩邊撇過頭暗笑的同學，自滿地等著他氣爆發難，然後予以回擊。
然而，他們等來預料之外的毫無反應。
「快把水管朝下，小心別噴到別人。」不以為意的廖承睿抬袖擦去臉上的水，轉身繼續檢查下一間。
他對他們的作為，並未顯露一絲不滿，只吩咐他們注意，別再噴到其他來上廁所的同學，否則惹出糾紛就麻煩了。
廖承睿慘遭同班生戲耍卻渾然未覺，反而讓做了壞事的幾個人不由得呆若木雞，之後再面對毫無自覺的他，難免心虛抱愧，表現得很不自在。
掃除完畢，滿身溼黏的廖承睿本打算維持這個模樣繼續上最後一節課，反正放學他就直接回家，再忍個幾十分鐘就結束了。
好死不死，他還沒收拾工具，就先被行經廁所的小圈、叉叉看見他頭髮滴水的狼狽樣。
「天啊！小道，你怎麼濕成這樣？」
話是這樣說，但兩人的目光毫不猶豫地直直射向手拿水管的罪魁禍首，嚇得幾人各自背過身、別過臉裝忙，不敢與他們對上眼。
唯有小道舉著馬桶刷解釋：「喔，就掃廁所不小心被濺到……」說完，他對兩人慾言又止地商量道：「你們想上廁所嗎？能不能忍一下，等我們收拾好再過來？」他一怕兩人不小心和自己同樣化身落湯雞，二怕地板濕滑害他們跌倒。
嚴絟與叉叉對視數秒，他盯回小道眨眨眼，內心猶豫是否當面揭穿他的誤解。
只是被濺的話，會弄到周身盡濕的地步嗎？怎麼看都是有意為之吧？
朗言綽靜靜望向其他形跡可疑的人，不免暗自慶幸。
幸好在五班教室時，隱約感受到諸多古怪的不耐視線並非錯覺，因為擔心他落單而和嚴絟刻意繞過來看情況，果然不出所料。
廖承睿明明有自己在班上不受待見的自知之明，卻從沒想過別人會賭氣陷害他，即便渾身濕黏也不做他想，甘認倒楣。
替人思慮周到的他，偏偏在自己身上大意輕忽，對旁人不多加以懷疑，吃虧了都不知道計較。
嚴絟偏頭思索小道的觀點，立刻決定把他抓回自己教室，不打算追究是誰造成的了。
他走上前，拿開小道手裡的掃除用具，交給身後的叉叉，言簡意賅地指示：「小道，你先和我離開去處理一下，你這身真的太誇張了。」
他硬推著小道出廁所，又回頭指著清潔乾淨的地板問其他人：「小道已經把廁所掃完了對嗎？收拾善後的工作，交給你們幾個沒問題吧？」他望向另外幾人確認。
「沒……完全沒問題！」三人急急回頭保證，恨不得他們盡快一走了之的心思一目了然。
「你看，小道，他們說會收拾好，你要是擔心，叉叉可以留下來幫忙。」嚴絟又指著叉叉拎著馬桶刷歸位的背影。
「不、不用了！就剩下把地拖乾，那袋垃圾拿去丟掉就結束了！」幾個作案人自行分配好剩餘工作，一刻不停地忙碌於拖乾地板，另一人乾脆提著垃圾，頭也不回地逃離。
他們誰也不想有人留下來追根究底，還是和王子走很近的傢伙，要是他多嘴……哪怕依王子的個性，不會對他們怎樣，但是絕對會留下壞印象啊！
何況這個看不清情緒的同學審度他們的眼神……莫名叫人毛骨悚然，他們寧願加速完成收尾，也不想與他共處男廁。
嚴絟俐落地幫小道在意的工作轉交完畢，毫無用處的廖承睿也只得跟隨兩人的腳步，前往八班教室。
甫踏進教室，嚴絟就對著班上人高喊：「誰有帶毛巾、手帕？方便捐獻一下嗎？我之後會還的。」雖然他手邊有一條，但不夠擦乾小道全身。
「怎麼了？我這有一條。」
「我有！」
留在教室的同學一見廖承睿慘烈的落湯雞形象，均被他嚇了一跳。
