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末日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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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1-06-29
「就是這樣,只要稍微烤一下,香味就會撲鼻而來,潛沙蜥蜴的肉並非越成熟越好,通常來講,十歲左右會是肉質最好的時期,潛沙蜥蜴通常不會超過二十歲,我獵到的這一頭明顯是異類,否則不會長到這麼大。」庫夫林簡易地介紹他的美食經驗。
「我還以為每一條蜥蜴都是這個大小……」我說。
「並不是,通常來講,正常的潛沙蜥蜴也才不過兩人身的長度,這條明顯是異類中的異類,不過對這個充滿突變種的荒原來說,也不算罕見就是。」庫夫林大咬了一口,牙齒撕下一大塊肉,卻露出些微不滿的表情:「不過肉質不怎麼樣,除了份量足夠,也沒其他優點了。」
這頭有著特大身體的潛沙蜥蜴,為我們提供充足的糧食,不枉我們昨天費了一番力氣進行切割,足量的肉塊,在經過精細的切刻,分離出最精華的部分,可依舊佔了行李好大一部分。至於剩餘的肉塊,庫夫林說我們不用擔心浪費,這裡是變種狼的地盤,等我們這些「危險生物」離開,牠們就會迅速過來好好地享用。
「你經常進食嗎?」看著庫夫林對這裡的食物如此了解,我不由得對著庫夫林問道。
「很常,雖說我們也可以徹底絕食,但這裡的環境對從者實在嚴苛,所以有機會我們都還會進食。」庫夫林坦然承認。
「抱歉,雖說這樣有些不識趣,但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將這裡的歷史補全。」福爾摩斯在這裡插口說道,畢竟對偵探來說,情報就是生命線。
「對!先把剛剛沒講完的話題說完吧!我說到哪了,那些渾球的可笑『烏托邦』?」庫夫林擦了擦嘴,略為思索後,又繼續先前未完的故事……
人們口中的「烏托邦」是假的,是掌權者虛偽的謊言。
如果說「伊甸」真的徹底成為人類的主導者還另說,因為那將體現「絕對的公平」,萬事萬物徹底停擺的公平,形成可悲的一灘死水。
然而實際情況並非如此,伊甸由賢者們為其設下的上限,讓它無法從「工具」的身分逃脫,換句話說,它依舊是人類的工具,但只是屬於少數人的工具。
掌權者為自己私慾,大開後門,伊甸無法體現公平,反而成為掌權者謀私的工具,有人毫無代價得利,必然有人受到損害,一部分人成為社會最底層的受壓迫者,被打上「反伊甸社會者」的烙印,遭到所有人的踐踏。
受到壓迫自然也會有反抗,而催生反抗的不只有憤怒,還有獨立自主的思考能力,繼承賢者們知識與思想的知識份子,在預測到人類近乎死水一般的未來後,也一同加入反抗,「反伊甸運動」的勢力,至此初步成型。
然而,面對人民的怒火,握有伊甸權限,自詡偉大尊貴的統治者們,不容下人愚蠢的挑釁,他們選擇強力鎮壓,這導致眾多人員的傷亡,由此,「反伊甸運動」型態發生偏轉,對不公的憤怒,偏轉到極端的仇恨上,革命家變成了復仇者。
仇恨的怒火,成就最惡毒的計畫,反伊甸人士開始選擇使用恐怖攻擊,而當中最成功也瘋狂的一次,就是對伊甸本身的網路恐攻。
伊甸的系統遭到攻擊,功能一度停止,對這個可說是與伊甸綁在一起的文明來說,不亞於直接從現代文明抽走了電力,直接癱瘓了網路,整個社會一度陷入恐慌,然而賢者們的出色設計,以及統治者孜孜不倦的升級與改造,伊甸還是挺過這次網路恐攻,然而,這時誰也沒想到,伊甸的「核心」也在這時發生了變質。
在反伊甸運動事件期間,伊甸一方的勢力中,出現了一個特立獨行的存在,他們是小小的異端末流教派,卻在鎮壓反伊甸勢力的活動中大放異彩,其名為「新啟示錄教派」,是手持異端教典,以末日宣講大行於世的教派。
「《新啟示錄》?」
「你不是有看到那個壁畫,說的就是這本書的故事,描述伊甸帶來末日,最終審判將臨,要所有人心甘情願地接受救贖云云……」
「他們掌控了伊甸?讓伊甸照著書上做?」
「正確來說,是『變質』後的伊甸,接受了新啟示錄教派所給的答案。」
新啟示錄教派鎮壓反伊甸勢力表現卓越,出於有功應賞的獎勵機制,伊甸打算實現教派一個要求,而當時的新啟示錄教教主,給出的要求是,與伊甸進行一對一的秘密會談。
統治者們並不認為這是多大的事,甚至認為這不過只是宗教狂熱者自我陶醉的朝聖,然而十個小時的秘密會談過去,正當有人察覺到事情不對勁的時候,新啟示錄教派已經奪得了伊甸的最高權限。
這並非是駭客手法,也不是病毒入侵,教主的手段堂堂正正,他親口說服了伊甸去完成《新啟示錄》上所描述的一切。
腐敗的統治者們第一時間遭到屠殺,而後就是席捲整個社會的宗教狂熱,在經歷接連波折後,人們迫切需要一份安寧,哪怕這份安寧導向的是絕望的未來。
教派將所有信徒絕育,目的是讓人類的「罪孽」不再延續,所有信徒都可以得到伊甸的完善照顧,安享晚年。異教徒則是不由分說的屠殺,一場以「末日」為名的宗教清洗開始了。
人類就此正式迎來第二次末日。
「知道嗎?當我第一次看到素子,她帶著幾個躲過屠殺的孩子,滿傷瘡痍,搖搖晃晃的走在山中,她見到我的時候的表情,我直接大笑出聲,百多年來,我從未有一次笑得那麼開心……」庫夫林笑得平淡,但我聽得出他的語氣何其悲涼。
我看著手中的茶杯,心底五味雜陳。
權力、思想、反抗、仇恨、宗教,每一項行為都有著自己的大義,卻又將所由人朝著滅亡推進一步,就像抽著搖搖欲墜的疊疊樂,人們以自己的想法,將支撐社會的支柱抽離,然後放在壓倒社會的那一方,這種悲涼諷刺的自我毀滅,在人類身上無時無刻地在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