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01）

亞齊貝爾跟朱利安開會的時間間隔約莫是一個月一次，主要就是看看研究進度，討論下方向，以及是否需要支援等等。朱利安還是蠻期待去亞齊貝爾的別莊進行例行匯報的，因為大皇子家上上下下的僕役都特別喜歡他，知道他要來，茶跟點心就會準備得特別精緻。哈爾不吃甜食，朱利安又天生窮酸，花不下錢給自己買東西，偶爾來蹭個下午茶，就能讓他開心一整天。
「嗯，很不錯。雖然耗魔高了一點，但以效果上來說，算是十分優秀。」
亞齊貝爾看著朱利安交出來的圖紙，讚許地不斷點頭。「特別是這三個符文的設置，用得很巧妙，這份咒陣提給魔法院中樞的話，應該會成為這種類型的經典吧。你總是能讓我感到驚喜呢，朱利安。」
「謝謝誇獎。」
朱利安笑著回答，心裡卻有些心虛。哈爾雖然只改了一點，但卻是比較關鍵的部分，即使整個法陣的設計大多還是他親自進行的，但他心裡還是有點不踏實的空虛感。
果然下次還是不要讓哈爾直接改他的圖了…龍的能力太過巨大，他覺得沒什麼的東西，卻可能成為歷史轉捩的關鍵。朱利安決定以後還是用口頭詢問的方式好了。
「哦，對了，朱利安。」
大皇子忽然想起了什麼事情。他向站在身後的葛洛姆招了招手，低聲問了些什麼，貼身侍衛點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恭敬地遞給主子。
「這是魔法院中樞發給各研究院的公函。」亞齊貝爾將那個信封轉交給朱利安，「你可以打開來看看。」
朱利安有些疑惑地接過那個信封。信口的封蠟已經開過了，他抽出裡面的信紙，很迅速地瀏覽了一下內容。
「騎士團希望魔法院能派出魔法師，去克蘭鎮的騎士團支部支援…？」
「是的。」亞齊貝爾點點頭，「當地似乎發生了一些比較奇怪的事，具體情況，魔法院那裡也不是很清楚，還是要到現地聽駐紮在那裡的騎士團怎麼說。」
「會需要跟魔法院請求支援…難道是很嚴重的事嗎？」朱利安又把信看了一次，但信件內容真的沒什麼可以推敲的地方，只提到了騎士團希望魔法院能派出院士到克蘭鎮，中樞將這個請求告知各研究室，請各研究室推舉出有意願的院士出差。
「這倒也不一定…」大皇子想了想，道：「其實這樣的請求並不少見，一年大概會出現個四、五次。大多是哪種魔物繁殖得過多了，天賦魔法造成了影響，又或是什麼魔法植物出現了比較奇特的變異。對你來說應該不是太難以解決的事情，但你考慮一下騎士團支部的魔法師等級，就會知道為什麼要請求支援了。」
「哦…」朱利安點點頭，懂了。
騎士團的魔法師跟魔法院的院士是完全不同的。艾諾斯的魔法師可以粗略分成五級，升級的方式很多，例如參與魔法院定期舉辦的考試、或是進入一些指定的機構研修，都可以獲得相應的等級認證。
每種等級的魔法師被允許進行的研究及可施行的法術都不一樣。朱利安目前是一級院士，相當於三級的魔法師，可以在沒有導師監督的狀況下自由進行魔法的研究，但還不能在未經同意下使用超過十級的攻擊性法術。
騎士團對魔法師的等級要求並不高。一般支部隨團魔法師等級只要二級－－也就是魔法學校畢業後，再去參加個騎士團研修校念個兩年獲得文憑就行的程度。二級魔法師的權限跟三級魔法師的權限有相當程度的差異，平常的負責的工作也大部分是文書處理，所以，要真的出了什麼跟魔法比較有關的事件，支部的魔法師是沒有權利跟能力處置的，必須要報給總團，由總團定奪；但現在是九月，總團才剛往北方出發，準備應付一年一度的球鼠繁殖期，大概是總團人手不足，才寫了公函請求魔法院支援吧。
「騎士團總團，大部分都去打球鼠了啊…」朱利安喃喃道。
「是啊，每年這時候都是這樣的。球鼠的繁殖季正好跟糧食收穫的時間撞上，放著不管的話，牠們會造成很大的破壞的。而且球鼠是魔法生物，一般騎士還應付不來，得出動法師團，首都騎士團裡三級以上的法師全去支援了。」亞齊貝爾笑了笑，「那東西，要不是繁殖期太鬧騰了，其實還是挺可愛的。」
「圓滾滾的是蠻可愛的，但是被放了漂浮術的人大概不會覺得它很可愛。」朱利安也笑了。球鼠的特性就是會對威脅者釋放漂浮術，目標會立刻飄在空中且全身無力，一定時間後才會自動解除。由於是天賦魔法，這看似低階的漂浮術可比人類能施放的要強多了，騎士們若是沒有法師在後頭隨時準備解咒，或是攜帶防止漂浮術的道具，那就只能眼睜睜看著球鼠們大肆破壞農田，而自己只能飄著，什麼事都幹不了。
「言歸正傳。總之，關於出差這種事，有些魔法師不排斥，但有些人挺討厭的…」大皇子喝了口茶，將話題拉了回來。「我個人是覺得，有機會去不同的地方走走，也算是好事。你覺得如何？」