「要不要換一套新的？」黃永宇拎著掃把上前提議，暗自猜測他這身慘況是哪裡的水龍頭壞了是不是？
「別浪費。」廖承睿拒絕。
他才不想再多花錢買一套制服。
嚴絟拉著他在自己的位子坐下，抽出毛巾按在他的腦袋上，開始使勁搓。
這時，剛回教室的女同學放好夾子，邊喊嚴絟、邊跑回自己最內側的座位。
「小圈，我這裡有很棒的萬能法寶！」
「什麼？」嚴絟聞聲望過去，手裡的擦拭動作不停，就瞧見她伸手進抽屜摸出了……
「鏘啷，吹風機！」
嚴絟眼前一亮，表情驚喜萬分。
「讚啦！妳怎麼有？」
「下雨天上學必備。」她都放學校應付不時之需，反正教室裡有插座。
「謝謝妳！」
嚴絟感激地接過對方特地送上的吹風機，正準備找插座，就聽她直爽的提示道：「別客氣，趕快拿去吹乾吧，叉叉座位後方就有插座。」
離去前，貼心出借吹風機的女生好奇打量小道的慘狀一眼，懷抱相同的迷惑：怎麼會搞得這麼濕啊？
有了吹風機的鼎力相助，他們立刻換座位繼續，結束打掃工作的鐵牛也來幫忙，三人六掌專心致志在小道的乾燥大業上，礙於時間有限，他們齊心合力也只把小道的頭髮吹乾、制服摸起來半乾，褲子就別提了，正想下手卻鐘響了。
「可惜我們今天沒有體育課。」嚴絟抿唇嘆氣，滿臉遺憾。
否則小道就能直接換運動服穿了。
「沒關係，已經比剛才要好很多了。」廖承睿反過來安慰小圈，接著，他神態忸怩地對三人致謝：「不好意思，讓你們手忙腳亂的，謝謝了……」
「哈哈哈哈，你道什麼謝啊？也不看看我們什麼關係，朋友逢難，兩肋插刀是應該的嘛，用不著客氣啦！」黃永宇豪氣干雲地一掌拍上小道瘦勁的肩膀，經這一摸才發現，他的肩背部分還濕濕涼涼的。
「嗚哇，叉叉，這一塊還是濕的啊！」
「小道，放學再過來一趟吧？幫你吹乾。」朗言綽揚揚手裡的吹風機。
「不了，我直接回家就好。」他擺手婉拒。
朗言綽轉念一想，回家換衣服更好，便沒再堅持。
另一頭，負責外掃區的陳光恩回到教室時，左右不見小道的身影，他動身前往廁所尋找，卻發現廁所裡空無一人。
根據小道平日的移動範圍，他下意識欲朝八班的方向去，結果一抬眼便看到小道頂著滿頭亂髮、衣衫不整的出現在走廊上，伴隨鐘響的餘音，正緩緩朝自己過來。
「嗨，小道，你去找小圈了嗎？」那方向也只會是找他們，沒有別的了吧？
陳光恩靠近小道，與他並肩而返，本想拍他肩膀，卻被毫不留情地打掉。
「別碰我！」
毫無心理準備便遭小道排斥起自己碰觸的陳光恩愣了一下，面上依然保持笑意，心下卻是一驚，自己哪裡招惹他討厭了嗎？
「好，我不碰。不過，小道，你去找小圈怎麼了嗎？」連制服都起皺褶？
「我是被他們抓過去狠狠折磨了一番。」廖承睿有氣無力地說，顧自走往教室。
他的頭髮被小圈借來的幾條毛巾、手帕胡亂撥來弄去；制服則被叉叉強行脫下來擰水、再開熱風狂吹，實在有夠燙，偏偏後面接手的鐵牛根本不懂得控制手勁，他的腦門被他大力晃得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這樣啊。」陳光恩留意到小道眉頭擰得死緊、滿臉憋屈，雖不知小圈抓他去鬧的事由，但是看他那副狼狽落魄，決定先陪笑再說。
同時，確認了事情並非與自己有關，他心頭一鬆，安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