「出差啊…」
朱利安看著手上的公文，想起了前些日子哈爾說的話。
實績不夠。
（讓時間歷練你吧，朱利安。）
是的，自己確實是相當不足。即使魔力龐大，又在理解上比較有天分，但那又如何呢？魔法不止研究，實踐跟經驗也相當重要－－他想起了魔法師峰會時遇見的那些優秀前輩們，覺得眼前這個機會，自己必須要把握住才行。
亞齊貝爾看著朱利安的表情，知道他已經做好了決定。
「…我想去。不過，請給我一點時間準備一下。」
魔法師將公文重新放回信封裡，心裡已經在思考，該如何說服哈爾讓他出門，以及自己應該『準備』多少魔力儲量才夠…

「出差？克蘭鎮？」
「嗯。」
朱利安有些緊張。他想起了當時自己提出說要去歐森參加魔法峰會時，哈爾發了好大一頓脾氣，把他嚇得半死。這次只是去國內某個地方，應該…還好吧？
沒想到。
「去啊。」哈爾輕描淡寫地回答。「克蘭…是國境東邊靠近克蘭森林那附近的城鎮對吧？稍微有一點遠，普通馬匹的話，也要走個一整天吧。」
「咦…真、真的可以嗎？」
自己準備的一堆說服理由，現在通通都派不上用場了。朱利安訝異的看著哈爾，紅龍有些奇怪他的態度。「怎麼？拓展歷練是好事，為什麼不行？」
可是你兩年前不是這麼說的？
小朱利安當然不可能知道，當時哈爾是用什麼心情在阻止他去歐森的；而這麼掉面子的事，哈爾也不可能自己提。朱利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但他很快就把這個疑問拋到了腦後。
反正第一關順利地過了，既然哈爾大人已經答應，那麼接下來的問題就是…
魔力存量…
「你要去幾天？」
哈爾打斷了他的思緒。朱利安楞了下才回答：「啊…聽說，最少四天，最多的話，可能要一個月。詳細的情況好像要到當地才知道。」
「一個月…」哈爾伸手放在他的頭頂好半晌，道：「你現在的魔力存量是三分之一…話說回來，你的魔力槽比兩年前又大了一些啊。」
「啊，果然嗎！我也有發現魔力槽大了！」朱利安並沒有發現紅龍的言外之意，他有些得意地回答：「而且，吸收量還比之前高了一些，所以能使用的魔力量也比以前高…」
「－－要灌滿就比之前要稍微費點事了。」哈爾打斷他。
「…呃。」
聽見這句話，小魔法師忍不住抖了一下。
他還記得，出發去歐森之前，他是經歷過了怎麼樣甜美又煎熬的折磨－－先是被『餓』了兩個禮拜，然後做了一個晚上…不對，其實有沒有一整晚，朱利安也無法確定，他只記得在自己失去意識之前都還沈浸在滅頂的快感裡，現在回想起來，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後面始終有東西塞著－－肉棒不在小穴裡的時候，那個令他面紅耳赤的道具就會接手佔領那個被折磨得豔紅充血的地方，等他的身體吸收得差不多了，下一輪也就要開始了…
「想什麼想得臉都紅了？」哈爾明知故問，聲音裡帶著玩味的笑意。朱利安怯怯地看著他，道：「這次…好像…沒有時間餓兩個禮拜…明天就要回覆他們了，出發日程好像是這個週末…蠻趕的…」
看著眼前的小魔法師瞬間瑟縮起來的模樣，紅龍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明明是以精氣為食的淫魔，怎麼會怕成這樣？」
「那、那是、那是…吃得太撐了…」朱利安結結巴巴的辯解，「而、而且還有那個…那個…道具…我都不知道還有…這樣的…」
「哦…以後慢慢教你怎麼樣？」哈爾攬住他的腰，彎下身靠近他，鼻尖蹭上鼻尖，「難得你有這個血統，我們可以試試很多不太一樣的。」
「…哈爾大人…！」
朱利安整個人已經當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他原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至少在床上，在平日，他都敢主動挑逗龍，床事上也不會如此放不開了，但…
自己跟這條龍的距離，果然還是差了好大一截啊！
「沒事，不是這次。」哈爾總算玩夠了，他親了親朱利安的額頭，道：「三分之一的儲量，夠了，你安心打包去吧。」
「啊，咦？」
聽見這句話，朱利安愣住了。「等、等一下，哈爾大人，三分之一絕對不夠的，如果事情比較棘手，需要用到高階魔法，或是時間拖得比較長的話…」
「要做會怕，不做也怕，你很難伺候啊，朱利安。」紅龍調侃他，「不夠，到時候再補就可以了。你現在又不是學生，出差晚上出去過個夜，也沒什麼人會管你吧。」
「啊，這麼說倒也…等等，哈爾大人要跟我去嗎？」聽出重點的朱利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但他隨即又考慮到了其他的事，表情又糾結了起來，「但不是相關人員不知道能不能同行…」
「我要去還需要獲得同意？」
哈爾有時候覺得自己家的小朋友簡直老實過頭了。難怪戴寧每次聊到朱利安的人際關係，都會露出一副很擔心的表情，肯定是怕自己不在他身邊的時候，好友很輕易就會被騙走吧…
「你就安心去吧，魔力的問題不需要擔心。相比起那個…」
哈爾起身走回房間，朱利安疑惑地望著房門口，過了不久，紅龍捧著一個長箱子走了出來。那是一個樸素的皮製箱子，大概有男人的手臂那麼長，青年將箱子遞給他，道：「打開看看。」
朱利安抱著那個長箱掂了掂份量，疑惑地輕輕歪了歪頭，接著把它放在茶几上，動手拆開上面固定的皮帶。掀開上蓋的時候，少年看著裡頭的東西，瞪大了眼睛。
在深藍色的絲絨內襯上，躺著一柄手杖。手杖整體是金黑色的，漆黑的杖身隱約可見漂亮的暗色木紋，金色的裝飾花紋懸繞其上，看起來十分華麗。手杖頂端，金色的底台上鑲嵌了一個透明圓潤的水晶，四周則圍繞著四顆切工完美，閃閃發光的橙紅色寶石。
「這是…」朱利安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手感溫潤的杖身，「給我的…？」
「開竅了，總算不問這麼多問題了。」哈爾笑了笑，「手杖上面那顆白水晶是你選的，還記得麼？」
「我選的？啊？」小魔法師茫然地抬頭望著龍，見他一臉失憶樣，哈爾又補了一句：「你之前挑出來的那顆原石。」
「…啊！？」
朱利安這才回想起來，確實有那麼一回事，但是…
「這跟我一開始看到的不一樣！是怎麼變成這樣亮晶晶的樣子的？」
「這個嘛…」哈爾拿起那柄手杖把玩。「外面的石皮全部都要切掉，瑕疵、裂痕的部分也要磨去，剩下的才是最好的。而且為了給你做導引器，這顆水晶還用龍焰烤過三次，那是最危險的部分，因為溫度要是太高就會裂開，太低又無法達到效果。」
「哇…」
雖然魔法裡有一門學問是魔法道具的製作，但是朱利安專精於法陣以及純魔法類型的研究，對那方面沒有太多涉獵，自然也完全不懂這些都是怎麼一回事，只覺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哈爾玩夠了，把那柄杖又放回了盒子裡，補充道：「當然，手杖本身不是我做的。我處理好了寶石，委託精靈們製作了這柄手杖。魔法道具還是他們最擅長。」
「精、精靈？」朱利安楞楞地重複這兩個字。他知道有精靈，但是精靈們住在森林的深處，跟人類的互動十分少，除了偶爾會有在森林迷路的人受到精靈幫助這種傳言，但實際上見過精靈的人並不多，更遑論是委託精靈製作道具…
又是精靈又是矮人，雖然考慮到哈爾的真實身份，他能請得動這兩個種族來幫忙好像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情，但朱利安就是覺得十分不可思議。
「嗯，精靈。拿起來試試？長度可能會有點長，但考慮到你之後還會在長高一些，這個高度應該是合適的。」
聽見龍的催促，小魔法師這才伸手將手杖拿起來。手杖有一些重量，但不到造成障礙的程度，撐在地上時，高度大約到他的肚臍左右，相當趁手。頂端的水晶摸起來十分圓潤，杖身手感也很好，朱利安愛不釋手地看了又看，忽然發現，頂端的那四顆流轉著金光的橙紅色寶石有些眼熟…
「這是…龍焰玉？」
「認得出來了啊，不錯。」哈爾讚許地點頭，「是龍焰玉。這柄導引器由白熾水晶跟我的四顆龍焰玉組成，因為你的魔力量夠了，比起增加魔力用的紅寶石，擁有最強的去除雜質能力的白熾晶更適合你。四顆我的龍焰玉能讓你在使用火係法術時得到五成的威力增幅，並且強化所有類型魔法的執行純度，免疫傷害反噬。」說到這裡，龍頓了一下，他望著小魔法師，口氣難得地慎重起來。
「龍焰炙烤過的水晶，龍焰玉，精靈的工藝…目前人類世界，也沒有幾把導引器能超過它了…好好使用它，朱利安。」
朱利安緊緊握著那柄手杖。他一直沒有思考導引器的事，這種魔法道具十分昂貴，且必須配合魔法師自身的需求來挑選，需要花時間去研究寶石的用途以及評估自己使用魔法的特性，才能找到最好的搭配。雖然一般魔法道具店有製作普通的導引器，但想要最符合自己需求的，還是要去訂做。朱利安原本打算，工作幾年，存上一點錢，再於預算內找個趁手的就行了…
沒想到哈爾連這個都已經幫他想好了。
「…是。我會珍惜著使用的。」朱利安點頭應允，聲音有些發顫。他又看了一會，才小心翼翼地將手杖放回盒子裡，把盒子蓋了起來。